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十三)
李三郎聽聞車外有人來訪,於是掀起車簾探出了頭來,見來人是高戩,頓時大感意外,心中暗自想到難不成是太平公主讓他來當說客,好讓自己出面為其向陛下求情?於是朝高戩問到:「不知高大人找在下有何事?」
高戩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接著又朝馬車內望了望,確定只有李客和裴旻二人之後,於是小心翼翼地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李三郎,並小聲說到:「公主托小人將此信交於李司丞,望李司丞事成之後務必為公主在陛下面前周旋。」
李三郎接過了紙條,但並未打開,繼續向高戩問到:「請問高大人,姑姑還有沒有其它要交代的。」
高戩輕輕搖了搖頭,答到:「公主說李司丞看了此條便知如何行事,其它就未再交代了,此事還望李司丞鼎力相助。」說罷不待李三郎回話,便又將自己的臉遮住,轉身疾步進入一旁的巷道,離開了。
李三郎望著高戩走遠,於是向裴旻一揮手,二人一起鑽入了馬車之內,李三郎緩緩打開紙條,突然面色一驚,李客見狀連忙接過了紙條,也是霎時變色,二人傳遞間,裴旻也看清了字條上的內容:庫勒多提那,城東十五里,山麓葫蘆洞中,三人頓時面面相覷。
李客打破了沉默,說到:「吾即可前往查看,若此信屬實,定將其提前破壞。」
李三郎搖了搖頭,說到:「李都尉萬萬不可,汝也曾聽說此物的厲害,若其真在那山洞之中,必是萬般兇險,吾絕不能讓汝獨自犯險。」
裴旻問到:「那現在如何處之?」
李三郎答到:「吾這就前去羽林軍調集人手,備好武器、弓弩,前往除之。」
李客連忙說到:「李司丞,此事萬萬不可。」
李三郎一臉疑惑地望向了李客,問到:「為何?」
李客答到:「李司丞也見了,剛才高戩來尋吾等,如此謹慎,料想其定是被人監視,若此時調集眾多人手,必定目標過大,到時若是克多察覺,定會轉移了此物,吾等難有所獲。」
李三郎聽罷,輕輕點了點頭,小聲說到:「李都尉言之有理。」
裴旻繼續說到:「二位勿急,此事是否會有詐?」
李客沉思片刻,答到:「吾料想此事屬實,太平公主已是待罪之身,她若是加害吾等,對其無益,此刻她應該更想向吾等示好,若是事成她也算是將功抵過,減輕自己的罪責。」
李三郎聽罷,點了表示讚許,繼續說到:「既然如此,吾就調集少量人手前去如何?」
李客還是搖了搖頭,說到:「此次也許是吾等的唯一機會,多一人知曉此事就多一分走漏消息的風險,若是失手,那可再難有如此機會,還是吾一人前去探個究竟更為妥當。」
裴旻說道:「李兄,別忘了還有裴某!」李客剛欲開口勸說,裴旻一把抓住了李客的手腕,繼續說到:「李兄有家室妻兒,按理來說汝不應該犯此險,但吾知道李兄的性子,勸汝不去,定是比登天還難,不過可別忘了,裴某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之人,又怎會不一同前去,李兄勿勸。」
李客聽罷輕輕嘆了一聲,不再開口。李三郎左右望了望二人,開口說到:「既然如此,那就吾三人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李客剛欲開口,再次被李三郎阻止:「李都尉,吾的性子與二位一致,裴大俠的話吾就不重複了。」
這次李客沒有沉默,連忙說到:「李司丞萬不可如此,吾二人尚能自保,李司丞千金之軀,如何能隨吾等犯險?」裴旻也是連忙一同勸阻,可李三郎也是那種一旦拿定主意就萬難更改之人,無論二人如何勸說,也執意如此,李客無奈,只得嘆聲道:「既然如此,那到了山洞口,還請李司丞在洞外接應,勿讓吾等為難。」李三郎見李客鬆了口,也不再執拗,點頭答應了,於是三人駕車出發,直奔城東。
一個時辰過後,三人已到了城東十五里處,三人下車后將馬車藏在了路旁,又躲在暗處觀察了一會,確定無人跟蹤后,遂開始尋找信中的所提到的葫蘆洞。
城東十五里已算是遠離神都,此處人煙稀少,樹木雖不及夏日時節繁茂,但山上、山下也算是樹木茂密,三人剛好是在山腰的位置,一眼望去,山谷內景象皆被樹木遮擋,裴旻見此狀不免嘆道:「這麼大的山,吾等該如何尋找?」
李客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無奈,此番景象是三人出發前未曾細想到的,這荒山野嶺之中要尋一洞確實困難,適才應再問清楚一些,不過料想高戩也不會知道具體的位置。李客再次四周望了望,繼續說到:「吾以為這庫勒多提那無論是何物,定是被克多等人搬運至此,料想應是會留下足跡,吾三人還是先設法尋找到足跡吧。」三人對視了一下,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便分頭開始尋找。一刻過後,裴旻終於尋找到了一條小徑,仔細觀察,還有人行過的痕迹,李客聞聲連忙趕了過來,俯身仔細觀察,這是一條泥土路,隱藏在一堆荒草的背後,若不是裴旻心細,還真不易發現,李客在小徑上走了幾步,又俯下身來繼續觀察,然後朝二人開口說到:「依吾之見,應是此路。」
李三郎滿臉疑惑,問到:「李都尉,為何如此肯定?」
李客指著地上的腳印說到:「小徑上先前的足印比吾剛才所踏更深一些,應是抬重物所致,近幾日無雨,足印較為清晰,以足印的新舊程度來看,應是近幾日所產生,故吾推斷應是此處。」
李三郎聽罷,心中不免對李客細緻的觀察能力感到佩服,於是答到:「既然如此,那吾等儘快出發吧。」說罷,三人便沿著此徑小心翼翼地開始前行。
大約又過了一刻,三人終於來到了山谷底,前面是一條小溪,前人留下的腳印到此地也就消失了,李客在附近又找尋了一番,也沒再發現腳印,一時間,李客不免有些心焦。李三郎抬頭四周望了望,此地竟有一種熟悉之感,周遭景物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李客轉身嘆聲說到:「腳印應是被人故意抹去了,就像那日神都城外的駝隊劫殺案一般。」
李三郎正入神地觀察四周,一時間沒注意李客的說話,最後喃喃說到:「此地吾似乎曾經來過。」
裴旻聽得清楚,上前一步問到:「李司丞曾到過此地?」
李三郎又朝小溪旁走近了一些,四周確認了一下,轉身說到:「正是此處!大約七、八年前,父王、姑姑帶吾至此處狩獵,突遭大雨,吾等順著小溪往下尋找避雨處,後來發現了一個上洞,那個山洞兩個洞口相連。。。呈葫蘆狀,姑姑所指必是此處!」
李客聽罷,心中一喜,連忙問到:「李司丞的意思是順溪流往下走?」
李三郎點了點頭,答到:「正是!」
說罷三人又沿著小溪開始往下遊走去,沒過多久,李客終於在草叢中又發現了腳印,如此一來,更加堅定了三人的推斷,李客面露欣喜,於是帶著二人加快了步伐,約一刻過後,小溪的對面終於出現了兩個山洞,緊緊相連,遠遠望去,真像似一個橫卧的葫蘆。
李三郎指著山洞說到:「正是此處。」
但李客的欣喜之色轉瞬即逝,山洞雖然找到了,可想到進入洞中后要面臨的庫勒多提那,卻令他不免心中頓生寒意,按月娃所說,此物可是能在瞬間將人吞噬成白骨的野獸。
李客帶領二人小心翼翼地淌過了小溪,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山洞口,洞口大約兩丈高,從外看是兩個洞口,可到了洞內卻連成了一個,李客站在洞口朝洞內望了望,洞內深不見底,此刻雖是白天,可洞內卻非常幽暗,往洞內兩、三丈後幾乎沒有光透入,洞內異常安靜,從洞中時不時透出陣陣寒意。
李客轉身向李三郎小聲問到:「李司丞以前到此可曾進入過洞中?」
李三郎搖了搖頭,答到:「上次只是在洞口處避了雨,不曾入內。」
李客聽罷,便不再多問,開始在四周尋找枯木,然後撕下衣角,不一會便紮起了幾個火把,他取出火引將火把逐一點燃,遞給了裴旻,又抽出了長劍,長嘆了一聲,似乎已下定了決心,然後對李三郎說到:「李司丞,請汝務必在洞口守候,萬不可入內,若是吾二人。。。有何不測,還望李司丞儘快逃離此處,另外。。。若是李某不測,李某的妻兒還望李司丞能夠幫以照顧。」說罷,李客竟有些眼眶紅潤。
李三郎連忙一把拉住李客,顫聲說到:「李都尉、裴大俠萬不會有事的,若有變故,還望及時逃出,切不可丟了性命!」情急間,李三郎的眼眶也不免有些紅潤。
裴旻也抽出了長劍,上前拍了拍李客的肩膀,說到:「走吧。」
李客掙開了李三郎,未再多言,隨著裴旻開始緩緩朝洞內走去,李三郎望著二人漸漸消失的背影,竟不自覺地有些淚目。
李客與裴旻往洞中沒走多遠,果然已是一片漆黑,若不是手中的火把,恐早已是伸手不見五指,二人舉高了手中的火把,將背靠在了一起,互相保護著,緩緩地朝洞穴的深處走去。
洞中異常陰冷,越往裡走,越能感覺到濕氣,不時還能聽見水滴的聲音,漸漸地山洞變得更加寬闊,二人頭頂上也漸漸高了起來,料想二人已是走到了山體的內部。
李客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向裴旻說道:「裴兄,汝聞到了嗎?」
裴旻輕輕點了點頭,小聲答到:「聞到了,此味道似乎是。。。」
李客肯定地答到:「正是今日吾等聞到的味道,在燈台大佛前。」
裴旻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李客繼續說到:「可此處為何會有此味道,難不成?」
李客還未說完,腳下突然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李客連忙用火把往地下一照,在火光映照下,他終於看清,原來他踢到的竟然是一具人形白骨,李客心頭大驚,連忙小聲朝裴旻說道:「裴兄,小心!也許庫勒多提那就在附近,此白骨必是其所噬!」
裴旻正欲答話,可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還沒等其看清,突然「啪」的一下,裴旻像是被一隻奔騰的野牛撞在了身上,一下向後騰空飛了出去,少說也有兩、三丈遠,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身後的洞穴石壁之上,裴旻五臟內一陣翻湧,嘴裡一股血腥味,「噗」的一聲竟吐出了大口鮮血,全身的骨頭跟散架了一般,一時間竟爬不起身來。
此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李客反應過來后,連忙舉高了手中的火把,可眼前的黑影卻令他大驚失色,聲音微顫地崩出了一個字——「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