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8-1
陳一墨的兩件作品如期交給了劇組,劇組很滿意,立即和她簽了合約,由她負責全組所有演員的飾品。
這是個大單,陳一墨不可能一個人全部做出來,她得跟陳師傅也就是商師兄的作坊合作,劇組知曉這個情況,對此並無異議。
既然合作,這其中就牽涉到陸璧青。
商師兄跟陳一墨提這個顧慮,陳一墨擺擺手,「沒事,我相信他。」
她的相信二字倒也並非盲目,首先她覺得陸璧青跟他父母是不一樣的人,其次,她不過是承接了一項復刻的工作而已,那些都是古人的東西,並非她新創,也就不怕偷師或者剽竊。
殊不知她和商師兄的對話卻被準備進來找商師兄的陸璧青聽見,商師兄的問題讓他停住了腳步,藏在門外,甚至想,那不如他自己自覺,主動請辭避嫌,卻不料,聽見陳一墨那句「我相信他」。
一句「我相信他」,激起一股熱烈,直衝心口,也衝進眼裡。
他靠著牆壁,眼眶發熱。
陳一墨全力投入到這批飾品的研究中,再加上學校已經開學,還要兼顧課業的她一時忙得像陀螺。
而作為商師兄作坊員工的陸璧青在學校低調得彷彿沒有他這個人存在,只因和陳一墨共同進行著同一項事業,倒是私下裡和陳一墨有了些交流,說的也不過是飾品相關,態度也是謙遜又低調,好像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陳一墨見他這樣,也唯有嘆息,這個人已經宛如一隻深秋寒蟬,把自己包裹起來,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發抖。
商師兄也這麼評價他的,膽小又謹慎,說句話怕疼。但商師兄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陸璧青發怒的樣子。
隔得遠,他只看見陸璧青情緒激動,說話的時候還揮著雙手在給自己助力,而陸璧青面前,是一輛車。
車上的人並沒有下來,只看見陸璧青一個人在那憤怒,說了啥也聽不見,不知車裡的人說了些什麼,陸璧青忽然頹軟下來,而後,車裡就伸出一隻手,拍了拍陸璧青的胳膊。
車駛離了,陸璧青在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失魂落魄往店裡走。
商師兄約摸猜到車裡的人是誰,把這事跟宋河生講了,說了車牌號。
「就是陸璧青的父母。」宋河生無比篤定,「先別打草驚蛇,你注意點店裡,也暫時別告訴墨囡,免得她操心。」
商師兄點頭,「行,我會注意的。」
陳一墨對這一切全然不知,一心撲在學習和工作上,忙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一個學期即將過去,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商師兄店裡沒異常動靜,陸璧青沒出幺蛾子,陳一墨沒被影響,唯有宋河生,坐在河岸上,叼著一根草,想著那輛從河坊街開出去的黑色轎車,暗暗冷笑。
期末到來,一個十分突然的消息在系裡掀起大浪,也震撼著陳一墨和她周圍的圈子——LD大學和他們學校有幾個交換生名額,陳一墨系裡也有一個,而這個名額很可能落在陳一墨頭上。
老師跟她談話,建議她申請,LD大學校長還記得她,竟然親自給她發郵件說起這個事,雖然沒有直接說歡迎你來我們學校,但話里話外就是這個意思了。
向摯是最高興的,因為他申請到LD大學的研究生,馬上就要遠赴異國求學了,陳一墨過去,無疑又和他同校。
但陳一墨是有顧慮的。
第一,顧慮到錢。但她算了下,這個應該問題不大,她跟影視公司的合作一旦完成,就有一筆收入,她原來還有些獎金,節省著花,她再想辦法掙點錢,應該是夠的。
第二個顧慮就是宋河生了,自寒假以來,她明顯覺得宋河生跟她之間就是不一樣了,她真的害怕跟宋河生越來越遠,無論是空間距離還是,他們口中說的差距……
如果在宋河生和出國交換之間選擇,毫無疑問她會選宋河生,但是,宋河生如果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她這麼選的。
於是,她把這個消息瞞了下來,沒有告訴宋河生,也遲遲沒有遞交申請。
但,想瞞是瞞不住的,她身邊還有個大嘴巴向摯!
得知這個消息的向摯簡直比她還興奮呢,這一腔興奮無處發泄啊,就打電話給宋河生——他自以為是的好哥們。
他非但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宋河生,還信誓旦旦地跟宋河生保證,「我一定替你在國外照顧好她的,你放心,順便幫你盯著,堅決不允許不要臉的壞小子接近陳一墨!」
也是從向摯這裡得知,LD大學是藝術類世界排名數一數二的學校,機會難得,很多人都想爭取。
於是,當天,宋河生就從河坊街趕到了學校。
在那間用來當工作間的出租屋裡,宋河生打電話把陳一墨叫了回來。
陳一墨覺得有點異常,回去時心情莫名忐忑。
推開門,看見宋河生坐在板板正正的背影,就預感大事不好,這情形有點像今年大年初六的架勢啊,只不過調了個個兒,她從審判者變成被審判者了……
「河生哥!你怎麼來了?」她故作輕鬆地沖宋河生笑。
宋河生緩緩轉過來,目光陰沉,看著她。
「河生哥……」她放下包,腆著笑臉湊過去,「是給我帶好吃的來了嗎?天好熱啊,我想吃點冰冰的東西……」
宋河生握住她雙肩,防止她用糖衣炮彈瓦解自己,直奔主題,「是不是沒交申請?」
「什……什麼申請啊?」她裝傻。
「交換生!」宋河生語氣嚴厲起來。
陳一墨知道瞞不住了,默不吭聲。
「問你呢!」
「嗯。」陳一墨垂眉耷眼的。
「為什麼?」
「我……不想去……」底氣不足,含含糊糊。
「陳一墨……」宋河生倒吸一口氣,直呼她大名。
「河生哥!」陳一墨一急,眼眶都紅了,「我就是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他什麼時候喊過她大名啊!這麼嚴肅幹什麼呀?
「你站好!別給我耍賴!」他握著她肩膀把她地上一杵,「這事兒不是耍賴能過去的!」
「陳一墨,你用我來發誓,是真的不想去,還是因為不想離開我才不去的!」
陳一墨看著他,眼淚瞬間衝進眼眶,用力搖頭,不願意發誓。
「說!我是發自內心地不想去,不是因為宋河生,如有半點假話,宋河生不得善終,孤苦一生。」
陳一墨咬緊牙關,死也不開口,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淌,淚眼模糊中,看不清宋河生的眼神。
「說啊!」他突然大吼。
「我不說!我就不說!我為什麼要說啊!」她哭出聲來,往宋河生懷裡撲,「狗屁的不得善終!你放屁!你也不會孤苦一生!你有我呢!有我呢!」
宋河生的眼睛也緋紅,雙手用力鉗住她胳膊,不讓她靠近。
「站好!」他吼她,聲音已嘶啞。
陳一墨站著,靠著他手的力量支撐著,大聲地哭。
「陳一墨!」他再次叫她的全名,「我可以從這個世界消失,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你信不信?」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她雙手捂住耳朵拚命搖頭,淚水紛紛而落。
宋河生點點頭,猛然鬆開手,大步往門口走。
「不!」陳一墨突然失去支撐,差點摔倒,但她返身就抱住宋河生,死死抱住,臉貼在他背上,妥協,大哭,「不準消失,不準……我去還不行嗎?我去……」
宋河生通紅的眼眶裡,亮光閃動,咸澀的味道打濕了唇角,「墨囡,你要記得,永遠不要為他人放棄你自己的路,那……那樣會讓另一個背負一輩子的債,他不會開心。」
墨囡,你要記得,永遠不要為他人放棄你自己的路,那不值得。這,才是他想說的話,只是,到嘴邊又改了口。
回應他的是陳一墨的哭聲。
「墨囡,做最好的自己,河生哥永遠為你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