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國太子趙熙嘉眼神驟冷,驚異地望著下面的場景,雙拳緊握成形。原來這個無能膽小的質子一直在隱藏實力,一直在欺騙他,他絕不能饒恕!
在他背後三步遠處,另有一名紫衣華服的男子,他的脊背挺拔如松,巍峨如山,氣勢威武。他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格外地醒目。從方才開始,他就特意地尋找僻遠的地方入座,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而此時,他不得不出現在看台前方,因為底下的一幕實在是太讓人驚異了。
看得出燕君並沒有什麼內力功底,全憑著身體的反應和速度在搏鬥,她狠厲的目光觸目驚心,她啃咬狼的脖頸時,那冷冽的氣勢衝撞人的心弦。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和意志?
長風呼嘯,揚沙而起,待黃沙再次塵埃落定,斗獸場的中央已沒有了生機,遍地都是狼群的屍體和鮮血,唯獨站立在場中央的是那抹搖搖欲墜的纖瘦身影。她的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手臂、後背、肩頭,全部裸露在空氣中,她的臉上也有幾道被狼爪抓過的傷痕。然而,在她的臉上尋不到一絲驚惶和恐懼,有的只是冷靜得可怕的眼神和冷冽的面容。
倒吸氣聲此起彼伏,即使是絕頂的高手,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死所有的狼群。
原來他,燕國質子燕君,深藏不露!
楚國太子終於無法再沉默,他悠悠地啟口,下令道:「來人,將燕君關入死牢,明日午時處斬!」
場中央的燕君聽到這命令,眼神驚變,她身上的體力已經大大地透支,再也無法繼續作戰。她頹然地仰躺向大地,至少她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她一定能為自己找到活路。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拖出斗獸場的,也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往何處,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睡眠,睡眠是治療傷口的最有效途徑,有了充足的體力,她才能繼續想辦法逃離生天。
燕君只覺得昏昏沉沉的,身體一直處於透支的狀態,渾身提不起絲毫力量,這個身體的體質實在太弱了。若是換作從前,經過這樣一場惡戰,她只須休息兩三個小時,就能恢復一半的體力,然而這具身體,她無法判定。
「撲通!」
她被人丟入了水中,溫水,帶著硫磺的味道,那是溫泉。
她沒有力氣睜開眼,只能憑藉著感官判斷著自己的所在。身上的傷口泡在熱水中,猶如油煎一般疼痛,撕心裂肺。
「呼!」
一隻大手將她從水裡撈了出來,她終於能呼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她還是睜不開眼,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的,是個熟悉的聲音。作為特種兵,凡是聽過的聲音,她都過耳不忘。
那是看台上決定著她的生死的人的聲音:「這麼快就奄奄一息了嗎?你不是很能打嗎?赤手空拳就擊倒了狼群,簡直就是個奇迹。現在是怎麼了,又開始在本太子面前裝柔弱?」
「啊——」他忽然一把揪起了燕君的頭髮,將她拖往浴池的岸邊,疼得燕君忍不住叫出了聲。
「賤人!本太子讓你去伺候陵遠侯,你竟敢反抗?我道你哪來的膽子,原來你一直深藏不露,連本太子也被蒙在鼓裡。」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嗎?那為什麼騙我?」
他幾近咆哮的聲音,震得燕君雙耳發聵。
她閉著眼,虛弱地開口道:「你根本就不愛我,不把我當人看,那我又何須對你付出真愛?」
他的聲音變得陰冷:「那你承認之前所說的話全是假的?你接近我,也是另有目的?」
燕君冷笑道:「是又如何?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愛,我也絕不會愛上你。」
他的氣息紊亂,呼吸深重,燕君不用睜眼看,也知道他此時的盛怒。
「賤人,你終於說實話了,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來人,將她丟回牢里。」
燕君根本不理會他,繼續爭取著時間,盡量地休息來恢復體力。她被重重地扔回原本關押她的牢房,周圍的潮濕和霉味,她依稀記得。沉沉地,她繼續安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個喊聲驚醒。
「太子殿下,快醒醒!屬下來救你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燕君努力睜開眼,迷糊中看到一個男人趴在鐵欄處,正專註地望著她。光線昏暗,燕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從他的語氣判斷出他此時的焦急。他手中持有一柄寶劍,再往他身後瞧去,仰躺著幾具守衛的屍體,帶著血痕。他揮劍砍斷了牢門的鎖匙,打開牢門,前來相扶。
「太子殿下,你還好吧?」
燕君沒有多言,只吝惜地吐了兩個字:「快走!」
男子彎身將她背到背上,很快出了牢房,他對這裡的地形看似頗為熟悉,他的輕功也十分了得,幾個縱躍,就已離開牢房很遠。
「來人啊,有人劫獄!」
「在那邊!」
「快追!」
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追趕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燕君睜開眼,大概察看了下周圍的地形,前面不遠處有座假山群,構造緊密,一山連著一山。再往後看,追趕的人群密密麻麻地壓上。背著她的男子因著她的拖累,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再這麼下去,誰也跑不了。
她果斷地下令道:「把我放在假山,你引開他們,先出去,回頭再來救我。」
身下的男子愣了下,很是猶豫,直到她再次重複了一遍,他才將她放置在了假山中某處地方,自己則飛身離開了假山。臨行前,他一再地誓言,他一定會救她出去。
燕君內心感動,雖不知他究竟是誰,單憑這份勇氣和忠誠,她便記下了他。
假山的一旁是一片池塘,池塘里栽滿了蓮花。現在已經黑夜,蓮花池在月光下,影影綽綽,飄著淡淡的幽香。
敏銳的聽覺告訴她,追兵已近,假山雖然隱蔽,但遲早還是會被發現,她必須找一處更為隱秘的藏身之處。她的視線凝在了眼前的一片池塘中,隨手摺了一根池塘邊緣的蘆葦,她輕輕地跳入池塘中,盡量不濺起一點水花。
夜裡的池水冰涼,池水侵入她的傷處,比在熱水中浸泡更加疼痛難忍。她強忍著痛,潛入水底,折了蘆葦的莖桿作為含在嘴裡,另一端伸出水面,用作呼吸。
水面上的腳步聲凌亂,隱約還能聽到些許說話聲,而她的意識越來越薄弱。
一抹晨曦照射在燕君的臉上,斑駁搖曳,她微微醒來,發現自己仍然泡在池塘中,只是由原來的位置漂到了池塘的另外一頭。出於本能的求生意志,她的手緊攀在池塘的邊緣,她竟然就那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
身體泡在涼水中已經麻木,傷口處也感覺不到疼痛,倒是體力恢復了不少,也就她這般擁有超強意志的特工,才能在受傷的情況下還能在池水中浸泡沉睡一晚。她攀著池塘的邊緣,正要借力爬上岸,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臨近,她立即又憋氣沉入水中。
「追風,晚宴上給楚太子的賀禮準備好了沒?」
淳厚的聲音,帶著悅耳的磁性,燕君在水底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接著另一個聲音響起,聲線較為低沉些,略帶粗啞。
「殿下請放心,都已準備妥當。」
沉默了片刻,先前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公冶丘的那份呢?」
「屬下已經把毒蛇裝入他的賀禮中,相信到時候一定會給楚太子一個驚喜。」
「很好。」那聲音帶著几絲冷冽的氣息。
燕君憋在水中逐漸缺氧,透不過氣來,上面的兩人似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偷聽了人家的密謀,若是此刻被發現,定然會被殺人滅口,可是再不浮出水面,同樣會被活活地憋死。她試著摸著池壁,往別的地方摸索,只要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範圍,她就安全了。
隨著她的身形移動,池塘的水面漾起粼粼微波,漂浮在水面上的蓮花也跟著推移沉浮。岸邊的紫衣男子注意到水面的異常,眸光驟冷,不動聲色地朝身後的下屬使了個眼色。
「啊——」
燕君被一雙手揪住雙肩從水裡撈了出來,她猝不及防,未免有些失了鎮定。
「燕君太子,怎麼會是你?」被稱為追風的下屬在見到她的真容后頗為詫異,鬆手將她丟在了地上。
燕君掙脫了他的束縛,彈身從地上一躍而起,她肅冷的目光迎向那紫衣男子,及時地捕捉到他眸光中一絲微詫,隨後便消失無蹤,目光無比地沉寂、深邃,讓人無法猜透。
燕君注視著他,心中不由地震撼,此人身上有著太強的存在感,他的一個眼神,就能給人無形的壓迫。他的輪廓很深,劍眉橫飛入鬢,英挺的鼻樑下面是兩瓣線條分明的厚唇。他的雙唇緊抿,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靜靜地回視著她,彷彿要將她看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