第17章 夢魘
童子給二人指的路隱在層層的瘴氣之中,林中樹木高大茂盛,一線陽光只能從樹冠縫隙里稀稀落落透漏一點出來,一頭扎進進瘴氣中被吞噬。
殷小樓從未進過這樣一座山,終日瀰漫著散不去的霧氣,外面明明正是陽光明媚,這裡卻森寒無比,剛進沒多久,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四周出奇的安靜,小黑在空中不時撲騰翅膀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隱約能聽見地上窸窸窣窣一些小東西路過的聲音,小黑倒是如魚得水,在林中捉了些小蟲子吃的開心。
最難受的還在與霧氣太濃,遠一點的地方就全隱在霧氣里,路也看不太清,殷小樓不敢離的太遠,稍微遠幾步人影就看不太清了,開始活蹦亂跳的小黑也安靜了下來,穩穩立在季修晏肩上。
越往上越給殷小樓一種難以言述的壓迫感,心頭似乎有東西開始躁動不安,令人呼吸都有了些困難。
遲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什麼奇怪的反應,將剛才那種感覺拋之腦後,繼續前行。
「小樓。」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在叫自己,聲音還異常熟悉。
大師父!是他的聲音沒錯,自己聽了十幾年的聲音,絕對不會聽錯的,殷小樓只覺得腦海里一陣暈眩,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大師父。
欣喜轉過身去,卻只見得空蕩蕩的一片白霧。
難道自己出現了幻覺?但是那個聲音自己卻聽得十分真切,絲毫不像什麼幻覺。
「季大哥,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然而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殷小樓又重複問了一遍,季修晏還是沒有理會她。
殷小樓回過頭去,季修晏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蹤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之前為了防止走散在兩人手上繫上的繩子還在,但已經從中間斷開,而另一頭卻不知所蹤。
心頭駭然,轉身短短的時間裡,季修晏竟然悄無聲息從自己身邊消失了,腦海中轉過無數種可能,季修晏在客棧那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都沒有拋下自己,現在更沒有理由拋下自己離開,若是想對自己不利,完全不必這麼麻煩,那麼只能是遇到了什麼不測。
四周的濃霧將殷小樓團團圍住,似乎想把這個活人給吞食入腹,殷小樓就像溺水的人一樣被這團濃霧壓迫得感覺快要呼吸不上來了,自己心臟撲通撲通快速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季大哥!」自己的聲音在山林中不停的回蕩開來,透過一層又一層的濃霧,然而並沒有人回應她。
思索著在原地等待季修晏還是繼續朝上走去找人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大師父叫自己的聲音,這次比上次距離近了一些,殷小樓回頭依舊沒有看見人影。
「大師父,你出來呀!別嚇我了。」殷小樓快要哭了。
「小樓……」那個聲音突然又出現在了殷小樓身後似乎就在一兩步之間,殷小樓身後一涼,回頭看,仍然沒有大師父的蹤跡,而且濃霧也沒有任何流動的痕迹。
殷小樓渾身發冷,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小樓。」這次聲音確實從自己面前不遠處傳來,殷小樓睜大了眼睛,不敢眨眼,生怕就這麼錯過了。
霧氣里慢慢出現了一點墨色的衣角,是大師父愛穿的衣服沒錯!人影漸漸清晰了起來,雖然還看不清臉,但那熟悉的衣衫,熟悉的劍,次生還未如此期盼過再次見到這熟悉身影。
想飛奔到那人身邊,像尋常一般去撒嬌,但是卻又不敢動分毫,原本想伸手撥開這霧氣的手也不敢動,生怕這一又是幻象,一動就什麼都沒有了。
「小樓,走吧。」聲音如此真切,似乎還帶著剛剛呼出來的熱氣。
「大師父,我的腳好沉,動不了。」然而腿像灌了鉛一般,不能撼動絲毫,自己一步都邁不出去,心裡無比焦急,生怕那人突然轉身離開。
「大師父!二師父和三師父呢?」
「他們不是在你旁邊嗎?」玉岐山幽幽地說,聲音縹緲不定,似乎要消散在濃濃的霧氣中。
旁邊?自己身旁入目可及的只有深不見底的霧,哪裡有自己另外二位師父的身影。
玉岐山動了動手指,指了指殷小樓腳下。
殷小樓順著玉岐山的手往自己腳下看去,突然間臉變得煞白,一股涼意沿著脊椎滲入了內心深處。
睜大了驚恐的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微微張大了嘴,但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口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穆三娘與殷九章正毫無生氣地躺在自己腳邊,穆三娘露出來的地方充滿了各種抓痕和咬痕,穆三娘平時引以為傲的漂亮臉蛋也布滿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傷口上滿是眼紅黏稠的血液,雙眼安詳地閉著,似乎只是睡著了一般。
殷九章就倒在穆三娘旁邊,眼睛對著殷小樓,只是平時經常被嘲笑的小眼睛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氣,殷九章胖胖的身上插滿了各種箭矢暗器,就像一張千瘡百孔的薄紙,現在的殷九章像極了曾經給自己抓回來的小刺蝟。
但是身體卻僵硬地連動一下都做不到,所有的憤怒,難過,絕望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去見到那麼熟悉的人。
半隱在霧中的人慢慢向自己走來,殷小樓心裡沒來由地十分抗拒,希望那人能停下來,不要再過來了,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玉岐山的身影卻漸漸清晰起來。玉岐山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被刺破了幾處,心口處被一劍貫穿,鮮血不停地順著傷口湧出。
為什麼會這樣?心像墜入了深淵,整個人都失去了力氣。
一瞬間,什麼都沒了。
季修晏無奈的拉著自己手中的繩子,看著繩子另一頭想往回走哭得不成樣子的殷小樓。
小黑好奇地落在殷小樓頭頂,似乎不明白這人是怎麼了,輕輕啄了啄殷小樓的頭髮。
嘆了口氣,自己也不知道她怎麼了,這瘴氣並不像會使人致幻,伸手在其後頸輕輕一砍,伸手接住沒有了意識的殷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