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祖宗做主

在場的人中，秦可卿輩分最低，年紀也不大，但是她身為寧國府的管家少奶奶，智商和情商都堪輿王熙鳳比肩。

賈瑞訴說了此去江南的經過，加上賈璉先回來說的那些話，她立刻斷定，賈璉在這次事情當中，其實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賈瑞之所以替賈璉開脫，只是不想跟賈璉撕破臉皮，也是不想讓府里為難。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回的事情，其實是賈瑞在力挽狂瀾。

賈瑞既然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其實府里應該會給他一些獎勵。

有過不罰也就罷了，但是有功不獎，今後還有誰會賣力做事？

如果她說了算，這三千兩銀子，不如就順水推舟，給了賈瑞。

這筆錢基本上榮國府的，也不是寧國府的，賈瑞即使不拿出來，別人也不知道。

此時獎勵給賈瑞，今後叫他再辦什麼棘手的事情，他必能爽快答應。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吱聲。

顯然，沒人願意把這筆錢給賈瑞。

但是，秦可卿也不好出頭說話，畢竟她輩分最低，長輩們沒說話，自己也不好出頭。

「既然是賈放他們的錢，想必也是他們私吞兩府的錢。不如就兩府平分，一家一半，這樣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邢夫人終於說話了。

秦可卿一聽，不禁失望。

都說大夫人太愛錢，目光短淺，果然有道理。

首先，她這話從道理上就不通。

既然瑞大叔已經查賬，侵吞的錢已經追了回來，這筆錢就不應該再算作人家私吞的。

你這個時候還說人家私吞的，豈不是說瑞大叔沒把所有該追回來的錢，全都追回來么？

璉二叔去了沒拿回來一文錢，沒人說什麼。

瑞大叔追回來六萬多兩銀子，還在這種小事上吹毛求疵，豈不是叫人心寒？

況且還不一定是人家侵吞的錢呢。

賈瑞聽了邢夫人的話，只是微微一笑。

邢夫人沒什麼腦子，還偏偏愛表現，總想刷存在感，說話嘴上又沒有個把門兒的。

她能說出這種話，非常正常。

王夫人和王熙鳳也不是吃素的，秦可卿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們也能想明白。

賈璉回來之後，儘管不斷地吹噓自己的本事，但是說話總是有漏洞的。

加上今天賈瑞一說詳細經過，他們就明白，能從林家拿回來一百三十萬兩銀子，又從老宅那裡追回來六萬多兩，賈璉其實沒出什麼力，甚至還可能被賈放他們賄賂了。

這回其實是賈瑞在主導整個局面。

是應該給賈瑞一些獎賞，但是她們又覺得，一下子給賈瑞這麼多錢，實在有些多了。給他個二三百兩銀子，其實也就行了。

他是賈家人，自然該為賈家辦事。便是一點兒也不給他，他也說不出什麼來。

但是老祖宗沒發話，她們也不好出來說話。

「這樣也好，就一家一半分了吧。珍哥兒，你覺得如何？」

賈赦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個……，似乎不用著急，以後再說吧。」

賈珍對於賈瑞幫著追回來錢，心裡還是感激的。

賈璉是什麼人，他最清楚。

對於賈瑞說的，他跟賈璉合夥兒演戲，欺騙賈放他們的話，他是不相信的。

他覺得這筆錢就應該給賈瑞。

這次賈瑞辦事的能力，已經得到了驗證，給他點錢，他必定心存感激。

將來再有什麼棘手的事情叫他去辦，賈瑞必定會賣力。

這是籠絡人心的最好時機。

賈珍和賈赦、邢夫人意見不一致，就出現僵局。

邢夫人如果聰明一點兒，此時就應該保持沉默，或者把球踢給老祖宗。

但是她怨恨賈瑞壞了賈璉的好事，這回他們那邊兒沒得到什麼好處，就又出了一個昏招。

「璉哥兒，這回你也去了，了解那裡的情形，也是立下功勞的，你說說該如何處置？」

賈璉更是沒有什麼遠見，就脫口而出。

「老祖宗在這裡，就請老祖宗做主吧。」

「對，還是請老太太做主吧。」

王夫人也把球踢了出去。

老祖宗半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但是眾人的話，她一句沒落都聽見了。

她之所以一直沒表態，就是想看看眾人有什麼反應。

這些人的表現，讓她非常失望。

他們根本連賈瑞的意圖都沒弄明白。

這筆錢，賈瑞本可以不拿出來。但是他偏偏拿出來了。

你們以為他不敢留下這筆錢？

一到揚州就去聯絡賬房先生，去紹興找回來李師爺，當年晚上就燒了賬房，引蛇出洞。

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本事，有幾個人有？

暗中安排林之孝和張華查證，最後一擊成功，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擊敗水冦，交給賈雨村處置，偏偏又留出時間，讓賈放和賈攸逃跑，更是有勇有謀，深謀遠慮，處理得恰到好處。

他明明說了是人家給他的錢，又說交給府里處置，分明就是在試探府里的態度。

若是他真的想交給府里，何必還要說處置這樣的話，直接交出來不就行了？

再說了，這回他立下這麼大功勞，若是不獎賞，今後誰還會賣力辦事？

沒有府里的扶持，他自己考中舉人，又有自己的生意。難道你們以為他離了府里就不行？

「珍哥兒，有人說這三千兩銀子，有你一半兒，你真的就願意讓我做主？」

老祖宗睜開眼睛，笑呵呵地瞅著賈珍。

她本來就看不上邢夫人，也不忘順便敲打她一下。

「這筆錢原本也不是我的，就任憑老祖宗處置。」

「你們的意思，都是讓我做主？」

「是啊，就任憑老祖宗做主。」

「唉，你看看你們這點兒出息，就這點兒事兒還用我做主。這事兒最簡單不過，哪裡需要我來做主。」

老祖宗這是什麼意思？

「瑞哥兒既然已經把賬目查明白了，該追回來的錢已經追回來。這筆錢就不是咱們兩府的錢。」

「既然不是府里的錢，那就是瑞哥兒的錢。瑞哥兒不貪財，想把錢交給府里。但是咱們府里就差這點兒錢？若是真收了下來，吃相豈不是太難看？」

「瑞哥兒這回立下了大功，本來就該獎賞。若是再收了他的錢，瑞哥或許不會說什麼，但是讓別人知道了，豈不是心寒，今後誰還敢出力幫咱們做事？」

「瑞哥兒，這錢是你的，你就留著吧。」

「老祖宗，這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就收下吧，將來再到金陵去，打賞一下下人，你也就不用討飯回家啦。」

眾人就一起笑了起來，但笑聲中未免就五味雜陳，各有各的滋味。

「既然如此，我就收起來啦。珍大哥，你不會打我吧？」

「哈哈哈，瑞兄弟這是什麼話？我可是從開始就沒想要這個錢啊。」

「璉二嫂子，那我就收起來了，你可別說我貪財。」

王熙鳳嫣然一笑。

「本就是瑞兄弟的錢，自然該收起來。」

王八蛋賈瑞，你為何偏偏要問我啊？他們都不出頭，難道我還能替你出頭？

收起來吧，拿回去買紙錢，叫你再死一回，你的運氣終究是有限的，還能回回都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