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撞衫

此次百花宴，皇上欽點眼下最為得寵的蘭貴妃代表出席，蘭貴妃到了，分散在四處的公子小姐們，也紛紛趕回正殿。

蘇凝雪接到消息要更晚些，還是雲逸弘給前來送話的丫鬟指路，堅持要求將蘇凝雪尋回。丫鬟沿著石子路走了好一段距離，這才在竹林深處見著她。

「蘇小姐，貴妃娘娘已經到了，還請您移步正殿。」

蘇凝雪腳步微頓，她本就不想湊這個熱鬧才跑出來的，現在看來是不湊也得湊了，素錦與那丫鬟道了謝，扶著蘇凝雪轉身往回，蘇凝雪扭頭，恰巧看到林中素白色的身影。

「咦，那不還有個人嘛，他看起來也不是要回去啊。」

丫鬟循聲往那看了看，輕輕一笑，「小姐，那可是賢優王，有專人負責的，不用我們管。」

賢優王……

蘇凝雪不自覺在腦海中搜索關於這個人的信息。

幾人抵達正殿時，裡面已經開席了，殿中央穿著不同色繡花裙的舞姬翩翩飛舞，殿四周擺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盆，一眼看去霎是讓人震撼。

蘇凝雪跟在那丫鬟身後，從側門悄悄地進去，蘇劍武的官職不低，因此座位還算靠前，蘇凝語已經坐下了，左側還空著一處便是蘇凝雪的，蘇凝雪盡量放輕腳步過去，蘇凝語見是她回來了，沒好氣地道：

「你回來幹什麼，丟人現眼。」

她這一說話，前一排的雲逸弘聽著聲兒也回過頭，瞧見蘇凝雪，他頓時喜笑顏開，揮著手打招呼，低低喚了聲：「小雪。」

雲逸弘的聲音不算高，但坐得近的人依舊能聽清，尤其是他這副歡喜的模樣，落進蘭貴妃眼裡，不自覺轉眸看過來，蘇凝雪一怔，忙是低下身，微行叩拜，又尷尬地報以歉意的微笑。

蘭貴妃抬抬手，示意她坐下，下一瞬目光卻嗖地冷下來。

蘇凝雪再次怔住，她也沒想到意外來得竟如此突然。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百花宴，說是賞花，更是各家公子小姐有緣見面的好機會，誰不是竭盡全力，力求最美。放眼殿中穿著各色衣衫的都有，當然不缺紫色，可偏偏只有一人，跟當今的蘭貴妃穿的顏色是一模一樣。

察覺到氣氛不對，歌舞停下了，殿內的人目光皆落向這邊。

蘇凝語僵硬著，亦是沒想到自己這麼倒霉。

蘭貴妃進來時，她不是沒抬頭，只是她在第二排，被前一排的人擋住了看不到，索性也沒仔細看，要是早看到……蘇凝雪悄悄地在桌下踹了她一腳，蘇凝語這才回過神來，忙放下筷子匆匆跪到殿下。

「貴妃娘娘恕罪，蘇凝語無知竟冒犯天顏，請娘娘責罰！」

撞衫撞色都是宮中大忌，誰也不願意有人模仿自己在皇上面前晃悠。今日皇上雖不曾親臨，但蘇凝語是否別有用意是讓蘭貴妃介懷的。

垂眸擺弄著自己的衣袖，蘭貴妃臉上的神情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你又何罪之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宮這般歲數了尚且如此，何況年紀輕輕的你呢。」

「娘娘……」

這是暗指蘇凝語有意穿著顯得她老？

蘇凝語微微發顫，不知該如何作答。

蘇凝雪無奈地在心下一聲哀嘆，有時真懷疑蘇凝語是不是蔡氏親生的，這種場面換了蔡氏定是對答如流，怎麼到了蘇凝語這兒就慫成這樣。

既是一起出來，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眼下不是看戲的時候，蘇凝雪抬腳上前，悠悠跪在蘇凝語身旁。

「貴妃娘娘恕罪，家妹年幼無知，定是今日伺候更衣之人大意，這才弄錯了顏色，妹妹卻是無心。望您看在家父的面上，網開一面。」

「你，就是蘇大小姐，蘇凝雪吧？」蘭貴妃稍稍抬眸。

蘇凝雪一愣，聽這意思，蘭貴妃認識她？

可上一世她似乎與蘭貴妃並無交集啊。

「是，臣女蘇凝雪拜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蘭貴妃開口，聲音比剛剛柔和了幾分。蘇凝雪不敢怠慢，連忙起身，目光卻一直落在蘇凝語身上。

蠢確實是個蠢貨，可今日她卻不得不幫。

「早前聽沈大人說你是個有趣的人，今日看你這身打扮倒有幾分意思。」

原來是聽沈之悠提過。

蘇凝雪回了神，又稍稍屈膝，恭敬道：「稟娘娘，臣女這些年習慣了在鄉下的貧苦生活，初回蘇府，突然讓臣女奢侈揮霍起來，臣女實是不敢下手。」

「哦？」蘭貴妃臉色有變。

蘇凝雪依稀記得，這位蘭貴妃原名為樂正蘭，未入宮前也是貧苦人家出生，後來是她的哥哥樂正祁入朝為官，因有才華，受皇上重用，她才有機會平步青雲。今日這段話別人不懂，樂正蘭卻能有同感。

「你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

蘭貴妃抬抬手，立在一旁的宮女抱起蘭貴妃右手旁的花盆，一直送到蘇凝雪面前。

「娘娘意思，蘇府大小姐為人誠實，踏實勤儉，又懂得顧全大局，友愛姐妹，特賞進貢花卉羨蘭姿一盆。」

「蘇凝雪謝娘娘恩典。」只是稍稍愣神，蘇凝雪連忙跪下謝恩。

今日這一出出的，真是太出乎她預料了。

蘇凝語的衣服，與蘭貴妃相識，現在的賞賜。

現實彷彿在一次次提醒她，一切都與上一世不同了。

「娘娘，妹妹她……」

因為蘭貴妃的宮女都說了她友愛姐妹，蘇凝雪壯著膽子，厚臉皮問道。蘭貴妃微微一笑，道：「罷了，今日本就是叫大家來一起樂樂，若因為這點小事鬧得不開心，回去皇上該怪本宮了。」

「娘娘您真好！多謝娘娘！」

十幾歲的姑娘，純真些總是討喜的。蘇凝雪忙不迭地道謝，拉著蘇凝語起來，還不忘拍馬屁，抬起頭恰巧看到蘭貴妃容顏，她又忍不住誇讚道：「娘娘您可真漂亮啊，雖然與妹妹穿的衣服顏色一樣，可穿在您身上顯得是高貴，有氣質。」

再扭頭瞧瞧蘇凝語，她笑著道：「妹妹稚氣未脫，幼稚有餘，只怕再養個十年八載也達不到您的程度呢。」

「呵呵呵，你這丫頭嘴也是討喜，難怪一向挑剔的沈大人都誇讚你了，看來是被你甜著了。好了，快回去坐下吧。」

「是，多謝娘娘。」

蘭貴妃心情好，接下來的宴會更是熱鬧非凡。

蘇凝語一整場宴席，卻始終拉著臉，吃的一點都不開心。直到宴會結束，一行人陸陸續續的離開，她們出了百花園，蘇凝語還是那副死魚相，與蘇凝雪橫眉冷眼，好像蘇凝雪欠她似的。

「蘇凝語你眼睛有病啊？你要是再這麼看我，信不信我戳瞎你？」

在宴殿里，因為那麼多人看著，蘇凝雪忍了，現在出來了，她才不慣著蘇凝語這些破毛病。

「你！蘇凝雪你別得意，別以為貴妃娘娘賞了你盆花，你就了不起了。還說我稚氣未脫，溜須拍馬！我看你才幼稚可笑，不過一盆花就高興成這樣，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丟人現眼！」

「我？丟人現眼？」

蘇凝雪真是要被蘇凝語蠢笑了。

「剛剛在大殿里丟人現眼的是誰啊？世上衣服那麼多種顏色，你說你得多蠢非得挑一樣的？還好意思說我，要不是我救你，你現在還在大殿上跪著發抖呢。」

「你！」

耍嘴皮子，蘇凝語永遠不是蘇凝雪的對手，說不過，她氣急了便衝上去搶素錦懷裡抱著的花，眼看她手要碰到了，素錦急忙後退，花這才逃過一劫。

蘇凝雪轉眸看看她，這次是真氣笑了。

「我說蘇凝語，你腦子裡是屎吧？這是進貢花卉，蘭貴妃親自賞的！你想摔屎吧？行！」

蘇凝雪走到素錦面前，抱過那盆花，隨即一把塞進蘇凝語懷裡。

「來，摔吧，趕緊摔！現在你摔碎了，等會兒蘭貴妃出來正好能看到碎片，到時你就給解釋解釋，你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摔的。我呢，就不奉陪了，我回去府上陪著父親等聖旨大駕光臨。」

蘇凝雪轉身要上馬車，蘇凝語忽然拉住她，將花盆往她懷裡一塞，忙不迭地就往自己馬車上爬。

「哎？怎麼著？不摔了啊？你摔唄，你摔了我也想看看進貢的花摔碎了是不是都特美。」

蘇凝雪抱著花追過去，蘇凝語嚇得一溜煙就縮進了車廂里，蘇凝雪將花盆遞到曼禾水綠面前，這兩人也跟見了瘟神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後躲，繞過馬車前方，嚇得從另一邊跳上馬車。

生怕蘇凝雪再不屈不撓，上了馬車，催促車夫趕緊走。

「切。」看著那絕塵而去的馬車，蘇凝雪不屑地搖搖頭，轉身將花盆又放回素錦手裡。

素錦這會兒再抱著，忽然都覺得比剛剛燙手多了。

兩人上了馬車離開，殊不知這一切又被同一人盡數看在眼中。

「主子，您說您不回去，老跟著個小姑娘跑什麼？貴妃娘娘都派人催了好幾次了。」

「皇兄不是說讓我這次回來多待段時間嘛，我總得先找點有趣的事兒啊。」

有趣的事兒？

墨蕭無語了，這有趣的事兒是跟著人家小姑娘後面看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