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失蹤三十年 （8）
既然沈攀這邊同意了，接下來的事情相對就簡單了許多。
沈攀每天住在國合局的酒店一邊等待著本田恆一和周澤兩方的公函往來交接一邊在孜孜不倦的一遍又一遍翻閱著卷宗，時而還在網上衝浪試圖尋找到本案的一丁點新的細節。網上倒是有很多這個案子的報道，可千篇一律的都是蜻蜓點水似地作為噱頭吸引點擊量，這讓沈攀蠻佩服日本警方的保密手段高明。
陳暢每天會過來酒店跟沈攀溝通一陣子，這當然不是陳暢覺得沈攀長得帥想要接近他，人家陳暢的目的不過是在做出行前的準備。翻譯嘛，不跟目標人物多交流，怎麼能夠掌握目標人物的用語習慣呢？私底下陳暢其實還是挺驕傲的，她想要把自己喜愛的翻譯工作做得更上一層樓甚至是全國最好。
知道陳暢的這個堪稱偉大的目標之後，沈攀並沒有報以嘲笑。雖然目標看是非常遙遠，畢竟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隱藏著太多的卧虎藏龍，可有目標總是好事，特別是人家陳暢還一直在朝著這個不可能的目標努力奮鬥從未曾氣餒放棄過。
南京那邊沈攀也聯繫了，碎屍案已經進入到最後的對證據鏈的整理核實當中，魏振東和周康依舊被警方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羈押在看守所，估計不到最後的時間，南京警方不會輕易放走某個人。
上下二十年，前後數十次的大規模調查，南京刑偵支隊在碎屍案上已經是耗盡了心力，好不容易尋摸住了犯罪嫌疑人的尾巴，哪怕證據鏈上存在一絲一毫的分歧，南京刑偵支隊都不會隨隨便便的去下結論，他們要做的是經得起公眾和時間審驗的鐵案！
這是有著很多教訓的，某些地方的警隊為了提高所謂的破案率盲目的認定兇手倉促的把人推上法庭，最後導致犯罪嫌疑人被判十數年的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緩乃至死刑的報道並不罕見。結案一時痛快，等到後來因為各種原因新的犯罪嫌疑人新的證據蹦出來那就難看了，警隊隊長包括局長下馬，警隊重新洗牌，包括那被冤枉的嫌疑人。
總之，錯案一旦形成，糾正的時候沒有人心理生理是好受的！這都還沒說那些無形的損失：國家賠償難道不是損失？警隊的聲譽同樣也是一種巨大的損失！民眾對警隊的信任程度的滑坡更是難以挽回的損失！
對南京刑偵支隊的做飯沈攀沒有看法，這本就是他從警以來一貫的堅持。如果不能以牢不可摧的證據把犯罪嫌疑人鎖死在審判庭上，警方做的工作就不僅不能安撫穩定民眾的心理情緒，相反還會造成恐慌。
雖然很遺憾自己沒能親手把南京碎屍案的真兇鎖進監獄，不過沈攀也只是惆悵了那麼些許時間，他很快就收拾好雜亂的心情重新投入到松崗伸矢的失蹤案中，順帶還趁著休息的閑暇光陰跟著陳暢學會了幾句簡單的日常招呼的日語口語。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等沈攀這天找二樓餐廳吃過早餐回到房間，周澤帶著董家天已經等在了門外，兩人正沒有絲毫估計走廊里偌大的禁止吸煙的標識牌靠在牆上抽著煙聊著天，沈攀連忙加快了腳步，一邊掏著房卡一邊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樓下吃飯來著，周主任你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讓你們在門外等候，實在是抱歉。」
因為周澤一直沒介紹過他自己的職位，沈攀也不好打聽，只知道這位是在國合局國際交流處工作，所以也就和稀泥的叫了一個「周主任」，周澤也挺有意思，對此居然是咧嘴一笑權當默認。
「沒事沒事，吃飯最重要，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做事不是。」周澤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垃圾桶，很沒公益心的乾脆在牆上狠狠一擰掐熄了煙頭，沈攀都禁不住瞄了一眼。不過還好，周澤好歹還沒有把煙頭扔在地毯上，那不然估計沈攀還得彎腰去撿起來，這就讓人挺尷尬了。
把這二位迎進門，周澤手指一彈，虛握在掌心的煙頭劃過一道弧線準確的落進電視櫃下的垃圾桶里，然後毫不客氣的往床邊一坐，說道：「沈攀，你們今天就要出發了，我就過來看看你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我對這附近熟悉，比你自己去買快得多。」
沈攀笑著搖搖頭，無論是去任何地方出差，他的拎包里就是那兩套換洗衣物，頂多是天氣寒冷的時候加一個厚實的外套，別的他不再需要。警察嘛，又不是出去旅遊玩耍，難不成還要美容美髮，搞得自己像一個奶油小生么。
而且，國內出差還好，某些需要的情況下還可以攜帶武器，出國去，呵呵，國際刑警都得把武器交給當地警方保管，別說他這種普普通通的刑事警察，沒有帶槍資格的。沈攀沒奢望帶槍，這是一個失蹤案，還是一個久遠到三十年前的失蹤案，不是去抓捕恐怖分子，無需過分緊張。
好吧，周澤點點頭，沈攀也不是小孩子，他來的目的也不僅僅是關心沈攀帶的物件。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周澤收起臉上的笑容：「那咱們現在來談談出去的紀律和要求吧。」
沈攀習慣性的雙腿「啪」的併攏，聽上級領導的指示這是「當兵的」必須的禮儀，沈攀抿緊嘴唇，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一些：「周主任，請指示。」
「指示談不上，考慮到你沒有出過國，所以我代表部里過來宣布幾條紀律，只要你遵守啥事沒有，別緊張。」周澤被沈攀的迅疾反應嚇了一跳，原本繃緊的臉色楞了一下立即放鬆下來，他擺擺手，示意沈攀坐下不要搞得太過肅穆：「第一，一切行動聽董家田的；第二，所有的單獨外出需要董家田的批准；第三，案子的進度要先彙報給董家田才能通知日本警方；第四，董家田不在就由陳暢做主。第唔，沒有第五了，就這麼多，沒問題吧，沈攀？」
沈攀很肯定的點點頭，當然沒問題了，董家田之前找他單獨談話的時候，話里話外透露的意思就是部里還有別的安排，案子只是其次，他非常明白。只是，陳暢原來還不是一個單純的翻譯，她的位置僅在董家田之後這讓沈攀心中略微有些吃驚，在這幾天的接觸中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還以為這就是一個勤奮執著於自己專業的女學霸來著呢。
當然，這無所謂，不管哪個人都是自個兒的領導，沈攀無謂的輕輕地聳了聳肩，自己只要做到凡事請示彙報，有指令再行動就足夠了。
吃過午飯，跟匆匆忙忙趕來的本田恆一匯合之後，周澤親自驅車送一行四人去了機場，加上候機的時間，五個來小時之後，飛機滑動著輕靈的翅膀穩穩地降落在了東京羽田機場。
迎接的聲勢很浩大，幾台警車冒著細雨一字排開停在停機坪，幾個穿著日本警察制服的人腰身筆直的站在車前，沒人打傘，幾個人的肩頭都有微略濕潤的痕迹。
「沈攀君，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東京警視廳外事第二課的高橋君，他負責本次行動的全部銜接聯繫工作。」雙方對接之後，本田恆一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兩方的介紹人，他首先介紹的是一個個子高瘦站在最前面的馬臉警察。
高橋的個子真的很高，沈攀從來都覺得自己算得上是牛高馬大的代名詞的，這一次都得仰著頭才能看清高橋的長臉。當然，高橋也非常的瘦，彷彿一陣風來都會把他吹翻在地，特別是這傢伙的兩條麻桿一樣的細腿，跟動物園難得一見的鷸差不多了。
高橋很熱情，馬臉上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不過他說的話沈攀也聽不懂，全靠著陳暢的翻譯才算是含含糊糊的應對過去。在沈攀的背後，董家田的眼底深處卻是閃過了一道輕蔑的微笑，日本警方還真的無理，沈攀好歹是來幫他們的忙，首先迎接上來的卻是東京警視廳專門負責調查巴基斯坦以東的亞洲地區間諜的特工。
說實話，要不是部里有任務安排，董家田真心不想走這一趟，隨隨便便派出所找個小警察應付應付本田恆一不就得了，那需要調派咱們真正的高手喲。沈攀的檔案董家田看了，從刑偵的角度來說他都非常佩服這個年齡比自己小得多的傢伙。董家田記得自己在沈攀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處於被周澤隨時嘲諷嗤笑的菜鳥，隨時都要被懲罰性訓練來著，哪裡能像沈攀在刑偵領域早已是聲名赫赫。
「這一位是小田君，是茨城縣警察本部刑事部的科長。」來之前陳暢給沈攀補過課，他知道日本的科長跟國內的科長是兩碼事，大致理解起來大約就相當於陳倩那個位置差不多，他從眼前這個胖乎乎跟胖虎身體有得一拼的傢伙笑眯眯的點著頭算是打了招呼。
剩下的三個人倒是讓沈攀有些驚訝，他們居然全部都是牛久市警署刑偵一塊的探員，據本田恆一介紹，牛久市那邊還搞了一個相當隆重的接待儀式以歡迎沈攀幾個人的到來。嘖嘖，沈攀在心裡暗暗搖了搖頭，這架勢可不簡單，別的不說，至少看得出牛久市警署這三十年來被松崗伸矢這個失蹤案弄得不是一般的狼狽吶，那不然他們會如此的興師動眾才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