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說什麼

明珊掩嘴輕笑，在燭火和月色照應下，愈發顯得她眉目宛然，溫柔不可方物。

明玥瞧著她的模樣，呆了一呆，心中只是暗嘆，也不知道是誰家兒郎有福氣能娶到明珊這樣溫柔賢惠的姑娘?若是有這樣的人，她決不允許誰來欺負了她的妹妹！

推己及人，不免想到自己的婚事，心頭一黯，別開了臉，低低地舒了一口氣。

明珊耳目靈敏，聽見一聲嘆息，越過兩人中間隔著的矮足小几，握住明玥放在桌面上的手，溫聲道：「長姐心中不必難過，我瞧著鎮南候蘇家也是好的，伯父在朝中亦是他們幫了忙才以至平安，想來他們定是念著這回事的。」

明玥詫異地扭頭看她，「你說什麼？」

明珊挑了挑眉頭，比她更要詫異地看著她，「長姐還不知道么？」

明玥騰地一聲翻身坐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盯著她，「知道什麼？你快說！」

明珊見她激動，只好也坐了起來，猶豫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將王家參了明德縱容飛騎衛傷人，以為私產的事情來龍去脈全說了出來，明玥越聽面色越難看，這樣要緊的事她竟是一點都不知情？

想到此處，她驀然站起身來，往外走去，門外的折柳和玉笛剛用了飯食，冷不防見她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問道：「姑娘，這般晚了，您要去哪兒？」

明玥滿臉風雨俱來的晦暗，腳下絲毫未停，徑自往門口走去。

折柳反應極快，見她往前走去，趕緊跟在了身後，忙不迭地追問，卻見明玥並無要回答她的意思，心中暗暗叫苦，回過頭來朝著玉笛趕緊招了招手，玉笛會意，趕忙一溜煙地順著廊橋跑了出去。

明玥腳步極快，瞧著腳下的步伐竟是往正院而去，折柳氣喘吁吁地跟在明玥身後，心中哀嘆自己實在是應該跟著姑娘鍛煉身體了，要不然這實在是跟不上姑娘的節奏，只不過姑娘好端端地這麼晚了去尋將軍和夫人做什麼？

拂劍軒中，當門跨出一個身影來，明珊站在門口抬頭看著拂劍軒的門，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杏雪挪過來站在她旁邊，疑惑地問道：「姑娘，大小姐是怎麼了？好端端氣沖沖地出去了，你們兩個可是吵嘴了？」

按理說也不應該啊，若是吵嘴了，不應該是明珊氣呼呼地跑出來么？

明珊心中微微冷了冷，面上這才露出驚訝和慌張的神色來，扭過頭來泫然欲泣道：「我也不知，大姐姐這般好端端地便出去了，我不過是想著，要她能開心些嫁過去，那鎮南侯世子縱然品行不端，紈絝惡劣，卻好歹是幫了伯父，心中定是念著結親的好，大姐姐嫁過去也會享福的，卻沒想到大姐姐竟然這般生氣……」

杏雪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自家姑娘原本是溫柔慧敏的，卻怎麼能不知道大小姐最厭惡的便是這樁婚事，好不容易答應下來已屬不易了，旁人卻是不敢在她面前多提半個字的。

她陪著姑娘從永波府來到京城，短短一年半的工夫，卻也知道明家嫡長女的脾氣性格，待人自是沒得說的，尤其是待自家姑娘，除了愛舞刀弄槍一些，別的都是極好，隻眼里容不得沙子造就的火爆性格，姑娘怎麼還敢在她面前提起這個？

她無語地看了一眼明珊，低聲嘆了口氣，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見她臉上愧疚神色難當，只好勸慰道：「姑娘別往心裡去，大小姐心中許是想著有別的事情，不至於生您的氣，咱們莫要多想了。」

明珊抽出袖口的帕子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滿臉委屈眸光微亮，竟似是希冀一般地望著她，「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一身柔紫長裙立在月色之下，神色凄楚眼神惶然，愈發顯得楚楚可憐，風姿宛然，便是這副模樣，鐵石心腸的人也捨不得與她生氣。

杏雪自是連忙扶穩了她，柔聲勸慰道：「姑娘也是好心，卻不想大小姐性情偏激了些，咱們莫要多想了，還是先回院子吧？」

她低聲勸著說著，扶著明珊回了凝紫齋。

而另一邊，明玥徑自殺到了正院當中，守在門口值夜的下人嚇了一跳，見她氣勢洶洶地衝進來，腿先軟了一般，結結巴巴地叫道：「大、大小姐……」

明玥一記冷然的目光望過去，他心口一顫，連忙道：「小的這就去通傳。」說著，硬生生拔起自己快要癱軟下去的腿，飛也似地竄進了內院。

內院門口便是丫頭們等著了，他急吼吼地通傳，丫頭臉色也變了，二話不說便往裡頭傳去，消息還沒遞到門口，明玥已經等得不耐煩，徑自沖了進來。

「爹娘呢？」

聽見冷怒的聲音響在耳畔，小廝當即差點軟了腿，扭過頭來艱難地指了指裡屋，道：「將軍和夫人正在下棋……」

明玥眉頭一挑，二話不說便走了進去，剛走到門口，那丫頭手腳倒是快，急急地衝進屋子裡稟報了，進門之時卻也只來得及看見明將軍和明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手中的棋子還捏在手心裡。

明玥皺了皺眉，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學會下棋了？

可怒火當前，她也顧不得那麼多，開門見山便惱道：「王家竟敢惡人先告狀，父親竟然這般被他們這種人踩在腳下么？」

明德震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半晌才突然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面色登時糾結了起來，飛快地看了一眼明夫人，意思似是在說你怎麼告訴她了？

明夫人也是一副吃驚臉，看著女兒不知道說什麼好，察覺出丈夫疑惑譴責的眼神，登時拉下了臉來，「我可什麼都沒說！」

明德連忙收回目光來，訕訕地笑了笑，眼下平息女兒的怒氣才是最要緊的，夫妻之間起內訌可不是鬧著玩的，連忙扭過頭來看著明玥，尷尬地道：「為父不過一介武將，如何能斗得過他們那幫耍嘴皮子的，若非親家……呃啊……鎮南侯爺相助，只怕還要鬧騰些時日。」

「鬧騰便鬧騰，難不成咱們便怕了他們了？」明玥眉頭緊鎖，怒而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