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親愛的

辛綰二年級的時候，父母從南方回來了。

辛綰的父親辛凈亭南下創業，前幾年做得風生水起，但在辛綰上一年級時遭遇滑鐵盧，生意急轉直下，掙扎一年也沒有起色后，帶著妻子北上回了老家。

小孩兒對父母的歸來自然是十分歡喜的，辛綰和辛緹起初興奮了好一陣，但沒過幾天，她們就發現，爸爸媽媽並沒有和她們一樣高興。

從大人之間的聊天中聽得隻字片語，辛綰大約知道是爸爸的生意出了問題，但到底是什麼問題，她還小，弄不明白。

她只看見爸爸總是唉聲嘆氣，也聽見媽媽握著爸爸的手說：凈亭，我相信你一定能東山再起的，你還有我，我會陪在你身邊，永遠支持你。

文音瑋說這話的時候，正是黃昏，她站在在家裡的陽台上，夕陽金燦燦地投射在她臉上、發梢，好像給她鍍上一層光環，她在背光的陰影中微笑的側臉，美極了。

而辛凈亭則久久地看著她，直到文音瑋主動依進他懷裡。

那時候的小辛綰並不懂辛凈亭長久的凝視中眼神里包含怎樣的內容，她只看見，擁抱媽媽后的他，在媽媽看不見的方向，皺起的眉頭。

她想，爸爸是很不開心的吧？

她回房間以後還跟辛緹說：爸爸媽媽最近心情都不好，我們要乖一點。

辛緹乖乖地點頭。

兩姐妹睡一間房，上下鋪，晚上聊了很久怎樣讓爸爸媽媽開心。

許是心事重重的緣故，那晚辛綰睡覺都睡得不太踏實，半夜的時候被渴醒了，她小心地從上鋪下地，出去喝水，門一開，卻聽見好像有人在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再一聽，似乎是爸爸？

出於關心，她很想詳細知道爸爸的煩惱，於是輕手輕腳地下了樓梯，趴在隱蔽的地方偷聽。

原來爸爸在講電話。

她聽見爸爸用極小的聲音說，「親愛的，再給我點時間，我實在……不忍心，我父母不會同意。」

七八歲的孩子，對於成人世界里的許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但感覺卻異常敏銳。

小辛綰不知道爸爸在給誰打電話，也不明白他到底在表達什麼意思，可她還是感覺到了強烈的不舒服。

這個不舒服來源於對「親愛的」這三個字的抵觸。

在她看來，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叫「親愛的」，爸爸在叫誰親愛的？

媽媽在房間睡覺，辛緹也在睡覺，而她蹲在這個地方，他們三個是爸爸最親愛的人，還有誰能配爸爸叫親愛的？

這時候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大了許多，好像還夾著哭聲，辛綰聽得清楚，是個女人的聲音……

而辛凈亭一聽這哭聲馬上變得低聲下氣，「好好好，我提，我提，你別哭了姑奶奶，哭多了傷身。」

辛綰悄悄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莫名心裡酸酸的。

她爬到妹妹床上，和小小的辛緹擁抱在一起，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亮亮的，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