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那人是誰?
烏雲壓頂,狂風呼嘯,整個上京城被陰暗籠罩住后,崔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著搬花盆。
不管是上等的芙蓉花,還是崔次輔最喜歡的茉莉,總歸都是經不得雨的,崔府上下的下人一片忙亂,只怕淋壞了這些個花花草草,回頭,主子還得怪罪下來。
而此時,當趙九重走近崔家舅舅崔次輔的書房時,零星的小雨終於撒了下來,淋打在小灰瓦上,霎時間,就再聽不到府里的喧囂了。
崔次輔剛從書案上抬起頭來,對上的,正是趙九重那張若有所思的臉頰,老成穩重的他輕拈了拈鬍鬚,微微一笑:「九重,你總算回來了,你不知道,你外祖母知道你還活著,心裡有多高興。我這個當舅舅的,可沒少被她老人家數落,如今見你回來,我這耳根子也總算能親近一些了。」
趙九重勾了勾唇角,想著外祖母跟大舅舅撒潑的模樣,他也有些無奈:「苦了舅舅。」
崔次輔連忙搖頭:「不苦,不苦,說到底,你小子若真有事兒,我都沒臉面去見你娘,辛虧你給我爭了一口氣,我才能端著這當舅舅的譜兒。」
趙九重抿嘴笑了笑,沒有多話。
這時,崔次輔的聲音再度傳來了:「對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當真只是你那堂兄弟引燃了**?我瞧著你那堂兄弟是個怕死的,也不該會這麼做才是。」
趙九重的心緒猛的一沉,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他思來想后也想不到個所以然來,心裡才越發沉重。
那鐵礦一事兒,李嚴和李長朔回京之後,只說是趙天華父子和趙二虎勾結,這上面的事兒,他們都默契的保持著沉默狀,顯然是不想惹了首輔和崔御史。
趙九重皺了皺眉,這李嚴的性子從來都是直來直去,若讓他抓住了苗頭,不管成不成,他都會王聖上跟前報才是。
如今這莫非是李長朔的主意?
「九重,你可有事瞞著我?」崔次輔只稍稍一看,立馬就發現了趙九重的心不在焉。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也是越發不解。
「無事。」畢竟崔御史是舅舅的堂兄弟,如今,他還尚且在崔府,有些事尚且不能多提。
崔次輔見侄兒明顯有事兒卻裝出了一副無事兒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你打小就比同齡人沉穩,遇上事情,也只會自己解決,舅舅在想,是不是小時候我對你苛待了一些,讓你習慣了將話藏在心頭。」
回憶起幼年時,他跟著母親住在崔府,舅舅為讓他成才,總是棍棒教育的記憶,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怎會?我感恩舅舅對我的教導,若不是舅舅,也就沒有今時今日的九重。」他頓了頓,想到了林香草那張俊臉終是忍不住道:「我不過是想求娶一個姑娘罷了。」
崔次輔素來就沒見過趙九重看上哪家姑娘,如今見他說起這話來時,唇邊就有掩不住的笑意,忍不住笑了笑:「我道九重今日是怎麼了,原來,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如何,跟我說說,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竟讓你這般上心?」
趙九重心裡微抑,他幾乎可以想象自己提到林香草這三個字之後,崔次輔會是怎樣的反應。
可他還是沉聲說了一句:「也不是旁人,正是李嚴將軍家的小姐。」
「李嚴將軍那流落在外的閨女!」果不其然的,崔次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看著趙九重的目光中,帶上了滿滿的不贊成。
「我可聽說了,李嚴那閨女早就定了人家了,而且,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離王家的小王爺,雖我素來就不怕宗親,可這畢竟是定了人家的姑娘,咱們好人家的兒郎切莫要再多看一眼。」
崔次輔說著這話,又擔憂的朝著趙九重看去,畢竟,自家小侄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他生來就是個倔強的,若當真是喜歡上了人家姑娘,只怕一時半會兒,也收不回心來。
可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自家這侄兒最是明事理,既人家將軍府的小姐已經定了人家了,他又如何能把這些心思說出口?
「香草她本是和我定的終身,只不過,我在甬道里被炮火轟炸的時候,李長朔帶著她走了。我本以為香草是被他脅迫的,後來,才知道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趙九重垂頭,將慢慢的憤怒掩在了眼底。
崔次輔聽了半響,也算明了了,那將軍家的小姐叫香草,至於別的,他依舊是有些不明了。
「也就是說她把你給忘記了?然後······」崔次輔如此說來,也對李長朔的行徑感到不恥,可還未多話,卻聽趙九重義正言辭道:「我得跟聖上要個恩准,我想求聖上賜婚於我二人。」
這話才剛剛說出來,崔次輔就說不出話來了,他看著李長朔,忍不住咳了咳道:「你別怪舅舅潑你冷水,但有個事兒,舅舅必須要提醒你,人家姑娘已經把你給忘記了,就算你再糾纏,也無用,況且,聖上那邊······」
崔次輔欲言又止,當初,他這侄兒年少有才,連中了三次狀元,卻沒有一次願意入朝為官,就未這一點,聖上對他們崔家還頗有微詞。
若是他再為了這事兒出現在聖上面前,聖上也不一定會幫他。
「我若不求賜婚,李長朔會真的乘人之危,就算我求了賜婚,她實在是不願意,我也會尊重她的意願。」趙九重沉沉說了一句,這才咬牙道:「所以,舅舅,這事兒我定然要去辦。」
崔次輔知他素來執拗,也將他沒法了,想著那小王爺這行為也確實讓人鄙視,他不由道:「既是要去求聖上,舅舅便與你一起了。只不過,不是今日,明日早朝後,你在東門等我,我帶你一同進宮。」
趙九重有些詫異,原本他會阻止自己,不曾想,他非但沒有阻止自己,還想跟自己一同前去。
崔次輔淡然一笑:「我既是想吃這一杯侄媳婦兒茶,也應該做做點事情才是。」
趙九重抿唇,半響,終是幽幽說了句:「那就謝過舅舅了。」
夜裡,趙九重和崔建夜行將軍府,崔建對主子這種偷摸鬼祟的行為感到很無語,卻也知道主子使為了見林香草,心下不由又多了幾分無奈。
根據他對李長朔的了解,李長朔可不是那等子好騙之人,只怕這時候他們就算是進得了將軍府的大門,也進不了林姑娘的院子。
可他心裡是這麼想的,又不好打擊了自家主子,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他上。
若真是被那李長朔給逮住了,大不了,也不過是一頓皮肉之痛罷了,自家主子都不怕,他怕什麼。
只是,李府上下卻比她想象中還要森嚴,兩人尚且還在林香草院子里,就被人給發現了。
當崔建看到清一色的帶刀侍衛時,他早已明白了,李長朔比她想象中準備的還要充分。
如此這般費盡心機的守著一個院子,不是為了防自家主子,還有誰。
「主子,我們?」崔建才剛開口,趙九重一個躍身就朝著院子里的花叢奔去。
崔建原本是想讓自家主子走的,可如今趙九重已經支身入院了,她要是再支支吾吾,卻也不太妥當。
再度硬著頭皮的跟了上去,只道自家主子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今他跟過去,也好看著時機將主子帶走才是。
只是,這才剛剛跳下去,還沒走兩步,就聽見侍從里,有個森冷的聲音傳來:「是誰!」
崔建背脊一僵,又聽另一個聲音道:「興許,你是聽錯了吧,這哪兒有什麼人。」
眾人找了找,也確實沒見著院子里有異樣,這才往邊上巡邏去了。
崔建鬆了一口氣,再看向自家主子時,趙九重已經貓著身子,歧途通過那暫且無人巡邏的小門。
只是,兩人才剛剛走過去,很快就聽見有丫頭尖叫了一聲,回頭看去,迴廊處正好有個丫頭正端著東西過來,顯然是被一身夜行衣的趙九重和崔建嚇到了。
崔建快步而上,正要去捂那丫頭的嘴,不曾想,剛剛那群才走不遠的侍從又聞聲而來了。
一時之間,兩邊的人都愣了片刻,很快又是一陣廝殺。
初時,趙九重和崔建還能占點上風,不多時,又來了一隊侍從,崔建覺著形勢不妙,忙道:「主子,咱們還是先行離去吧,這一隊又一隊的人,只怕情況不妙。」
雖是他不怕吃些皮肉苦頭,可這真要讓人抓住了,他家主子的名聲也會受損的!
「你先走,我見了人就走。」始終明日就要去聖上面前請旨,若是自己都不跟他打一聲招呼,那是實在欠妥當的。
崔建嘆了一口氣,如今這種情況,哪兒還有丟下自家主子的道理。
於是兩人又聯手跟李府的侍從打的天翻地覆,眼看著雙方都不佔優勢,外間又來了兩隊侍從,若是他們再不走,只怕今晚是真的走不了了。
想及此,崔建趕忙道:「主子,咱們先走一步,你若是當真被他們抓住,明日就進不成宮了。」
進不成宮就求不得聖上賜婚了。
崔建覺得說這話該是有作用的,果不其然,趙九重在聽了這話之後,只稍稍愣了愣,就再不戀戰,抽身而退了。
此時,不遠處迴廊的陰暗處,李長朔看著那逃遠的人影,忍不住捏了捏手。
這都讓他給跑了!若今兒個抓住了他,在這上京城,就不缺給趙九重抹黑的人了。
「主子,小姐的湯水好了,我先給小姐端進去。」雲煙剛從灶房出來不久,就看到李長朔站在迴廊處,愣了愣,又忙捧著湯水往院里走。
「等等。」李長朔適時的叫住了她,拿過她手裡的湯水,淡聲道:「我端進去,你忙你的。」
雲煙知李長朔是想獨自進屋陪小姐,自也沒有再進去礙眼的道理,忙點了點頭,乖順的往灶房方向走去。
望著手裡的湯水,李長朔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湯水裡加著安神香的成分,若不是為了更好的留住林香草,他也不會做這種選擇。
罷了,凡葯都是傷身的,待她順順噹噹的嫁給了自己,他往後就再不喂她喝這些個東西了。
一想到此,他又恢復了往日的鎮定,快步朝著林香草的屋裡走去。
趙九重的存在提醒了他,他和香草的婚事不得不提上日程,於是,他早定了十天後的良辰吉日,就等著給聖上請旨了。
這才剛進屋,正好看到林香草披著外衣準備出門,雙目相對,林香草朝他笑了笑:「我爹這麼晚了還有練兵的習慣?我聽著外頭全是刀劍聲,初時還以為有賊呢。仔細一想,有賊早就鬧起來了,哪兒能這麼安靜。」
李長朔抿嘴,如今再看到她這笑,竟是說不出的貪心。
他想,若是她這笑一輩子都是給他的,那該多好。
「吃藥了。」他一手端葯碗,一手扶著她的手臂往桌邊走:「你得養好身子再關心別的,你瞧瞧今日,莫名就暈倒,害我和你爹擔心的不行。」
林香草有些驚訝:「我爹來過了?」
這些時日,李嚴都不怎麼上她這兒來,她還覺著他是太忙,如今看來,再忙他也是惦記著自己的。
李長朔點了點頭,扶著她坐下后,將調羹緩緩的在湯藥里攪動了一陣,這就盛了一勺遞到了她的唇邊。
林香草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來吧。」
伸手準備去拿他手裡的葯碗,卻聽他溫聲道:「張嘴。」
林香草抿了抿唇,終是作罷,乖乖的張嘴由著他喂。
「長朔,今日那人?」想到了那個奇怪男人,林香草忍不住探究的看向了李長朔,她覺著這事兒李長朔勢必是知道的。
李長朔卻只是攪了攪調羹,淡淡道:「興許是認錯人了吧,見你暈了之後,他就跑了。」
「跑了?」林香草有些驚訝,想著他當時那激動的模樣,她還真以為他們該是相識的呢。
不過,李長朔記得她所有的事情,如今,他既都說不相識,那就是真的不相識了。
「快些喝了快些睡,養好了身子,我才放心。」李長朔見她若有所思,不由囑咐了一句。
林香草張著嘴,很是配合,吃完了湯藥后,李長朔還塞了她幾個蜜餞,很是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