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9-12
陳一墨的暑假並不清閑。
回來一趟先將師長好友拜訪一輪,陳師傅、梅姨等長輩,商師兄和初初姐,胖丫,還給他們都帶了禮物,一個沒落下,但這其中卻沒有陳家人了。
當年的縱火案已經了結,付英英是判刑了的,陳一鳴卻沒有,那時候陳一鳴還是個小孩,一切都是付英英在主導,但陳一鳴卻看起來更傻了,從前還能勉強在學校混混日子,現在連混都沒法混了,成天驚弓之鳥似的,一點點響動就能嚇得他渾身抖個不停,陳亮便帶著他離開了河坊街,不知去了哪裡。
至於和這個案子有關的另兩個人——陸安平和林雪慈,在縱火案里並沒有直接責任,也不是他倆教唆付英英縱火的,但這兩人在業內名聲也臭到底了,從此灰溜溜地銷聲匿跡,再沒鬧出什麼動靜。倒是陸璧青,穩穩噹噹完成本科學業,又考取了本校研究生。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陳一墨在國外的時候,回到河坊街,路過陳家,看見陳家緊鎖的大門和積滿灰的窗,想起的是那年賣了一個暑假衣服被曬得漆黑的她面臨不能再上學的困境,老頭兒從天而降,從此用他那雙粗糙的手托起她去夠天上的太陽。
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記憶卻那麼清晰,她還記得那天老頭兒穿的褂子扣子是什麼顏色,那還是她縫上去的扣子,縫的時候不小心扎到了手,那時候不覺得疼,現在想起來,卻那麼那麼疼啊,疼得心裡都在發顫……
走親訪友結束以後,她就要開始忙課業,還要忙工作,晚上有時候跟人通話都是說的英語。
宋河生晚上都是來小院陪她的,給她做甜品。天氣熱,一份冰冰涼的甜品給她端去,她吃起來能享受得眯起眼。
他也只能做這些了,還能做什麼呢?
什麼都幫不了她,就連她說什麼他現在都聽不懂了。
他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
聽她說國外么?那是一個遙遠的世界,離他太遠太遠,他倒是樂意聽,但那些新鮮事總有說完的時候。
而且他知道,只要他來了,她就會放下手上的事,刻意來陪他,陪他看劇,或者看球賽,可他看得出來,她的心思並不在劇情上,她也不喜歡球,只是為了不冷落他。
他甚至能看出來,他眼睛盯著屏幕,但思緒已經想別的去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想她的設計。
歐洲某國皇室成員要大婚,請她的老師設計婚禮禮冠和全套首飾。她老師本身對中國文化就很感興趣,對她這位拿過大獎的中國傳統手工藝人更是欣賞,竟然讓她嘗試著設計一款具有突破性的首飾來。
她每晚英文聊的就是這件事,跟她老師討論設計方案,因為時差的緣故,他們視頻討論的時間在晚上居多,常常在她陪著他看劇或者看球的時候,有視頻來,她就去一旁說話去了。
他的心思也不在劇情或者球賽上,看著那個說著流利英語的女孩的背影,河坊街小墨囡的影像漸漸變得朦朧。
她是河坊街陳一墨,她又不是河坊街陳一墨了……
向摯有時候會來,還帶著個尾巴程舒。
哦,程舒也申請到國外讀研了,雖然和向摯不是一個學校,但在一個城市。
說是來看宋河生,但大多數時間卻是跟陳一墨聊。
陳一墨好像進入了一個瓶頸期,設計稿刪了一版又一版,電腦上畫不好就手畫,畫稿也揉了一團又一團。
宋河生沒有辦法,陳一墨還要對他笑,跟他說沒關係。
但向摯來了就不一樣了,向摯和程舒會跟她聊,聊西方文化背景,聊皇室成員喜好,聊中西文化結合的理論和實踐,有時候陳一墨還會跟他們吵起來,吵狠了陳一墨還發脾氣,把人家給趕走……
這得是真朋友才能這樣,吵過了下回還來……
向摯走的時候還跟宋河生說,安慰安慰她,她壓力太大了。
可是他怎麼安慰呢?說一些諸如「總有辦法的,別著急」這類蒼白的詞嗎?這對於解決她的問題沒有絲毫意義,那他又還能說什麼呢?就他們仨爭論的那些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
把向摯趕走的陳一墨坐在桌前發獃,他走過去,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還是抬頭沖他笑,然後靠進他懷裡,抱著他的腰,閉上眼睛,鼻子吸啊吸的,好像在聞什麼。
難道他有汗味兒了?
他緊張地自己聞了聞,沒有啊……
「在聞什麼呢?」他小聲問她。
她還是閉著眼睛,像個睡娃娃開口說話了,「聞到開心果的味道了,河生哥,你給我做甜品吃吧?」
他也只會做這個了,他還能做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