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9-4
縱然再是如何不舍,離別的日子終究還是來到。
陳一墨買的機票和向摯同一航班,這也是宋河生的想法,指望著向摯一路能照顧她。
最後兩天胖叔直接關門:主廚有喜,休業兩日。
於是宋河生陪著陳一墨最後採買,跟陳師叔梅姨他們道別,再去陪老頭兒說說話,還在她的要求下帶著她回他家裡吃了幾頓飯。
兩天時間,眨眼就過了。
臨行前一晚,兩人在小院里相守。
陳一墨知道,再想打什麼鬼主意是絕對不可能的了,不由有些惆悵,哀怨的眼神又來了,時不時給他兩眼。
他被她看得哭笑不得,戳戳她腦門,以示責備。
陳一墨嘟嘴,「我偏想!我就要想!我想想你能把我怎樣?我現在腦子裡想的全是!」
這話是針對他上回說的那句:想都別想。
宋河生直接笑了,「你可真是……」
「真是怎麼了?」陳一墨抱住他胳膊,「反正剛才在我的想象里,我已經千百次把你變成我的人了!你休想再賴賬!」
他笑著搖頭。
他能做什麼呢?她明天就要走了。
他只能笑給她看。
笑著,開心著,把她送走。
她也是。
只說開心的事,只笑。
有些隱憂和頑痾不提,那就不存在。
宋河生還給了她做了一次開心果冰淇淋。
她吃了個精光,吃完卻搖頭,「不是那個味。」
「還不是呢?到底該是哪種味?」他陷入沉思。
「沒事啊,你慢慢研究,我下回回來再吃!」她點著頭,「反正你不能懶,好好研究!」
他失笑,「還想吃什麼?我一塊兒研究。」
陳一墨眼珠一轉,附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個詞。
「什麼?」他一時沒聽清。這傢伙說得又快又含糊的。
「七色魚!」她瞪他一眼。
他微怔。
「你不會把它忘記了吧?」眼看著又要生氣的哦!
「不會!當然不會!」永遠,也不會忘記。
行李早已收拾好,除了她的必需品,還有好些吃食,他一遍一遍幫著她再檢查,護照和錢包等最重要的東西更是再三確認,又叮囑她,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安全才是最重要,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
她點頭,「河生哥,你都說了十好幾遍了。」
他笑了笑,心裡酸酸的,十好幾遍怎麼夠呢?恨不得時時叮嚀,日日守護。
他拿出一個信封,擺在桌上,推給她。
「什麼?」她打開看,裡面是厚厚一疊兌好的外幣和一張卡。
「他們說不能帶太多現金入境,我也不懂是不是,就兌了這些,剩下的錢,都存在卡里,聽說國外能直接用銀聯卡,實在不能,你自己在國外換也可以的吧。」
這是那張他們的共同賬戶,是陳一墨給他的,她的名字,但她開卡時綁的卻是他的號碼。
她的獎金,她這次跟劇組合作的酬勞,全在這張卡里。
「有多少錢?」她問他。
他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也瞞不住,說了個數字。
陳一墨嚇一跳,比她預算得多很多很多,「我哪裡要這麼多!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你的,加我的,一起。」他簡短地解釋。事實上裡面是他所有的錢,他的工資,還有幾年前賣房子供她考藝考和上學后還剩下的,「你都拿去,我還有,而且,我在河坊街,沒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我每個月還有工資。」
「宋叔宋嬸知道嗎?」她心裡,他那句「你的,加我的,一起」一直在震蕩。
「知道。」他倒是沒有撒謊,雖然父母並不知道他這次到底給她多少錢,但是卻一直認為他的錢都花她身上了,甚至以為賣房子的錢早花光了。
她揮了揮手裡的卡,逼近他,「那是不是說,你的身家性命全在裡面了?」
他一怔,「也不是那麼回事……」算是吧!
陳一墨卻認定了,把卡收了起來,「行,我收了!記著哦,你的身家性命全在我手上了!你想要玩什麼幺蛾子可是不行的哦!」
他還有一件事,「這個院子……」
「停!院子就寫你名字好了!反正也不是買的,是租的!別麻煩了!」陳一墨擺手。
院子是老頭兒當年以他的名義租的,這幾天他一直想找時間帶她去變更租賃合同,她就是不肯去。
行吧,她固執起來他也拿她沒辦法。
最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再次推到她面前。
「又是什麼呀?你這麼多寶貝給我?」她好奇地打開,大吃一驚,她都快忘了這個東西的存在了,她驚訝地看向宋河生,「你……你還保存著呢?」
是一條褪色的小紅繩。
當年那個初來陳家的瘦小姑娘怯生生地把小紅繩交給他,求他把它藏起來,好好保護它。
那時候的他傻乎乎的,豪言壯語:繩在人在,繩亡人亡。
陳一墨把紅繩圈取出來,含笑,「院長媽媽說,我到福利院的時候手上就戴著它,應該是我媽媽給我的。院長媽媽還說,這繩圈像是寺廟裡請來的,能保佑長生。」
她握住宋河生的手,想把繩圈給他戴上去,但小孩兒戴的,他哪裡戴得上,她便給他纏在無名指上,纏了好幾圈。
「既然是媽媽給你的,你應該戴著,保佑你長生。」他盯著自己的無名指,只不過纏了幾圈繩而已,竟然又酸又重。
陳一墨把他的手握成拳,一雙晶亮的眸子看著他,「你有繩圈保佑你,我有你啊!」
宋河生哽住。
陳一墨笑著倚靠過來,很乖,只是靠著,不再說話。
那一晚,兩人沒有睡,就這麼靜靜地彼此倚靠,直到天亮。
陳一墨的航班是晚上,從省會機場起飛。
他們先要從河坊鎮出發,先坐火車去省會,在機場跟向摯匯合。
大**慣了陳一墨來來回回,但這次卻好像有預感,繞著陳一墨的腿打圈,不讓她走。
陳一墨蹲下來,久久地抱著大黑捨不得放手,「大黑,你要等我回來,一定一定要等我回來!」說了不難過,可在跟大黑告別的這一刻,卻忍不住心裡泛酸。
大黑真的是很老很老的一隻狗了,她真的害怕,在她趕不回來的哪一天,它就會不在……
大黑一向懂事,只是跟她撒了撒嬌,在她懷裡嗚嗚好一陣后,鬆開了她。
她紅著眼眶對宋河生道,「河生哥,一定要照顧好大黑,一定要啊!」
「你放心!我會的!一定!」這世上也許有很多事是無法確定的,但這一點他百分百可以承諾,他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大黑。
兩人拴好大黑,鎖了門,終於離開河坊街,奔赴省城而去。
向摯比他們先到機場,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他二人到來,而後被陳一墨的行李震驚了,「你帶這麼多?是要把家搬過去嗎?」
陳一墨要怎麼說?特別自豪地說,「都是河生哥啊,光吃的東西就裝了一箱子。」
向摯驚得眼睛要凸出來了,宋河生橫他一眼,「不然要你有什麼用?」
「所以……讓我一個航班……就是……就是給她當挑夫的?」向摯指著自己,都結巴了。
真要走了,陳一墨拉著宋河生的手不肯放,眼裡漸漸浮起淚光。
「說了不難過的呢?到了就給我電話。」宋河生給她擦淚。
結果,眼淚越擦越多。
「鈴聲一響……就代表我想你……了……響三聲……你就掛斷……那就是在……告訴我……你……也想我了……」陳一墨抽噎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宋河生瞬間紅了眼眶。
這是他給她買的第一個手機時,她驚喜之餘以為電話費很貴,為了節省電話費的約定。
「好……」他竟然也啞了聲音。
「不!」陳一墨擠進他懷裡,抱著他不放,「不要節省電話費好不好?我想聽你的聲音,想和你說話!」國際長途現在真的很貴了!
向摯撓撓腦袋,不明白這邏輯,「用視頻不好么?還能看見人。」
宋河生用「你懂個屁」的眼神,阻止了向摯的打擾。
「河生哥,你不要太節省,我現在有很多錢了,我轉給你也很容易,你要把自己過得好好的,你答應過我的。」
「院子里潮濕,沒事你還是回樓房去住,特別是冬天和梅雨的時候。」
「早上胖叔店裡開門遲,你要自己做了早飯吃再去上班。」
「現在手下有徒弟了,要好好使喚他們,別啥活都自己干……」
「不許你太累……」
「你要想我,但不能想得晚上睡不著,我不會跑的……」
「不許做專門甜品給別的女孩吃,那是我一個人的權力……」
陳一墨說一條,宋河生答應一條,從生活細節到男朋友條款,喋喋不休。
其實這些話她昨晚不知說了多少次了,還說他一句話叮囑十好幾次,她這還不止十好幾次呢……
向摯開始還聽著,到後來覺得肉麻得不行,扭頭一旁做鬼臉去了,又遭來宋河生好幾個眼神警告。
向摯皺著臉哀求,「姑奶奶啊,我們要進去了,不然來不及了!」
一句話惹了陳一墨,她抱著宋河生大哭起來。
「墨囡,墨囡……」宋河生撫著她頭髮給她順毛,「聽話,不哭了,要出發了。」
陳一墨哭著蹭著他,「我害怕,河生哥,我害怕……」
「不怕,墨囡。」宋河生看著機場外的大片的陽光,親著她額頭,「墨囡,不怕啊,要記得,一直向前走,別害怕,也別停下。」
陳一墨抽噎著,「不,河生哥,我害怕,我不知道前方有什麼……」
宋河生眼神迷惘,那些大片的陽光幻化成模糊的光暈,「前方啊,有光。」
「那後面呢?後面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