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三位一體

「你到底是誰？給我滾出來！」陸吾聲嘶力竭地大叫了起來。

沒有任何的回答，連風聲也停止了下來。

沉寂了那麼一會後，遠處傳來奇怪的迴音：「滾出來……出來……來……」

最終，彷彿是遲到的響應，陸吾看到前方閃現出一道白光，慢慢的向前移動。

他氣沖沖地追過去，突然間停止了身形，臉上儘是迷惑的目光。

那道白光已化作一個白色的人影，靜靜地站立在山巔上，衣袂翻飛，瘦弱的身軀看起來像是隨時會被強勁的山風吹走。

陸吾目光一凝，心神不寧地降下身形，朝著白影走去。

然而那個白影沒有理睬，竟轉過頭背對著他，盤膝坐在懸崖上，悠閑地扇起了紙扇。

「我呸，居然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

陸吾心裡的怒氣不可抑止的爆發出來，直接沖了過去，準備將對方暴揍一頓。

然而就在這時，他竟然發現自己再無法前行一步了。

周圍的空氣雖說是無形無影，但就像銅牆鐵壁一樣，阻擋著他不能繼續向前。

「可惡……」

陸吾揮手一道氣勢驚人的衝擊波轟了過去，旋即發現這只是徒勞無益的舉動。

「別費力了。」

那個白色的人影懶散說道，緩緩轉過頭來，竊竊地笑著，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大半面孔。

「是你！」陸吾呆在了當場。

「世界都要崩潰了，你還這麼拚命，有什麼用了？」

陸吾動了動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墜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裡。

如果是相柳，陸吾還能拼全力賭一把，可面前的這個傢伙，是他做夢也不願意碰到的狠角色。

這傢伙竟然會是饕餮！

面對這樣一個修為不亞於任何一位神皇的凶獸，陸吾只能認栽。

難怪他能把自己耍得團團轉，這傢伙若發起怒來，直接可以將陸吾就地鎮壓。

就在此刻，山風突然猛烈吹了起來，空氣中夾雜著可怕的嘶鳴聲。

陸吾大驚，搖搖晃晃，站不穩腳，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下栽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饕餮身邊。

「幹嘛這樣瞪眼看我，不就是以前弄壞了你一把破劍而已。」饕餮嗤笑著說道。

陸吾知他在取笑火靈劍的事，但依舊是瞪眼瞧著對方，沒有說話。

「只要說出此行的目的，你大可一走了之。不然就乖乖呆在這裡，哪兒也別想去。」

饕餮漫不經心地笑著，臉色卻顯得十分蒼白。

「死了這份心吧，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情報。」陸吾氣鼓鼓地答道。

「哎，你怎麼不識好人心呢？」

饕餮收起了扇子，冷道：「要不是我，你小子早被相柳殺了。」

「那可不一定。」

「得了，少吹幾句牛，你又不會死。」

饕餮不屑地說道：「才突破三重封鎖，你們的行蹤就被相柳發現了，接下來還能突破幾層？」

陸吾聞言啞然，心知饕餮所言不虛。

一個相柳就夠難纏了，而混沌之神此番至少復活了數十位妖尊級別的上古妖獸。

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能輕易抹殺掉陸吾與天吳。

更何況，窮奇與檮杌還沒現身，要是三大凶獸到齊了，陸吾縱使有天大運氣，也只能束手就擒。

見陸吾面有難色，饕餮知他心底在動搖，悠悠然地道：「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遲疑了一下，陸吾說道：「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去拯救世界了。」

「回答得太籠統了，我想知道的詳細一些，比方說你的目的地是哪裡？」

「我要去崑崙……找出渾沌的弱點……」陸吾吞吞吐吐地說。

「呵呵，喜歡撒謊的小孩可不是好孩子啊。」饕餮細長的鳳眼中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謊言被當場揭穿，陸吾又驚又怒。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要去哪裡？」

「滄州的……」

「不，不，不！」

饕餮直接打斷陸吾的話，繼而說道：「你想去的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天山，對不對？」

他說得輕描淡寫，陸吾聽了卻大吃一驚。

饕餮說的沒錯，陸吾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天山的玄陽宮。

它曾是後土居住的神殿，原名叫做森羅殿。

帝江繼任土皇一職后，便成了神殿的新主人，並將其搬到了自己的棲身地天山。

後來，他嫌森羅殿的名字過於陰森恐怖，便將其改名為玄陽宮。

陸吾面如死灰，低聲說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玄陽宮……難道你會讀心術？」

饕餮答道：「連這點小心思也看不出來，那我也枉為四大靈獸之一了。」

看著饕餮一臉的笑嘻嘻，陸吾心中掠過一道陰影，旋即他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之處。

假如饕餮想殺自己，根本用不著講這多的廢話。

陸吾心中盪起一股漣漪，震撼之餘，理出了頭緒。

「你在幫我，對不對？」

「沒錯，我以莫大的神通將你轉移到這裡來，就是讓別人無法發現你的行蹤。」

一頓之後，饕餮又說道：「不過相柳那小子的精明出乎我的意料，但那隻算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罷了，影響不了結果。」

陸吾不作聲了，他在等待著下文。

「看來你已經察覺了真相，太讓人驚訝了！我原先估計你不可能有這種大智慧，這肯定是有人指點的結果，對不對？」

陸吾默默地點了點頭。

「是尹天成那小子告訴你的嗎？」

陸吾又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這小子非平庸之輩。」

一怔之後，饕餮突然問道：「可你想過沒有，即使知道了真相，你又能做出什麼改變？」

陸吾咬牙說道：「縱使千難萬難，我也要努力一試，總好過坐著等死。」

「你就不怕把命丟在了天山嗎？」

「嘿嘿，那又如何。」陸吾笑道：「早一天和晚一天死，又有什麼區別？」

「呵呵。」饕餮讚許地點了點頭，道：「你這種脾氣，很對我的路子。」

旋即他伸手一劃，面前的空間裂開了，內里顯現出一道光門。

「進去吧，跨過這道門就是天山。」

陸吾正要邁腳走進去，卻突然停住了。

他回頭望著饕餮問道：「為什麼幫我？」

「小事一樁，當做是我以前毀劍的補償之舉吧。」

「不，這是託詞。我想聽你的真實想法。」

「與大哥相比，我對這個污穢的世界還有著眷戀，畢竟這裡好吃的東西太多了……」

饕餮幽幽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不過我更想看看，處於絕境時，一個不甘於沉淪的生命，突然爆發出的那股力量，究竟能到達怎樣一個境界。」

陸吾又不作聲了，眸子里發出了柔和的黃色光亮，那是對饕餮致以真誠的謝意。

旋即他一縱身，身影沒入了光門之中。

瞬間，光門縮成一個細小的光點，跟著饕餮的身影隱沒在了茫茫夜色里。

像是進入一條長長的甬道，周圍一切籠罩在黑暗中。

突然，陸吾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腳踩在了堅實的土地上。

抬頭一望，一座黑漆漆的高山宛若不可逾越的阻礙聳立在前方。

不等他收回目光，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冷的像埋藏在地底深處，萬年不化的堅冰。

「渾沌，老子來了。」

說話時，陸吾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鎮定。

天空晴朗，可是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過雲層灑落下來。

籠罩在黑暗中的天山像是披了層白血，坐落在山頂上的玄陽宮宛如沾滿獵物鮮血的怪獸。

陸吾正思索著如何上山，眼前就突然一亮，整個天山被一片望不到頭的火海包裹在了裡面。

他不由出言譏道：「哼，真是小家子氣啊！我大老遠的過來，你還擺弄這些鬼名堂。」

話一說完，陸吾毅然衝進了火海中。

濃煙混合著令人窒息的熱氣瞬間席捲了全身，讓他感覺到自己掉進了滾燙的火爐中。

接下來，陸吾耳邊嗡嗡作響，眼花繚亂，完全辨認不出方向。

他強行集中起注意力，化作一道流光向前不停飛躍。

快要失去知覺的那一刻，一股力量牽引著陸吾朝某個方向衝去，最終他有氣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也就在這時，身邊一切靜了下來，熊熊燃燒的大火消失了，整個世界好像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旋即，陸吾察覺到自己毫髮無傷，連衣服都完好無缺。

「這又是什麼鬼地方？」陸吾不由得嘀咕了起來。

「真有能耐啊，居然找到這兒來了。」

聲音中帶著一絲驚詫，周圍突然光華四射，一下子亮如白晝。

陸吾張眼看去，發現自己置身在了玄陽宮中。

只不過，現在的玄陽宮，與以前大為不同。

它不再是後土時期陰冷冰寒的幽冥地帶，而像一個美麗的後花園。

殿中滿是繽紛的花樹，鮮花已經綻放，樹間繚繞著緋色的雲霞，美的令人心悸。

正中央的空地上，一個相貌英武，頭戴金冠的黃衣人，高踞在花團錦簇的王座上，靜靜地看著陸吾。

他面上雖然帶著笑，眼中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陸吾也在嬉笑地看著對方，呼吸著新鮮空氣。

「唰！」

就在這時，四支利箭從前後左右四個方向閃電般飛射過來。

速度快得無與倫比，以陸吾的修為，想避開這突然到來的襲擊，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陸吾一點反應也沒有，臉上的嬉笑之色更濃了。

「錚」的一聲，金鐵交鳴。

一層透明的屏障在保護著陸吾，神秘莫測的強大力量立即讓四支利箭應聲而碎，化作殘光消散。

旋即他淡淡說道：「閣下居然會對我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山神施以暗算，太讓人鄙夷了。」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真想殺你，余若動根小指頭，都是一種失敗。」

渾沌滿臉不屑，旋即說道：「余不過在查明你周身縈繞的，是不是他留下來的殘念。」

陸吾咧嘴一笑，心知對方說的就是尹天成。

「膽小不小啊……」渾沌陰陰地笑了起來。「見到余，還不下跪？」

「哦，是嗎？」陸吾冷道：「閣下是以渾沌的名義命令我嗎？」

「余有萬千化身，名字亦是一樣，以何種方式命令你，有哪么重要嗎？」

「說的也是，但閣下若以帝江的身份說話，我覺得自在一點。」

「這又是他教你說的吧？」帝江笑了起來，繼續說道：「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我很佩服閣下，竟然以這種方式布局，表面上每一步看似破綻百出，實際上可以讓人不起任何疑心。」

「呵呵，眾生本就是余所創造，你們的思維方式，余能不了解的一清二楚嗎？」

「沒錯，你太狡猾了。」

陸吾嘆道：「平日里，你總是當眾號稱自己是渾沌的化身，可越這樣叫囂，就越沒人相信，反認為你在自抬身價。」

「世間眾生皆喜歡聽動人的謊話，真話反沒人在意。」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閣下自個兒吆喝也就算了，為何要把你們三位一體這樣重大的秘密透露給一個凡人？」

「三位一體？哈哈哈哈！」

此刻，帝江情不自禁地譏笑了起來，不無諷刺地說：「余方才還在琢磨，你怎敢孤身闖宮，原來是連這事也知道了啊。就算你知道了這個秘密，又有何勝算了？」

陸吾緊咬著嘴唇不作聲，但眼中已有怒火。

「既然來了，我們之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帝江繼續說道：「實際上，連接余與兩位同胞之間的紐帶，遠超出你所認知的範圍。它超越了一切親情，一切友情，這是種超越了世間任何存在的神聖之情！」

陸吾一時間不知如何介面，只能是獃獃地站著。

「原以為你結交了尹天成，多少該有些特別之處。可如今看來，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一員啊。」

帝江嘆息著，手指向前輕輕拂過，如同拂去鏡上的霧氣，顯出模糊的影像。

一瞬間，陸吾只覺回到天地初生的那個時期。

此刻，他徹底明白，這三位超神之神，在合體化身為盤古開天闢地之後並沒有逝去，而是以一種諸神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蘇醒過來。

只不過，在剛誕生的宇宙里，他們以新的面孔出現在了諸神面前。

在那個時候，剛剛被創造出來的太古元神們並不知道，他們當中叫做帝江、女媧與羿的三位同族，竟是喬裝打扮的造物主！

而這三位超神的本名，倏、忽與渾沌，早已隱藏在悠遠的歲月里，淹沒在了歷史的海洋中。

陸吾怔怔的發獃，彷彿所有的力量都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