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父親

蘇凝雪的這點小伎倆，在蘇老太君眼裡自是不值一提。可幸運在，蘇老太君願意被她挑撥。

能看到大夫人這房出事，她甘願配合蘇凝雪。

「放開她。我倒要看看，她衝過來是不是想連著我這老太婆一起打一頓。」

「是。」守衛領命，鬆開手。

蘇凝語霎時跌坐在地上，一雙眼獃獃地看著地面，這時反倒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語兒！語兒！」

得知消息的大夫人急急跑過來，許是因為亂了心神，先往院子那沖了幾步，扭頭看到蘇凝語趴在這兒呢，這才趕緊地往這邊跑。

「母親！」

前一秒獃滯的蘇凝語，這一刻也找到主心骨了。一頭撲進大夫人懷裡，眼淚便是止不住地往下流，那委屈的模樣著實像個傻帽。

蘇凝雪瞥了一眼，心裡鄙視得狠。

想想她上輩子受了多少苦啊，她也受過委屈啊，她也曾哭到連東西都看不清了。可她覺著，自己哪怕流著淚，那都是美麗動人的。

垂下頭，仔細數著時辰，按照計劃來說，下一個出場的人就該回來了。

「畜生！沒有教養的東西！果然當初我就不該提議將你接回來，我是捨不得你，心疼你還是個孩子！可如今呢？這就是你報答我的方式嗎？！」

「啪」地一聲響。

正如上一世的記憶一樣，大夫人衝過來，猛地便是一巴掌呼在蘇凝雪臉上。臉頰火辣辣地發燙，腦袋就像被十級颱風卷了一樣，暈沉得厲害。蘇凝雪下意識地抬起頭，那眼神便如冰窖一般駭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是征戰沙場、破敵無數的華佗大將；她，豈是一個無知婦人可以觸碰的！

「你……」

大夫人被她驚得全身一顫，腳步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些。

「你是—」

可待她下一秒緩過神來，蘇凝雪已經收回了氣勢。

是她疏忽了，以為這輩子有蘇老太君護著，這一巴掌便是不用挨了，但沒想到事與願違。

今日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體現她的強勢，她是要給蔡氏和蘇凝語示弱的。

手摸摸掐在自己大腿上，蘇凝雪逼著自己擠出幾滴淚來，肩頭一上一下地顫著，別人看不到她哭得到底有多慘，可瞧著這瘦弱不堪的身子，總是覺得她比蘇凝語更凄慘些。

「蔡氏！你眼裡愈發是沒有老太婆我了！我還在這兒呢，你想打便打，你還知道這是蘇府的嫡女嗎？」

「媳婦知道。但媳婦也請老太君記清楚了，蘇府，是媳婦當家。凝語也是您的孫女！您不能有了嫡孫女，就不管凝語死活吧？這些年在您身邊盡孝的，可是凝語！您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個畜生將凝語燒死嘛！」

「蔡氏！」

「都給我住口！」

蘇老太君氣得有些發顫，忽地，遠處又傳來一道聲，音色渾厚，中氣十足。震得在場的人皆是一愣，唯獨在抽泣的蘇凝雪。

「武兒？」

「老爺？老爺，您怎麼……」

「我怎麼提前回來了？我要不是提前回來，是不是還看不到今天這麼精彩的一幕？」

蘇劍武，蘇凝雪的親爹，也是蘇老太君的唯一軟肋，更是蔡氏分分秒秒都恨不得扣在褲腰帶上的人。

要不是蘇劍武職位特殊，時常要出去巡視，出入的又是軍營重地，估計蔡氏就差一前一後跟著了。

畢竟，蘇劍武已經年過四十，卻還是個面相上等，氣質優異的大美男。他身上屬於成熟男人的氣勢，更是讓無數女子著迷。

只可惜，蘇劍武一生，只為一個女人發狂過，那個人便是蘇凝雪的生母，佑佳淑寧。

上一世，蘇凝雪沒去過問這兩人過去到底發生過什麼，只知道蘇劍武娶蔡氏，娶得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婚後也不知為何送走了佑佳淑寧。

只知道，蔡氏在蘇府得勢，是在佑佳淑寧離開之後。

人人都說蘇劍武將蔡氏當成佑佳淑寧在寵著，可蘇凝雪總覺得不盡然。深愛過的人，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蘇劍武此時還是一身鎧甲，顯然是剛從軍營回來的，他每走一步都伴隨著哐哐噹噹的聲音。

蘇凝雪依舊低著頭抽泣，但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目光一定落在她身上。

「抬起頭來。我蘇家的孩子沒那麼嬌氣，動不動就掉眼淚。」

「是。」

蘇凝雪連忙用袖子擦擦臉，之後才抬起頭。

主要是臉上沒幾滴水，她要是不擦可就穿幫了。

潔凈無瑕的面容，雖說消瘦些，卻與佑佳淑寧的輪廓有幾分相似，許是第一次見父親緊張，她一直緊緊咬著下嘴唇，鼻頭尖尖的，鼻尖上還掛著一滴尚未擦掉的淚水。

高高挺起的鼻樑兩旁，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蘇劍武，蘇劍武不自覺一笑，最後目光落在了她那兩條細細的彎眉上。

「你畫的是雙燕眉？」

「啊？」蘇凝雪一怔，手下意識地摸摸眉毛，帶著幾分懵懂道：「是嘛？我不知道啊，自小娘親就愛給我畫這樣的眉型，後來娘親身子不好，素錦來照顧我了，娘親便教素錦這般畫。對吧，素錦？」

「是的，小姐。」

「放肆！誰教你這麼跟老爺說話了，這些天禮儀嬤嬤教的你全忘了嗎？」

雙燕眉，蔡氏豈會不知，這是佑佳淑寧當年最喜歡的眉型。蘇劍武一生只拿刀劍，唯一為一個女人拿起過眉筆，那女人便是佑佳淑寧，畫的便是這雙燕眉。

如今蘇凝雪也畫。

她要是早點發現了，她非得剃了蘇凝雪的眉毛。

「啊，凝、凝雪知錯。」

蘇凝雪就如一個不經世事的丫頭，忙是放下手，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蔡氏瞅著氣啊，前幾天還挺能倒騰的死丫頭，今天居然一會兒一個樣，她心裡有火，但礙於蘇劍武在，又不能發作。

「好了，她還是個孩子。這些年又不曾有人教她，那些規矩豈是一日兩日能記得住的。」

蘇劍武偏向蘇凝雪。蔡氏這心裡就更加不樂意了。

「好，老爺說不計較便不計較。那今日失火之事如何算？您是有了新閨女，就打算不管凝語的死活嘛？」

蔡氏說著，也開始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