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抹黑影無聲無息飄進安靜的茶水間里,自戚蘭身後拍上的她的肩膀。
「在想什麼呢?」同一瞬間,低沉的嗓音也在她耳邊響起。
「啊!」戚蘭原本正摸著嘴唇想事情,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聲音一嚇,整個人差點彈了起來。
她憤怒轉身,這才發現那嚇人的王八蛋就是自己的八婆好友。
「羅朗!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的,麻煩你下次發出點聲音,別一進來就嚇人行不行?」她立刻抱怨。
「這裡是公司,難道我進個茶水間還要敲門?」羅朗無辜反問。
「還有,我也只不過拍了你肩膀一下,你就嚇成這樣,未免也太誇張了吧?老實說,你是不是又在偷偷思春了?」他曖昧的擠眉弄眼。
「我思——」戚蘭差點想尖叫,卻發現茶水間外正好有同事經過,於是只好立刻壓低嗓音,將人拉到角落。「我思你的大頭春啦,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思春?」她氣呼呼地問。
「兩隻都看到。」他答得迅速又確實。
她瞪大眼,差點將高跟鞋的鞋跟招呼到他那價值不菲的皮鞋上。
「那你一定是看到幻覺了,我勸你還是趕快去找醫生吧。」她擠出笑容,好心的建議。
「嗯哼。」他卻只是輕哼一聲,半點不受影響。「這幾天你老愛摸著自己的嘴唇,一下子陶醉,一下了臉紅,一下子又回味無窮,還說不是在思春?」
「你、你胡說!」她低聲反駁,表情卻閃過些許心虛。
「我有人證。」他老神在在的露出微笑,往後靠上牆。「已經有好幾個人發現到你的不對勁,他們都在猜你是不是在談新戀情,還有人好心的安慰我呢。」
「什麼?」戚蘭狠狠一愣,沒想到自己會在不知不覺間泄漏心事,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公司的最新八卦。
看著監視器,想到自己剛剛的表情很可能全被側錄了下來,清麗小臉上不禁立刻暈上一層薄紅。
「你就老實招了吧,其實你和溫雷特三日生情,不小心擦出愛的火花,正在偷偷交往?」這罪證確鑿的嬌羞,可省下他太多的工夫,他索性開門見山的問。
「怎麼可能,你想太多!」像是為了掩飾心情,她立刻轉身走到飲水機邊,將八分滿的水杯拿起湊到嘴邊。
「既然不是溫雷特,那就是和那個『范先生』日久生情嘍?怎麼?你終於擋不住愛的狂潮,決定要勇敢追愛了?」
「噗——咳咳咳!」她差點將嘴裡的開水噴出來,捂著嘴猛咳嗽,好一會兒后才能出聲反駁。「你瘋了,幹麼又扯到他?我明明就說過和他不可能。」她壓低聲音。
「可這幾天,他總是接送你上下班。」他說出觀察心得。
雖然好友再三強調對溫雷特沒感覺,但他還是期待他們之間能夠產生化學反應,可惜三天「伴遊」結束,溫雷特依舊還是形單影隻的回到英國,而好友也恢復上班,只是讓人玩味的,范學溫卻成了她的專屬司機,天天現身在公司大門口。
戚蘭的相貌原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突然之間多了個型男貼心接送,實在讓人很難不去好奇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還不是都要怪我媽。」戚蘭皺眉解釋。「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聽說最近金光黨流行用藥迷昏女性劫財劫色,成天就擔心我也會遇害,竟然擅作主張要學溫接送我上下班,我連拒絕的空間都沒有。」說到這個她就有氣,繼學煮飯之後,這是母親第二次擅作主張了。
她是那麼想和他保持距離,可她的主張卻連續受到嚴重的考驗。
「所以你就順從了?」他挑眉。
「要不然呢?」她嘆氣,將水杯放到飯水機上。「我媽只有兩個女兒,現在只剩下我一個,我不想讓她擔心。」
既然如此,這對范學溫而言可真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啊。
這一連串溫馨接送情,不但讓他得到親近戚蘭的機會,還能宣示主權,同時觀察戚蘭的身邊究竟還有多少害蟲。
雖然戚蘭說和他之間不可能,但睽違將近一年再次見面,他仍是一眼就看出那雙黑眸里的獨佔欲,為了驗證,今早他還故意上前招呼,甚至摟著戚蘭裝親密,而那雙黑眸果然瞬間掠過會蟄人的怒氣——
那個范學溫百分之百渴望著戚蘭,既然如此,他究竟為何要娶小櫻?
既然當初放棄了戚蘭,又為何處處對戚蘭溫柔?彷佛就像是要用溫柔困住她似的,看得他開始有些不爽了。
「既然他只是奉岳母之命,接送你上下班,那你這幾天老是摸著自己的唇,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你和他真的——」
「停止你所有無聊的幻想!」她沒好氣的斷話。「我和學溫什麼事都沒發生,以後也不會發生其他事,尤其跟『春』字有關的事更不會發生。」她特別補充。
「少來,事出必有因,你那表情分明是在回味某個記你忘不了的吻,而且那個吻熾熱又纏綿,激狂得讓你骨頭都要酥了。」他經驗老到地說道,眼底儘是調侃與曖昧。
「我才沒有!」她立刻反駁,雙頰卻偏偏不爭氣的熱燙了起來。
「再裝就不像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非常篤定。
「就跟你說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只不過是作了一個夢!」她生氣反駁,可話才說完就立刻後悔了。
白痴!她真是個白痴!
「你作春夢?」他反應迅速,嘴角幾乎要笑到耳朵邊。
戚蘭後悔的好想拿頭去撞牆。
「我還有工作要忙,再見!」拿起水杯,她幾乎是逃命似地快步走茶水間。
「等等,你還沒說男主角是誰啊?」八婆卻跟著追了出來。
她充耳不聞,抿緊紅唇,怎樣都不肯再開口。
「該不是『范先生』吧?」可惜那看似懶散,卻比任何人都還要敏銳精明的八婆卻自己得到了答案。「在夢中,你和他該不會進度突飛猛進,把什麼不該做的通通都做了吧?」
她敢用她的年終獎金做賭注,現在辦公室里所有的人,全都豎起耳朵在偷聽!
「羅副總!」她緊急停下腳步並轉身,努力壓仰住想要掐死他的衝動。「我一直都知道你相當能言善道,你不用非得急著馬上證明不可,尤其在我還有工作要忙的現在,可以麻煩你勞駕你的雙腿,先回到你自己的辦公室嗎?有事我們以後再談,謝謝。」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的。
「既然你如此堅持,那好吧。」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嘴巴卻還是厚顏無恥的繼續放送八卦訊息。
「不過夢境通常就是深層慾望的反照,雖然你嘴巴上說不可能,但事實上卻是非常渴望著可能喔。」
話才說完,他終於如她所願的瀟洒離開,只留下殺氣騰騰的戚蘭,和一臉惋惜的員工。
范先生是誰?是不是每天接送戚秘書上班的那個型男?
不可能是指什麼,可能又是指什麼?難道是羞人的成人話題?
噢,不行了不行了,他們好想知道答案,但問題是戚秘書好像快抓狂了耶。
臭羅朗、混蛋羅朗,她哪有在渴望什麼「可能」,她只是作了一個奇怪的夢,一個被男人親吻的夢,就算——就算——
就算夢境的男主角是范學溫,那也只是意外!
她才不是欲求不滿,或者在渴望著什麼,絕對不是!
只是話說回來,她到底為什麼會作那種奇怪的夢?
躺在床上,戚蘭氣呼呼的瞪著闋黑的天花板,開始認真檢討自己究竟又在哪環節上出了錯。
為了逃避他,她找盡借口蹺掉他的「廚藝課」,沒想到三天後,母親竟然就由貨運寄來一箱的相親薄,還特地附上紙條交代她好好的精挑細選,擺明著不給糖就搗蛋。
她氣得咬牙切齒卻偏偏無可奈何,因為母親只要下定決心,就會貫徹到底,她真的會逼她去相親!
以前還有小櫻會從中幫她斡旋求情,現在她只能自力救濟——喔,不,應該說她根本是無力反擊,只能逆來順受的掛上孝女戚蘭的牌子,乖乖找范學溫報到,承受他溫柔的眼神與問候,以及溫柔的關懷與指導。
他總是對她太過溫柔,讓她連敷衍的機會都沒有,甚至無法逃避,只能任由他一點一滴的縮短彼此距離,讓他再次滲透她的生活。
除了加班和出差,大部分的下班時間她都被迫與他度過。
而她很快就發現,她壓根兒不用擔心他會像在大學教書時一樣的嚴格,甚至宣告她會延畢,事實上他簡直是過分寵溺她!
美其名她是去學煮飯,可掌廚的依舊是他,她頂多只要負責點菜洗菜,然後站在一旁觀摩學習,接著就可以享用他高級的晚餐招待。
事實證明,她根本就是去當米蟲的!
而她這隻米蟲偏偏有個弱點,那就是一旦喝了酒精飲料,就會嗜睡,而最近他的飯後冷飲正好全都是和酒精有關,雖然她也不想老是睡倒在他家,卻總是無法拒絕那些甜酒的美妙滋味。
只是以往她的夢境全是普遍級,可最近她的夢境卻逐漸超越輔導級,快速邁向限制級。
在夢中,她總是與他在親吻,他的吻是那麼纏綿誘人,而他的氣息是那麼的熾熱醉人,即使在夢醒之後,她的體內仍會蕩漾著一股難以忽視的燥熱和顫慄,彷佛就像是真的被他狠狠吻過——
老天,她到底怎麼了?
即使她不肯承認春夢是來自於欲求不滿,卻找不到更合理的答案去解釋頻頻的春夢,難道她就這麼無法壓抑對他的感情?
她明明決定,和他永遠都只能是朋友的啊!
「可惡,我真是沒用!」
抓起一旁的枕頭,她像是自我懲罰的將枕頭壓在臉上,逼自己窒息十秒鐘,同時咒罵自己的無能,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床卻忽然搖晃了起來。
她反應迅速的丟開枕頭,從床上坐了起來,卻發現搖晃的不只是床墊,而是整棟大樓都在搖晃,她擱在梳妝台上的保著養品,被這突如其來的搖晃震得東倒西歪,震蕩卻依舊沒停止,甚至愈來愈大。
是地震!
而且是大地震!
念頭不過自大腦一閃而過,她便迅速跳下床,抄起桌上的手機摸黑往外沖,不料才剛踏出卧房,客廳電視櫃卻無預警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還有書本物品大量墜落的聲音,震動幅度瞬間加劇。
她忍不住放聲尖叫,連站都站不穩,只能扶著牆壁跪坐在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逃。
地震還在持續,她清楚聽見許多物品摩擦碰撞破裂墜落的聲音,甚至聽見停放在大樓附近的車輛,紛紛發出尖銳的防盜聲響。
一片闋黑之中,她害怕的縮在牆角,以為大樓會倒下,曾經讀過的地震逃生技巧在此刻全派不上用場,因為她的腦袋根本是一片空白——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十秒鐘,也許更長,震蕩終於逐漸減緩,耳邊也不再傳來任何東西墜落的聲音,她卻還是心有餘悸地跪坐在地上,無法做出任何動作,甚至滿心害怕還有餘震會來臨。
客廳都是玻璃碎片,她必須找到拖鞋保護自己雙腳,才能逃命。
只是這附近都是大樓商店和公寓,逃到外面也不見得安全,但若繼續留在屋內,她究竟該躲在哪裡?
重要的是,爸爸媽媽還好嗎?
她雙手顫抖的拿起手機,撥下家中的電話號碼,卻發現手機根本就打不通,無論試了幾次都一樣,看情況若不是線路塞爆,就是基地台故障了。
「電話……」她急促喘氣,想起卧房裡的室內電話。
憑著記憶,她按下牆上的電源開頭,卻發現整棟大樓的電源早已切斷。
她沒有手電筒,也沒有蠟燭和打火機,若是卧室里也有玻璃碎片,光靠手機根本無法清楚照明。
怎麼辦?她從沒遇過破壞力如此大的地震,爸爸媽媽也住在台北,而且還是住在三十多年的舊大樓,他們要是發生什麼意外,她、她——
與世隔絕的恐懼,讓戚蘭的恐慌瞬間直衝頂點,就在她鼓起勇氣,決定冒險回到卧房時,玄關卻忽然傳來拍門與開鎖的聲音,接著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嗓音。
「戚蘭,你在哪裡,你還好嗎?」門外的呼喚是那麼的急促。
「學溫?」她一愣住,完全沒料到他會上來找自己,直到兩道鋼板、三道門鎖被人迅速打開,玄關傳來晃動的光線,她才反應過來。
「啊,客廳地上有玻璃碎片,你小心!」她在黑暗中高喊。
「我知道,你別動,繼續和我說話。」黑暗中,手電筒的光線愈來愈近。
「我……我在這裡。」
她舉高手機,在黑暗中搖晃,標示自己的位置,接著她很快就看到范學溫的高大身影,他拿著手電筒和一件外套,身上只穿著一條七分褲,頭上卻戴著一頂安全帽,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包包,迅速出現在她的眼前。
雖然他的打扮很奇怪,但見到他的瞬間,她還是感動得差點落淚,一直處於劇烈跳動狀態的心臟,也終於逐漸恢復平穩。
「有沒有受傷?」他毫不猶豫的踏上滿地的玻璃碎片和書籍,彷佛一點也不害怕被剌傷,而直到他來到她面前,她才發現他腳上穿的不是拖鞋,而是一雙登山靴。
「沒有。」她迅速搖頭。
「穿上外套,我們走。」他將外套迅速披到她的肩膀上,將她只穿著小可愛和熱褲的火辣身軀做了層遮護。
她立刻乖乖將外套穿好。「我們要走去哪兒?」
「去我家。」他解下安全帽,理所當然的戴到她頭上,甚至迅速幫她調整好帽帶。
「接下來可能還會有餘震,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接著他將手電筒交給她,無預警的將她攔腰抱起。
「啊!」她忍不住發出驚呼。「我、我可以自己走……」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你沒有穿著鞋子會受傷,你替我照明。」說話的同時,他也抱著她,在手電筒的光線下大步跨過滿地瘡痍直到來到大門外,才將她輕輕放下來。
他並沒有將大門完全關死,只是輕輕虛掩,即使帶她回到住處后,做法也是一樣,她看在眼裡,忍不住佩服起他的冷靜和謹慎。
直到現在,她有腦袋仍是一片混亂,他卻已經留下退路,倘若接下來又有強震襲來,至少大門不會因為變形而卡死,他們依舊可以往外逃。
只是這次強震果然是造成了不小的災害,他屋內也有不少東西被震落,酒瓶酒杯碎了一地,屋裡到處都是酒香,他卻看也不看一眼,一進門就再次抱起她筆直直進他的卧房內。
他的卧房內沒有任何玻璃碎片,只有一地散落的書。
當她被安全的放到床上時,他也從衣櫥拿了件T恤套上,在她身邊坐下,她才伸手碰了碰他背上的大包包。
「你為什麼時候要背包包?」
「這是逃難包,裡頭有水、乾糧、藥品、保暖衣物,現金、手電筒和任何緊急逃難用得到的東西。」他微笑將包包卸下,放到她的懷裡。「遇到大災難時,這可以幫助我們度過難關。」
看著他理所當然的將逃難包放到自己懷裡,剎那間,她不懂那狠狠撞擊自己胸口的巨大感覺是什麼,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又想哭了。
大難來時,逃命都來不及了,誰還能顧及其他人?
與她同個樓層的鄰居,也許早已衝出大門逃出了大樓,他卻在第一時間內拿起手電筒,爬上樓梯找她——
「你準備得好周全。」她迅速低下頭,她擔心自己真的會哭泣出來。
「因為生命太脆弱了。」他啞聲說道,語氣似乎有所感慨,彷佛想起那次的空難。
意外、天災、人禍,人生實在充滿了太多變數,誰都無法對生命做出保證,她自己也曾經歷過生死一瞬間的恐懼,自然明白那種倉惶不確定感。
尤其她和他都曾經失去過至親,他更是同時失去兩個,也許此刻他看起來比誰都冷靜,但很有可能比誰還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親人。
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衝動,讓她忍不住地轉身用力抱住他。
「謝謝你來找我,真的謝謝你。」她低聲道謝,語氣透著一絲顫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太多太多無處宣洩的情緒。
明明才認識不到兩年,她和他卻一同經歷了好多事,每次在她無助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對她伸出手,她早已數不清他究竟幫了她幾次。
這輩子,她絕對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而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能像他一樣,總是以她的安全為優先。
沒有人可以取代他,關於他的好,永遠都會留在她心底。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擁抱,他幾乎是重重的一愣,彷佛像是在考慮該怎麼對待易碎的至寶,猶豫了好久,才敢張開雙臂將她摟進懷裡。
「別說謝謝,只要你沒事就好。」他的聲音低啞得不象話。
「嗯,我沒事。」她輕輕點頭,聲音從他的胸前飄出。「那你呢?你還好嗎?」她低聲反問。
「我也沒事。」他微笑,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
好久了,真的好久好久了,自從他宣布放棄她的那天起,她就關上心房,不願再親近他,如今他終於又觸碰到她的真心。
只是失去太久,突如其來的失而復得反倒讓他有些無法保持冷靜,尤其她的嬌軀是這麼的柔軟惹火,體溫是這麼的誘人芬芳,而她全心全意的信賴依靠,更是讓人無法抑止的想要好好愛憐她——
粗糙大掌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撫上那柔軟的發,並沿著性感曲線,一路向下滑過那纖細的背、柔軟的腰,在她迷人的體香中,他不禁緩緩低下頭。
她能感覺到他正在親吻她的髮絲,並以掌心摩挲她的肌膚,她忍不住抽氣,感覺心頭在這一瞬間也發生了大地震。
「戚蘭……」他喚著她的名字,嗓音不再低醇,而是粗啞得讓人心跳加速。
她不敢響應,也不知道該不該響應,只能慌亂的合上眼,放任他為所欲為。
他明明親吻的是她的發,她的身體卻起了連環反應,彷佛有道強大的電流從發梢一路蔓延到四肢,甚至整個體內,讓她渾身酥麻得輕輕顫慄。
就在此時,小小餘震卻無預警襲來,震得手電筒微微閃爍,同時也將彼此的理智瞬間震醒。
她和他同時放開彼此。
室內一陣沉默,接著餘震過去。
「這棟大樓地基打得很好,結構也很穩固,雖然可能還會有餘震,但到外面不見得會比待在屋裡安全,我們還是待在家裡吧。」他率先打破沉默,從她的身邊起身。
「……好。」她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我去檢查屋內情況,你試試能不能打通電話,報個平安。」他將床邊矮桌上的電話拿給她。
「那你呢?」她依舊低著頭。
「我父母前天剛好出國觀光,不急。」看她一直不願抬起頭,他始終握緊拳頭,剋制想要再擁抱她的衝動。「我會拿雙拖鞋給你,你待在床上打電話,千萬別下床。」
說完,他正要轉身離開,沒想到她卻拉住他的大手。
「等一下。」她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將腿上的逃難包迅速擱到一旁,起身站在床上,解下頭上的安全帽戴到他頭上。
在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注視,卻依舊不敢與他視線交錯,只能斂下睫毛,小心翼翼的控制呼吸的力道,笨拙的替他調整帽帶、扣上把環。
好不容易當一切弄好了,她才稍稍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要小心。」她擔憂的叮嚀著,又想後退,他卻拉住她的手。
「等我回來。」發現她始終有些手足無措,他依舊握緊她的小手,卻沒有再觸碰其他的地方。
「嗯。」她咬著下唇,輕輕點了下頭。
他沉默的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彎腰打開逃難包,從裡頭拿出另一支手電筒,轉身離開卧室。
直到他走後,她才敢大口呼吸,整個人發軟的跪坐在床上。
揪著衣擺,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她竟然接受了他的吻?
雖然他只是輕輕的吻著她的發,但那感覺就好像他纏綿地吻著她的唇,甚至吻著她的身體,她清楚感覺到他炙熱的男性渴望——
但是……
但是他愛的人是小櫻啊!
一瞬間,她的心頭彷佛被告澆了桶冰水,凍結所有不該產生的禁忌幻想。
捂著發疼的胸口,她感到一股巨大酸澀瞬間盈滿了心底,而緊接而來的濃濃罪惡感,就像從天而降的巨石,壓得她幾乎窒息。
也許是她會錯意了,那個吻只是一個安慰,畢竟剛剛她是那麼的慌亂,那個吻毫無竟義,她根本不該在乎,因為他們早已是朋友和親人。
她到底還在希冀什麼?還在盼望什麼?
他愛小櫻,除了朋友和親人,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只要有一點點的差池,他們甚至可能親人都當不成……
她到底——到底要自作多情到什麼地步!
原本該是令她安心的卧室,瞬間竟讓戚蘭惶惶不安了起來。
這裡是他和小櫻共處過的卧室,她根本就不該待在這裡,剛剛更不該伸手抱住他。
她真的不該那麼做的!
雖然手電筒的燈光照亮了一半的的卧室,她卻不敢轉頭看向四周,就怕會看到小櫻的照片。顧不了范學溫的叮嚀,她丟下電話逃難似地跳下床,拿起逃難包和手電筒就往外沖。
「戚蘭?」范學溫正好拿著拖鞋起來,看到她光著腳奔出卧房,嚇得立刻拉住她。「怎麼了?怎麼不待在床上?」
「我要回去了!」她匆匆將逃難包塞到他懷裡。「謝謝你救我,可是我覺得我還是回去比較好,手電筒可以借我嗎?」她慌張地問,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逃避某種猛獸。
「你怎麼了?」他緊捉著她,堅持不放手。
她用力搖頭,無法坦承心頭的罪惡,只能掙扎的扭著手腕。「放開我,我真的要回去了……」
「戚蘭!」他加重語氣,緊鎖著她臉上的恐慌。「你究竟怎麼了?」
「我……」她說不出話,眼底卻湧現淚水。
那淚水讓黑瞳緊急驟縮,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他立刻有了不好的聯想。
「你打電話回家了?是不是岳父岳母——」
她迅速搖頭。「沒有,我還沒打,我只是……」她用手摀住嘴,小口小口的吸氣,試著不讓淚水潰堤。
「我只是不習慣待在陌生的地方,所以……想回去了……」她說出根本不是理由的理由。
「現在這種情形,我不能讓你獨處。」他當然不可能採信她的說辭,目光始終緊鎖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情緒變化。「也許是還會有餘震,直到天亮之前我們都必須在一起,如果你堅持回去,我就跟你一塊兒回去。」
「不,我一個人就……」
「否則就留在這裡!」他不容置喙地說道,眼神嚴厲懾人。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溫柔以外的神情,她重重一愣,即使知道不該再與他靠近,卻沒辦法拒絕他。
「我……想回去。」最後,她只能含淚接受他的條件,作出選擇。
這裡是屬於小櫻的地方,她不該待在這裡,也無法留在這裡。
他深深看著她。
「那就先穿上鞋子。」他不再逼問原因,而是將逃難包背上肩頭,接著蹲下身替她穿上拖鞋。
看著他溫柔寬闊的臂膀,她張口想說什麼,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因為有些話,永遠都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