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林宛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動用手段去把這個人弄清楚。有些事兒,是不能去弄清楚的,真的弄清楚了,反而就壞事兒了。
不過,這對林宛白來說是一件好事兒。
如果能夠確定傅踽行還活著,她會鬆一口氣,只要他還活著,不管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裡都好,只要活著就好。
林宛白的工作上了正規,在這方面她確實有些天賦,再加上人脈,很多時候創業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天林宛白都已經攢足了,起步起的還算成功,業內露了頭角,也算是小有名氣。
她的交友圈瞬間打開,認識的人多了,平日里的活動自然也就跟著多起來。
有人找她健身,找她逛街,也找她登山。
再者,她如今是單身狀態,對她有意思的人還真不少。
女人歸根結底還是需要有自己的事業,這樣才能夠提升自身價值,需要有自己的交由圈子。這日子,確實一天好過一天,她也是一天比一天要忙。
駱冶偶爾會來一趟北城,一方面是來看看袁鈺君和傅渺,另一方面則是來跟林宛白吃頓飯。
他來的頻率大概是兩個月一趟,兩人吃飯的地方也很固定,中式的私人餐廳,很隱秘。
林宛白其實並不想跟他有過多的往來,每一次邀約她都是拒絕的,可拒絕沒有用,她還是會被請過去,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原本不太熟,林宛白在他面前也很少說話,可駱冶這人健談,他真想跟你聊的時候,會不停的挑起話題,在你的隻言片語里,找到你感興趣的點,惹得你最後忍不住與他多說兩句。
林宛白道行不夠,自然是抵抗不了這樣的進攻。
逐漸的,兩人之間倒也熟悉起來,林宛白看在他那顆心臟是傅延川的份上,也就把他當做是朋友了。
不過與他說話,還是會斟酌一番,唯恐說錯點什麼,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她覺得駱冶對她有一點過分的關注,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都有那麼一點。但她沒有點破,只當做不知道。
這天,距離她和駱冶吃飯不過十多天的功夫,又一次接到了他的電話。
她人在港城,正巧,駱冶也在。
「知道你剛開完會,我的車就在樓下,你出來就能看到。」
林宛白頓了頓,說:「我一會有個飯局,怕是不能陪您吃飯。」
駱冶笑了笑,沒說話,只說了不見不散,就掛了電話。
緊跟著,原本說好要吃飯的人,這會突然說有事兒,今天的飯局要取消,重要人物都不出場,這飯局自然也就作罷了。
林宛白皺了皺眉,想到駱冶在電話里的笑,便知道一定是這人做了什麼手腳。她輕微嘆氣,心中隱約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她對駱冶這個人知之甚少,也沒有特意的叫人去打聽,因為覺得是不相干的人,總歸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至於兩人之間的關係,定位在君子之交,所以用不著過分的了解。
有些事兒,還是從傅渺嘴裡知道的,知道他身邊應該是有個女人。
林宛白稍作整理,與楊汝月他們一塊下樓,快到門口,她找了個借口,讓他們先回酒店,等他們離開,她才走到門口,一輛賓利適時的開過來,停在她的身前。
駱冶可能比較喜歡這個牌子,每一次過來接她的,都是這款車。
她拉開門上車,司機也還是那個司機,友好的同她打了個招呼,「林小姐好。」
吃飯的地方約在山頂。
駱冶包下整間餐廳,她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上了二樓,駱冶已經坐在餐桌前等著了,此時夜幕將至,窗外風景甚好,還有一點小浪漫。
林宛白看向他,露出友好的笑容,走過去,恭恭敬敬的與他打招呼,「駱九爺,您好。」
駱冶展示了他的紳士風度,替林宛白拉開椅子,「請坐。」
「謝謝。」
她依言坐下。
駱冶讓服務生上菜。
「正好我來這裡辦事,知道你也在這邊,就邀你出來吃飯。」
林宛白笑了笑,說:「那還真巧。」
「今天吃鵝肝,這裡的大廚做的還不錯,之前我們吃的都是中餐,今天就緩緩口味吃點西餐。不過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要是不喜歡,現在換也來得及。」
林宛白說:「可以,我沒那麼挑食。」
「不挑食的女孩子,好養活。可女孩子適當還是要矜貴一些,是不是?」
林宛白不置可否,拿了手邊的蘇打水喝了一口,而後側頭看向窗外,一隻手捧著下巴,把駱冶的話,當成是耳旁風,說的什麼,她都沒怎麼聽。
駱冶也瞧出來她心思不在這裡,說了幾句以後,便不再說話,喝了溫水,目光就定定落在林宛白的身上。
她與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變了很多,那時候她整個人顯得死氣沉沉,一雙眼睛黯淡無光,眉宇間攏著一抹憂愁,似是有心結在身。
再加上傅踽行的事兒,她整個人都不像個活人。
而現如今,她已經是個尤物了。
身上有成熟女人的味道,又不失小女人的嬌羞,那雙眼睛格外靈動,彷彿會說話,容易讓人著迷。
女人不一定是年輕就好,有時候三十歲左右的女性,才是最有味道的,會讓人沉迷其中。
不可否認的是,駱冶有一些心動,他偶爾會想,他心動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胸腔內的這顆心臟,它也許還有它原主人的一些記憶,還記得它原主人深愛的女人。
駱冶盯著她有些出神。
林宛白轉過頭來,他都沒什麼反應,仍然與她對視,並且流露出來的情愫,那麼明顯,毫無保留。
林宛白微微愣了愣,駱冶還是頭一次這樣直白,雖沒有直言,可這眼神,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不過若是真直白的說出來,反倒是好事兒,這樣她也能夠直白的給予回絕,好過現在這樣,不尷不尬,也不好開口。
「九爺,你東西掉了。」林宛白出聲提醒。
駱冶當即回神,低頭,確實有東西掉了,餐巾掉了。
他笑了笑,彎身撿了起來,說:「林小姐放心好了,雖我對你有意思,可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我之間的關係,只能如此,絕不會更進一步。」
「我的身份,並不是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便能夠做什麼,而做我的女人,也不是普普通通什麼人都能夠當得了。你不行,我也不會拉你進來。我答應過傅延川,只要讓你們平安喜樂的度過餘生的。自戀一點說,我是林小姐你的守護神。」
他說這話的時候,多了幾分打趣,倒是讓氣氛變得輕鬆又融洽了一些,林宛白也跟著笑連起來,而後又慢慢落了下去,沉默片刻之後,說:「我已經有一個守護神了,會有其他人需要九爺您做她的守護神的。」
駱冶挑了挑眉,與她對視一眼過後,便知曉了她嘴裡的守護神是誰。
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把話說開以後,再相處起來就會顯得輕鬆一些。飯後,兩人還在餐廳附近散了一會步。
許是錯覺,走路的時候,林宛白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可轉頭,卻是空無一人。
駱冶見她好幾次回頭,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問:「怎麼了?」
林宛白搖頭,「沒什麼,我多心了吧。」
駱冶沒有追問,散完步,他便送林宛白回了酒店,「還要在港城留幾日?」
林宛白說:「還要兩三天。」
「有事給我打電話。」
「會的。」
「那晚安了,你好好休息。」
「再見。」
林宛白下車,走到路邊,等車子開遠了,林宛白又往四周掃了一圈,夜晚的港城依舊繁華,街上來來去去的人不少,她一一掃過,並沒有任何異常。
她站了一會後,回了酒店休息。
隔天,她有半天的空閑時間。
出來的時候,答應了工作室幾個小姑娘要幫他們帶東西,她拿著單子去商場購物。
逛街說女人的天性,即便林宛白當下什麼也不缺,可逛街的時候還是覺得很多東西都想買。巧的是,遇上了林瑤。
其實一開始都沒認出來對方,變化有點大。
林瑤可能是生完孩子沒有多久,身材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人有些發胖,整個人圓潤的很,又戴了漁夫帽,遮住半張臉,兩人才擦身而過兩次都沒認出來。
最後是拿了同一支口紅,才算是看清楚了彼此。
兩人都有些驚訝,如今的林瑤看起來像個主婦,真的挺像,整個人變得格外的柔和,連目光都柔和了很多。她看到林宛白也是驚訝,還有驚喜。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敘舊。
傅踽行的事兒,港城這邊也都傳遍了,踽宛在港城的分公司,因為傅踽行的離世,也就分崩離析,最後被人接手,改了名字。
傅踽行沒了,反倒是給黎汀一絲喘息的機會,就差一點,這黎汀就要走投無路。
兩人坐在陽光下,林瑤摘了帽子,露出整張臉,全素顏的,一點妝都沒有。她拿掉帽子的時候,林宛白注意到她無名指上帶著個戒指。
她喝了口咖啡,說:「生了個男孩還是女孩?」
林瑤說:「是個女孩。」
「像你么?」
「還看不太出來,不過別人都說長得像黎汀。」
林宛白順口說:「你們結婚了?」
林瑤並沒有露出什麼不快的表情,還是挺坦然的,「是的,前陣子就去領了個證,算是持證上崗了吧。」
她神色淡淡,沒看出來這日子是過的舒心還是不舒心。
想來現在有了孩子,心境必然是跟之前不一樣了。
林宛白說:「不知道說一聲恭喜,合不合適呢?」
林瑤揉了揉眉毛,笑說:「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說實話,原本我沒打算要生下這個孩子,跟沒打算要留在黎汀身邊,還跟他扯證。但這人生往往就是出其不意,以前我執著的要嫁給傅踽行,想跟他好的時候,沒有結果,如今我不願意跟黎汀有結果,反倒有了結果。」
「你說,這老天爺是不是喜歡開玩笑?不過我對我現在的生活還算滿意,黎汀對我還可以,大概是年紀到了,收心了,對待孩子和我,都有了一份責任心。走一步是一步唄,人生也看不到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林宛白點點頭,覺得她也變了。
林瑤喝了口水,指腹在玻璃杯上摩挲,猶豫再三后,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傅踽行,是真的死了么?」
林宛白一頓,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詢問,她看向林瑤,反問:「為什麼這樣問?」
林瑤笑了笑,說:「我只是覺得,他好像沒那麼容易會死。」
「難得,我們兩個有一樣的想法,我也覺得他沒那麼容易會死。」
林瑤:「所以呢?」
林宛白垂著眼,盯著杯中的咖啡,說:「事實好像應該是他已經死了,所有的證件都註銷了,所有人都在說,他已經死了,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他還活著。」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很平和,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不喜不悲。
林瑤盯著她看了很久,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什麼也沒看出來,「你難過么?」
「什麼?」
「他死了,你會難過么?」
林瑤想她應該會,因為她也很難過,即便傅踽行那般惡劣,對她那麼冷血,可她對他是用過真心,真心愛過的。而林宛白更甚,她從小就喜歡他啊。
她就是喜歡他這個人,不管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也許會恨,但愛並不會因為恨而消失掉。
林宛白笑起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林瑤說:「不過這樣也好,對你對他都好。」
所有人都這樣說。
兩人一塊喝完下午茶,就分別了,黎汀親自過來接人。一段日子沒見,黎汀看起來有幾分滄桑,沒有以前那麼的年輕態。
不過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溫柔,他對待林瑤,大概真的是真心的。
黎汀擰著眉,說:「你怎麼電話也不接的?」
「我沒聽到,開了靜音。」
「你開靜音做什麼?弄得神秘兮兮,不知道還以為你見小白臉。」
林瑤斜了他一眼,「你就只能想到這些。」
兩人吵吵鬧鬧的上了車,轉頭又微笑的同林宛白說了再見,林瑤說:「有機會,一起吃個飯吧。」
林宛白點點頭,「可以的。」
車子遠去,林宛白站在街邊,又不自覺的去看路上的每一個行人。
人生最終還是要歸於平淡,最好的人生是一輩子都這樣平平淡淡,無災無難,無病無痛。
這麼一耽誤,她買貨的時候又壓縮了。
她轉身回了商場,繼續掃貨。
回到北城,林宛白把遇到林瑤的是給林婧語說了說。
林婧語說:「這樣也好,總是個歸宿。」
「那個黎汀對她還可以,我看著還算緊張,不過未來的日子就不一定了。女人還是要靠自己,這樣的話,到時候老公有個什麼意外情況,不至於像天塌下來一樣。」
林婧語瞧著她,笑說:「那你跟她說了沒?」
「說了。她也說了,等孩子大一點,還是要去跳芭蕾的。她已經開始減肥了,說真的,我絕對她跳芭蕾的時候最漂亮,在舞台上,真的是萬丈光芒。那時候要是船沒有出事,指不定她現在就是舞蹈藝術家,也不枉費你當年的栽培了。」
林婧語只瞧著她,看著她越來越好的樣子,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來一點。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拿了手機給她看了兩張照片,「你看著舟野會喜歡哪個?」
林宛白瞥了眼,這兩個她還認識,都是家世良好,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年紀輕,很有朝氣。
「這你得親自問舅舅,我哪兒知道他的喜好。你之前不是給他介紹過一個么?這麼快沒下文了?」
林婧語說起這個就不快,說:「你舅舅是準備氣死我,他嘴上答應我相親,結果也不好好相,把人家姑娘氣的不輕,也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把人氣的那麼狠。」
「既然如此,那你就別管了,他想結婚的時候,總會帶個回來結婚的。現在硬湊,也是孽緣。姻緣這東西,說不好的,有早有遲,急不來的。」
「話是這樣說,可他年紀也不小了,你看你孩子都上幼兒園了,他連個屁都沒有。」
林宛白咯咯笑起來,「男人不怕晚,生個又不是難事兒,最主要還是心。」
「我看他是沒有心,你數數日子,他幾天沒回來了?人都住公司了,他可能是準備跟工作結婚。」
林宛白順毛,說:「你啊,別老操心這些事兒了,你怎麼總要操心來操心去的。出去跳跳舞不好么?外頭娛樂那麼多,你別老悶在家裡頭。」
林婧語沒做聲,林宛白等了會,一直沒等到她說話,便扭頭,結果迎來了林婧語一個大大的擁抱,她說:「小白啊,看到你現在這樣,我真高興。我感覺我們一家子又回到以前的樣子了。」
林宛白頓了頓,這一刻,她莫名的又想到了傅踽行的死。
她想到了在那個廢棄村落里,傅踽行單槍匹馬而來的樣子,記起他站在火里,迎著那些槍火,幾乎都沒有避閃。
她想,他是不是也覺得,他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心裡很清楚,會有人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所以他根本就是故意去找死的。
陰霾是他帶來的,他死了,所有的陰霾也就散了。
好像所有人都變得開心起來,好像連她都變得開心了。
她的家,也恢復到了過去的模樣。
不,不不不,不是這樣,傅踽行還沒死,他一定還活著。
他就是乍死。
但她心裡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來,說:「就算他還活著,他也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
是夜,港城。
駱冶坐在客廳沙發里,說:「你這樣很冒險,若是讓她看到你,你想過後果么?王給你假期,不是讓你胡作非為的,我給你時間,也不是為了成全你們的。」
「我不會讓她看到我。」
「說的好聽。」
男人低頭,嘴角揚了揚。
客廳里沒有開燈,窗帘沒拉,外頭的月光灑進來,落了一地銀灰。駱冶看著他,默了片刻,微微吐出一口氣,說:「她過的挺好,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他當然知道她過的有多好,他說:「我也過得很好,與她一樣好。」
駱冶不言,只是這句話竟讓他有一絲動容,動容在於這兩人分離以後,好似感情更深了。
……
快要過年那幾天,林宛白忙活著安排出遊的事兒。
所有事兒擠一塊,結果導致她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車禍是有點嚴重,她追尾了一輛貨車,整個車頭都變形了,擠在了車底,但是幸運的是,她竟然毫髮無傷,連皮都沒有蹭破。
不過情況還是很危險,車子起火了,車子一停,她便立刻下了車,走了兩步,又折回去,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周圍好多人在喊她,也有人上前拉她,但她始終不聽,不停的尋找她落下的平安符。
拉她的人都害怕的跑開了,千鈞一髮的時候,她總算找到,緊緊的攥在手裡,迅速的轉身往邊上跑的時候,她一眼掃過去,發現了一個轉身疾步離開的人。
黑衣黑褲,帶著鴨舌帽,從身形看起來與傅踽行非常相似。
轟的一聲,整輛車都燒著了。
林宛白什麼也顧不上,越過圍欄,朝著那人的方向追了過去。
她想喊,但最終沒有喊出聲,只是加快腳步的跟上去。
她穿著高跟鞋,限制了她的速度,她便胡亂的踢掉了鞋子,赤著腳,一路追。
可那人走的太快,並且一次都沒有回頭,他甚至沒有等紅綠燈,直接飛速的越過了寬闊的馬路,最後越來越遠,林宛白被遠遠甩開,因為亂闖馬路,被好幾個司機罵了個半死。
最後,她是被巡捕帶回事故現場,做了筆錄,還被教育不要肇事潛逃,現在攝像頭多的是,逃不掉的。
林宛白沒辯駁,回過神來后,很配合,笑著跟巡捕道歉。
林舟野來接她的時候,她已經在交警大隊里坐了快一個小時了。
林舟野看到她完好無損,一顆心算是落了下來。
可林宛白這會的心情糟糕透頂,她鞋子丟了,腳趾破了,她這樣追他,他竟然連頭都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