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何如回首覓靈光
她說了她當初是如何懷著堅信的念頭離開京城去敕樂關的,她說了她是怎樣在敕樂關的漫天黃沙中日復一日地想著她的二哥哥的。
娘親死去了,她為了不讓父親更傷心,自己在曠野之上大哭了好久,覺得天地之間的亮光都消失了。
失去了母親的傅靈光,就好像敕樂關上的孤魂一樣,隨風飄蕩,唯一能系著她還生活在天地之間的就是爹爹和二哥哥。
可是敕樂關的黃沙太大了,遮住了二哥哥的身影,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在那裡的那些年華,她每天充滿希望的醒來,再懷揣著失望睡去。
日復一日,心裡都念叨著一句詩,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那個十四歲就嫁給心上人的姑娘那麼幸運,而結局又那麼凄涼?那麼她一直未曾等到自己愛的人,日後會不會老天爺會補償她一點?
她是這樣想的,老天爺也果然沒有辜負她,果然讓她嫁給了自己從小就喜歡的男孩子,可是心愛的人就在身邊,她卻仍舊怕,怕他心裡的人不是自己,那這樣的一生要如何過呢?
絮絮叨叨的醉言醉語溢出唇瓣,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睡過去的,而面前的兩個女子,臉上掛滿了不可思議,眼中都蓄滿了淚水,如果她還醒著,一定會笑話她倆,她自己都沒哭,她們怎麼反倒先哭起來了?
裴行來領自己的媳婦的時候,知道她喝多了,也是忍不住驚訝,誰知明玥和顧小柒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個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顧小柒還義憤填膺地啐了他一口,「渣男!」
他滿臉莫名其妙,他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可是他怎麼了就成渣男了?
君墨言和蘇鈺也是滿臉詫異,可看著自家媳婦眼圈通紅的模樣,立場立馬就變了,看著他的眼神帶著一股難言的嫌棄,你都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裴行一頭霧水可是看著自己媳婦的模樣,也不好多逗留,只好將她抱起來放進車馬回了家,回到家中,她睡得很沉,臉頰像是盛開的海棠一般紅艷艷的,嘴唇微抿,衣裳都半露了。
他咽了咽口水,剛想伸出手去,觸及到她胸前的柔軟時突然像是觸電一般地縮回手來,心中暗道,莫不是她發現了自個兒昨夜是主動抱著她的,所以才和顧小柒和明玥說了,所以自己才是渣男了?
可他那是怕她著涼,才摟著她睡覺的,君子坐懷不亂,不能趁人之危!
心中默默念叨半晌之後,他轉念一想,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啊,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能動?這是什麼道理?
來回糾結了大半夜之後,裴行終於放棄了,老老實實地抱著被子睡在了軟榻上,第二日一早,傅靈光醒來,不記得自己醉酒之後都說過什麼了,只是對待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
裴行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擔憂至極,思來想去也覺得不妥,待吃過早飯之後就出了門,傅靈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雲溪在一旁嘟著嘴收拾碗盞,低聲道:「二爺怎麼說走就走了?」也不說慰問慰問夫人,這醉酒過後該多難受啊?
傅靈光閃了閃眼神,隨後扭過頭低低斥責道:「別說了。」
她歇了半天,京城的酒雖然沒有敕樂關的烈,卻竟然還帶著一絲後勁,一整日都精神懨懨的,後來裴大夫人來瞧她了,哦不對,是她的大嫂。
眼前的女子如一支雨後新荷一般亭亭玉立,溫柔婉約,坐在她床頭微笑著道:「你呀!喝個酒也能把自己喝的不舒服,這下可好了,躺在床上了吧?」
傅靈光不好意思地垂著頭,大嫂溫柔婉約,好像她的親姐姐一樣,她撥弄著一旁的刺繡,尷尬地道:「讓大嫂操心了,以後不會了。」
裴大奶奶笑眯眯地看著她,叫人給她熬了葯還有補品之後,冷不丁地問道:「你是不是很喜歡二郎?」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咽了咽口水才道:「沒、沒有,我只是……只是他不喜歡成親,我卻嫁給了他,有點不自在罷了。」
裴大奶奶微笑起來,看著她又道:「你這丫頭有個毛病,就是口不對心的時候經常撥弄些小玩意兒。」
她一愣,然後低下頭去看著被自己撥弄的成了絲的流蘇,有些訕訕。
裴大奶奶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道:「有情人終成眷屬,老天爺知道應該讓什麼樣的人結成夫妻的。」
她聽得一頭霧水,不大明白,那要這樣說的話,在敕樂關時她家附近有一個屠夫,天天打老婆,那妻子很溫柔賢惠,那也是應該的了?
要不是她痛打了那屠夫一頓,那女子就要被自己的丈夫折磨死了。
裴大奶奶沒有聽她說出這些話,照顧了她半晌之後便起身離開了,她喝完了葯便躺在床上休息,昏昏沉沉之際似乎又回到了敕樂關。
漫天黃沙之中,她縱馬而馳,一切都顯得那麼清晰,天高地闊,她還曾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和二哥哥一起並駕齊驅該有多好啊。
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外面已是天色漸晚了,她躺在床上百無聊賴,雲溪說裴行還沒有回來,要不先擺膳吧。
她點了點頭,雲溪轉身出去,只不過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她的尖叫聲,她詫異地轉過頭去,卻見門被人推開了。
裴行緩緩地走了進來,一進門一雙眼睛就直直地盯著她,很奇怪的模樣,眼神中又是悲傷又是難過,卻又帶著喜悅和興奮,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
她詫異地看著他,難不成又吃錯什麼葯了?她剛要開口,卻聽見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靈光。」
從回京之後,他們二人共處一個屋檐之下,卻很少對彼此直呼名字,要麼就是叫人傳話,要麼就是直接開口,從不開口叫對方的名字,當然了,二哥哥這樣親昵的稱謂她更是深切地埋在心底。
所以,聽見他這樣叫她,她是吃了一驚的,獃獃地看著他,「你、你怎麼了?」
裴行臉頰上泛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來,然後二話不說,走上前來,就將她連人帶被褥一起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