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順勢

「乖女兒，你這趟可得好好玩啊，身子弱千萬別逞強。」蔡氏皮笑肉不笑。

蘇凝雪不甘示弱，摸了摸屁股下舒服的軟墊，配合道：「有勞母親費心了，凝雪定不辜負母親期望，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麗山之行。只是母親，凝雪不在的這段日子，勞您費心查查，是誰如此狠心對凝雪下手。凝雪定讓她悔不當初。」

「哦？可凝雪呀，你到底是個女兒家，就算查到了又能如何呢？」蔡氏笑著回擊。

蘇凝雪道：「人不都有缺點么，您說她自己堅不可摧，可不代表她要護著的人無懈可擊啊。」

蘇凝雪撩開車簾，馬車外，蘇劍武與蘇凝語也在準備出發，蔡氏目光落在蘇凝語身上，霎時身子一僵。蘇凝雪笑了笑，放下車簾，道：「母親，時辰差不多了，您想必還有話要跟凝語妹妹說，凝雪就不耽誤您了。」

蔡氏沒多做一秒停留，連忙往蘇凝語那邊走。

去麗山的路上，蘇凝雪怕再出意外，一直留在雲逸弘身邊哪兒都沒去，等到了麗山行宮，她身子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院子是按照身份分配，雲逸弘這樣的皇子住在離主院較近的地方。

蘇凝雪雖然是雲逸弘帶來的，但作為蘇劍武的女兒，與蘇凝語蘇劍武一起，入住梧桐苑。蘇劍武住正院，她與蘇凝語分別佔了東西兩院。

收拾好東西后，蘇凝雪靠在軟榻上，開始琢磨怎麼擺脫眾人，單獨去就雲褶南。上一世，她是運氣好，沒人注意她。這一世，她可不敢保證一切還和以前一樣順利。

「小姐，老爺命人來傳話了，讓您準備下去和風殿用膳。」

「好。」蘇凝雪起身，玲攏幫她整理好衣服，兩人走出東院，蘇凝語挽著蘇劍武，兩人說說笑笑的已經在院子里等著了。

「父親。」蘇凝雪走過來，蘇劍武只是看了她一眼，見她穿著沒有問題，冷淡道：「走吧。」

「是。」蘇凝雪跟在他們身後，蘇凝語得意地往後瞥了她一眼，她淺淺笑著，完全沒放在心上。都敢跟蘇劍武鬧翻了，她還在乎蘇劍武的說話態度么？

搞笑！

三人行至和風殿外，殿內已經坐了不少人，皇家的皇子們都到了，還有隨行的幾位大臣，幾人見到蘇劍武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蘇劍武笑著回應，蘇凝雪垂眉順眼，將四周的一切，屏蔽在外。

走到座位前，蘇劍武先坐下，蘇凝語像搶似的，連忙在蘇劍武旁邊的位置坐下，蘇凝雪被她擠得猛然往後一退，險些摔倒，好在沒人在意她。她深呼一口氣，走到蘇凝語旁邊坐下。

她是大小姐，蘇凝語是二小姐，按道理她該在上席。可蘇凝語不在乎，她又何必在意。

果然，她們剛坐好，周圍便有些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時不時交談兩句又往這邊瞥一眼。蘇凝語對看到的一切都很新奇，遇到有人投向她的目光，還樂呵呵地回應，扭過頭，不知與蘇劍武炫耀著什麼。

蘇劍武臉色不太好，偶爾瞥蘇凝雪兩眼，責備的目光卻始終不曾落到蘇凝語身上。

直到皇上攜皇后，蘭貴妃到來，殿內霎時安靜下來，雲逸弘跟在蘭貴妃身後，悄悄看向蘇凝雪，蘇凝雪也只是淺笑如常。皇上皇后在最上方坐下，蘭貴妃坐在皇後下首，雲逸弘則是坐在皇上右手邊最靠前的位置。

「今日只當家宴，各位務必盡興吶。」皇上雲褶鵠髮話了，不一會兒殿內便鬧開了，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忽然，皇后古爾佳素卿看向這邊，笑著道：「蘇將軍身旁這位想必就是皇上與蘭妹妹一直讚不絕口地趣人兒蘇小姐吧？」

蘇劍武面露尷尬，他身旁的是蘇小姐沒錯，可並不是皇后想認識的蘇小姐。磨蹭著站起身，還不等他回話，雲逸弘已經離開座位，笑呵呵地往這邊走來，「母后，您猜錯了，這位才是蘇家大小姐蘇凝雪呢。」

越過人群，他停在蘇凝雪面前，蘇凝雪連忙起身，被雲逸弘牽著走到主位下方。

「臣女蘇凝雪給皇上，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皇后笑容淡淡，臉上只滑過一絲詫異，隨即便瞭然於心，仔細打量了蘇凝雪一番，又瞧著雲逸弘高興，她笑著道：「就在本宮這兒坐下吧，本宮膝下皆是皇子，如今瞧著個姑娘倒是稀罕得緊。」

蘇凝雪一怔，「是。」又摸不透皇后的意思，只能順著她的話回答。

她隱隱記得上一世皇后與蘭貴妃並不好，這一世，怎麼會因為蘭貴妃提了她幾句，就對她另眼相看？這中間必有什麼原因，她猜不透，便選擇順其自然。

用膳過後，又是去和風湖畔賞花，皇后一直帶著蘇凝雪，中間不曾與她說過話，面上卻表現得似喜歡她喜歡得緊，到了湖畔，按慣例皇上皇后要放花燈為百姓祈福，蘇凝雪趁機溜開，一個人四處走走。

走了沒多遠，蘇凝語跑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幹什麼？」蘇凝雪挑眉。蘇凝語湊近些，咬著牙道：「你別以為皇後娘娘是真的喜歡你，她是大皇子的生母，她只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給蘇府幾分薄面罷了。就你這樣上不了檯面的鄉下野丫頭，也配入皇後娘娘的眼！」

「我野？」蘇凝雪嘴角輕輕一斜，瞧著蘇凝語身後就是湖，手一伸，直接將人甩進湖裡。「不動手你大概不知道我能有多野。」

「啊！救，救命啊！」

蘇凝語在水裡撲騰開了，四周當即圍了不少人，有習水性的下水救她。蘇劍武站著離得不遠，將這邊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走到蘇凝雪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蘇凝雪低著頭沒說話。

蘇凝語被救上來了，此事驚動了皇上皇后，雖然不明白蘇凝雪為何這麼做，可到底是蘇劍武的家事，他們不便插手，只讓蘇劍武將人帶回去好好照顧。

回到梧桐苑，蘇劍武抬手又想打蘇凝雪一巴掌，蘇凝雪垂著頭，從出事到現在沒反駁過一句，蘇劍武猛地甩下衣袖，這一巴掌到底沒落下來。

「滾回去！從今天開始，沒我的同意，不許你踏出東院一步！」

「是。」糯糯地應下。裡面聞訊而來的陌桑忙陪著玲攏一起將凄慘兮兮地蘇凝雪扶回去。

踏進卧室，「小姐」玲攏正欲出言安慰，老爺對您肯定也有愛的，只是比二小姐少一些。

蘇凝雪甩開她們的攙扶，一個箭步衝到衣櫃前，已經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小、小姐？」玲攏陌桑微怔，腳步猶豫著走到她身後，「您找什麼呢？」蘇凝雪回頭將一件衣服丟在玲攏手上，隨後又著手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衫。

「小姐？」玲攏看著手上的衣服不解，蘇凝雪道：「快點換啊，我等下要出去，你穿我的衣服躺在床上裝裝樣子就行了，反正他們關了我，是不會主動來看我的。如果真的來了，陌桑，你就說我睡著了。」

「出去？」玲攏一驚，「小姐，老爺剛剛說了，您—」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換裝嘛。」蘇凝雪驕傲地笑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裝扮，玲攏陌桑這才發現，她身上一套黑色長衫，適合夜間行走不說，衣服不像女子衣裙那般繁瑣，倒很適合逃跑。

「小姐，您不是一去不回吧？」玲攏憂心，蘇凝雪趴在窗口，眉頭一皺，「想什麼呢，我要不回來了肯定得帶上你們倆啊。」

有這句話，玲攏陌桑放心了。

蘇凝雪開心地跳下窗檯，白天住進來時，她悄悄打探過梧桐苑的地勢，輕而易舉出了院子。

「哎呀，完美啊！」

之前她還擔心晚上擺脫不了眾人呢，現在好了，蘇凝語那個蠢貨自己送上門，白白給了她晚上去『英雄救美』的機會。

縮著身子往前，憑著腦海中模糊的記憶，她穿過面前的小竹林，又翻過一座不矮的小山坡，終於在後山見到了那個自在閑人。

清澈的湖水在月光映照下，泛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湖畔高樹林立，又粗又長的樹枝上掛滿了綠葉，那人一襲白衣，躺在樹枝上，俊逸如仙的身影，終於讓蘇凝雪想起，上一世初見他時的震撼。

英眉俊逸如劍，明目燦若星河，鼻樑高挺，紅唇白齒，他有一張讓男人女人都嫉妒到發瘋的面孔，可他嘴角永遠掛著一抹笑，他看著你時，仿若你是世間珍寶，只要你多貪婪一秒，就會被他吸進那無底的深淵。

世人贊他溫潤若玉，出塵如仙。

蘇凝雪卻想起，上一世偶然聽過的一句話。

世上有三不惹，不惹掌握至上權力的皇帝，不惹能攬進世間珍寶的憐花樓花魁，不惹畫中仙賢優王爺。

若他真如表面看上去這般人畜無害，怎麼會上了前三？

蘇凝雪盤坐在地上，盯著樹上那道身影，無聲地為自己祈禱，忽地，枝頭的身影一顫，只聽『咔嚓』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