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二)

正月十一(二)

女皇帝的早朝,出乎了絕大多數人的意料之外,太子、梁王各打五十大板,誰也沒有佔得先機,但這一切又都在兩個人的預料之內。

其中一人就是那太平公主,這時的太平公主正對自己的手段洋洋得意,高戩在太平身旁諂媚地說到:「微臣佩服,公主手段真是絕妙,公主深知吾皇最恨推脫之人,於是借太子之口,讓太子、梁王都把責任推給了李客,這樣一來,正犯了女皇的忌諱,這下好了,女皇對二人絕對是失望透頂!想必這大位之爭又有變數了!咦?下官怎麼覺得越看公主越像當今吾皇啊?這威儀、這智謀都如出一轍啊!」高戩的諂媚之言是越說越高了!太平表情微怒道:「閉嘴!你個奴才!怎說話是越來越沒邊了!當心斬了你這個大逆之徒!」太平表面上言辭責備,實則心裡歡喜,但這心思怎逃得過高戩的眼睛,於是說到:「都怪微臣失言,公主勿怪!微臣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了。」太平嬌嗔地說到:「你個狗奴才,就是嘴上使壞!」說完輕聲一笑。

還有一人就是那老謀深算的宰相張柬之,此時,眾人正聚於東宮,商量對策,在座的除了太子李顯、張柬之、李三郎、陳玄禮、張九齡外,還有鸞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將軍敬暉、右羽林將軍桓彥范等人。太子李顯可算是可急壞了,今日早朝女皇的一席話是否意味著傳位之事有所變動,心中不免驚慌,於是說到:「諸位大人,今早也都在場,你們都說說,這可如何是好啊?」

張柬之不等眾人開口,率先說道:「太子此次行事最大弊端無非就是把罪責歸於李客!吾皇一直都深惡痛絕避事之人,太子不是不知,又怎麼會犯如此錯誤?是不是有人惡意進言吶?」

太子一聽,立馬說到:「是啊!都怪本宮一時輕聽了那太平之言。但。。。但太平也是為本宮著想!本宮不能怪她。」

太平公主?張柬之心中默默念到,她也摻和了此事?如此說來。。。張柬之心中的疑惑頓時明朗,接著說到:「太子勿憂!依老臣之見,事情並沒有到那個最壞的地步。」

太子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稍覺寬慰,於是說到:「還請張大人明示。」

張柬之繼續說到:「經老夫多日所思,我認為起初成立龍安司原因有二,一是吾皇變向的向世人傳達將傳位交權於太子,如此一來就可試探各方面的反應和動靜,以作應對;二來也是為了考量太子的處事、應對能力,但萬沒想到,第一天就發生了城門外的遇襲事情,太子兩日之內不僅沒讓案情有所明朗,反而死傷幾百人,影響惡劣,但真正令女皇盛怒的是在此情形下,太子居然將罪責推給一個到任不足兩日的都尉,這不免徹底惹惱了吾皇啊!」

太子聞后搖頭不已,懊惱地說到:「都怪本宮一時糊塗,未深思熟慮啊,那張大人現在到底該如何處之?」

張柬之連忙說到:「太子不急,請聽老臣把話說完。今日女皇突然提出要在上元燈會上召見萬民,老臣認為這才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太子心頭一驚,連忙問到:「何以見得?」

張柬之繼續說到:「太子您想,吾皇為何要讓萬民知道其龍體康健呢?之前吾皇因病久未臨朝,加上太子已立,龍安司一設,眾人都認為吾皇都已準備交權於太子,但太子此次失誤,又讓吾皇不得不出面重掌朝政,重新立威,預示著可能要做出大位更改啊!」

聽完張柬之的話,在座之人無不驚訝,此刻的太子更是已驚慌失措,急忙問道:「張大人剛才不是說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嗎?這不女皇都準備做大位更改了嗎?」

張柬之捋了捋鬍鬚,沉思片刻,說到:「老臣有一席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如果說錯了,權當老臣失言,如果說對了,還請太子多加防範。」

「都什麼時候了,張大人有話就直說吧!」太子萬分焦急地說到。

張柬之繼續開口到:「當今天下大位,在世人看來無非有兩位人選,一為太子,二為梁王武三思,但今日早朝,梁王也絲毫沒有佔得任何便宜,反而也被女皇痛斥,看來最得利的並非是他。老臣一直疑惑,到底搬倒了太子和梁王,到底對誰最有利,剛才太子的話提醒了我,唆使太子得罪女皇之人必定有其更大的目的!」

太子脫口而出:「太平?」

張柬之默默地點了點頭,眾人也皆為震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此刻的李三郎想起昨夜姑姑的眼神,那種難分敵友的眼神,此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何。

太子繼續說到:「怎麼是她?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張柬之一個字一個字的厲聲說到:「爭儲!」

「啊?」太子輕輕呼了一聲,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多年來深厚的兄妹之情,他從未這樣想過自己的妹妹會對自己不利,於是說到:「太平,應該不會吧?她是女子啊!」這句話也算是李顯的自我安慰了。

張柬之說到:「當今吾皇難道是男子?試問太子、梁王之後,除了她又有誰最有可能爭儲成功?誰又有這個實力和能力,或者說誰又能得到當今吾皇的寵幸?」

張柬之的話字字如刀,割在了李顯的心上,李顯從未想過自己的妹妹居然也會成為自己大位之爭的勁敵,但他轉念一想,張柬之的話不無道理,畢竟從小到大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得女皇寵信的還是這個太平公主,放在以前她可能沒有這個心思,但她自己做了皇帝后,已經打破了女人不能成為皇帝的傳統,所以此事並非不可能,想到這裡他心裡萬般難受,許久過後,終於才開口說話:「那依張大人的意思,我們此刻到底該如何行事?」

張柬之一拱手,說到:「正如老臣剛才所說,現在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女皇召見萬民是上元燈節,如此說來在那之前,太子是絕對安全的。」

太子聽了此話,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如今之計,要做的事有三。其一、儘快查破此案,太子只有查破此案,才能堵住眾人之口,女皇真想更換太子那也是心存顧慮的;其二、儘快恢復龍安司,女皇明知老臣擁護李唐,還把辦案之權交於老夫,所以說女皇對太子還是沒有打算趕盡殺絕的;其三、今日左右羽林軍將軍也在,此皆李唐的忠良死節,老臣今日就把話言明,如朝中有異動,那就擁軍而變!老臣已經八十,來日無多,心中只想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歸還李唐神器!此事,還請太子及諸位大人定奪,老臣願以死為之!」

張柬之此番話不可謂不重,這可有忤逆之嫌,要誅九族的!眾人一時也不敢接話,甚至連太子都不敢急於表態。見眾人無話,李三郎當機立斷,站起身拱手說到:「還我李唐神器,乃吾輩之志!不管別人如何,吾李三郎為此捨生忘死!」陳玄禮、張九齡二人見李三郎如此,一同走到了他身後,雙手一拱,說到:「吾等願誓死追隨太子、李司丞,萬死不辭!」

起先太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聽自己的兒郎這麼一說,頓時來了勇氣,厲聲說到:「今日之事,皆因本宮而起,為的是匡扶李唐盛世,諸位如不願助本宮,此刻即可離去,本宮絕不怪罪,如有願追隨本宮成事者,必封王拜相!」

鸞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將軍敬暉、右羽林將軍桓彥范當即跪倒在地,大聲說到:「願以太子馬首是瞻,肝腦塗地!」

太子心中大喜,說到:「有諸位協助,吾等必成大事!還請張柬之大人為大家安排如何行事。」

張柬之拱手一行禮,說到:「命鸞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將軍敬暉、右羽林將軍桓彥范速速回營,整備軍紀,搜羅可協助成事之人,上元節后,伺機行事,另調集左羽林軍一半人員協助龍安司查辦此案!聽命於李司丞!」

「喏!」崔玄暐、敬暉、桓彥范三人齊聲應道。

「那三位將軍就請速速回營吧。」太子說到。三將領命而退。

三人走後,張柬之起身看了看陳玄禮、張九齡對李三郎說到:「你身後二人皆能人,有此二人協助,將來你定可成事,請親之、信之!」

李三郎雙手一拱,答到:「喏!」

張柬之繼續說到:「你眼下要做的就是迅速恢復龍安司,景行坊內有一舊衙署,是原大理寺舊地,一直空置,無人使用,現在就用於龍安司吧!」

李三郎心中一喜,拱手施禮,說到:「謝張大人!吾等即行前往安置。」

張柬之連忙說到:「李司丞勿急,聽老臣把話說完。老臣在上朝前草擬了一份名單,這些多為老臣多年來的門生故吏,是可託付之人,司丞可盡皆調用之,之前龍安司調集之人,不乏他人眼線,所以消息走露過快,但名單上之人,司丞皆可信之。」

李三郎頓悟,為何之前凡所辦之事,皆會走露風聲,原來是眼線打探所致,經張大人這麼一提醒,他確實得注意此事。

張柬之繼續說到:「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左羽林軍調派的人手應是夠用,此名單上的文吏也足矣,眼下你還缺一名指揮的將才。」張柬之看了一眼陳玄禮,說到:「此番所臨之敵,遠非你所想的容易,所以還是要有一經驗老道之人,我聽聞賊人武功高強,一人就能殺了龍安司上下,那所選之人還必須武功高強,可與之相敵。」

聽了張柬之的話,李三郎連忙點頭稱是。

張柬之說到:「這李客文武出眾,今早朝吾皇已赦了他的罪,你快尋得此人,讓他助你。」

李三郎臉上一陣羞愧,說到:「不瞞張大人,因三郎一時疏忽,此人想必對我誤會深重,已經離開神都了。」

張柬之擺了擺手,說到:「你不了解此人,此人俠義凜然,你肯誠心待之,他一定會以死相報的。老臣今早已命各城門嚴查,此時,他應該尚在神都之中。」

李三郎聽后心中大喜,連忙問到:「那張大人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張柬之搖了搖頭,說到:「這老夫就不知了,不過有一人也許可以助你。」

「誰?」李三郎連忙問到。

「陳無忌!素聞此人是查案高手,之前被你徵用,也算是緣分,你快去找他問問吧,也許他現在已經醒了。」張柬之說到。

李三郎聽完,向太子、張柬之分別施禮拜別,轉身說到:「張九齡速去調用名單上之人,重置龍安司;陳玄禮隨我前去太醫署!」

二人拱手答到:「喏!」張九齡離去之時,又偷偷瞥了一眼張柬之,心中不禁佩服此人,他的臨危不亂,處事不驚,行事有條不紊,當為自己的楷模,暗暗發誓,日後自己定當要成為那樣的人。

眾人走後,太子又問了張柬之:「那我對太平,現應當如何行事。」

張柬之答到:「似一切未發生,靜觀其變即可。」太子李顯點頭。

梁王府內。武三思把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武江在一旁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今日的早朝,武三思算是丟盡了面子,而且絲毫好處沒撈到,此刻不免怒火中燒。

正在此時,薛良進府了,武三思見來人是薛良,連忙上前迎到:「薛先生,總算是來了,你看我梁王府到底該如何行事,此番下來,我梁王府的臉算是丟盡了!」

薛良左右看了看,只有武江,於是說到:「梁王此次算是被人設計了,居然把罪責推給一個新上任的李客,這不正犯了忌諱嗎?」武三思怒道:「都是這個李三郎搞得鬼!」

薛良搖了搖頭,說到:「你不見太子也被責難了嗎?不是他,是背後另有其人唆使。」

武三思連忙問到:「誰?」

薛良說到:「據眼線來報,背後撥弄是非的人是——太平公主。」

武三思一驚,說到:「怎麼會是她?」

薛良繼續說到:「箇中原因薛某不說,料想梁王也猜得到吧?無非是利益二字,女皇面前梁王、太子失了寵,剩下的無非就是她了。」

武三思心中暗暗罵道,但一時也無法,於是問到:「那請薛先生教我,往後如何行事?」

薛良說到:「至於太平,不動聲色,小心提防就好,此時與她為敵,對梁王不利。另還應該急尋李客,既然他已經免了罪,那就重用其查案吧。」

武三思乃心胸狹窄之人,昨夜李客以劍相向,他不殺他已算是仁慈,又怎肯低聲去求他,但眼下他又不好駁了薛良面子,只好說到:「那行,只可惜他已離去,本王只能儘快去搜尋此人了。」

薛良說到:「如是甚好。還有一事,龍安司昨夜被歹人所襲,眼線已亡,現薛某要去設法重置眼線,就此告辭。未有消息之前,還望梁王小心行事。」說完拱手施禮而退。

見薛良走後,武江問到:「還請問梁王,我們現在就去尋李客嗎?」

武三思怒瞪了武江一樣,罵道:「你個蠢貨,用劍指著你的人還敢用嗎?你去找李客,找到了想辦法給我殺了就行,我不用他,也別讓龍安司的人用他。」

武江連忙拱手說到:「喏!但查案的事!」

武三思再次怒聲罵道:「你們大理寺全是死人嗎?沒了李客你們大理寺就不會有人查案了嗎?」說罷,又欲摔茶杯。

武江見狀連忙答到:「喏!微。。。微臣告退!」並一步一個踉蹌的退出了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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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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