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第二百七十八話 雪夜迷境(中)
重新回到珊迪的爐火屋后,宸洛看著珊迪獨自一人默默地清理房間,一語未發。看得出她或多或少受到了剛才那個名叫皮勒夫的影響,雖然聽不懂他到底對珊迪說了些什麼,但能讓珊迪一時之間性情發生這樣的轉變,想必應該是提及了某個對她而言較為敏感的話題。宸洛也不想了解他們之間究竟有何過節,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沒必要干涉到其中去。
「小迪,可以再向你了解幾個問題嗎?」讓珊迪一人自我緩和了一段時間后,宸洛嘗試性地問道。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不用這麼客氣的。」珊迪也總算是恢復了最初那個溫婉的鄰家女孩模樣。
「你們部族裡,有星象師嗎?」問起這種問題,宸洛表現得有些小心翼翼。
「星象師?你是指那種會使用奇怪魔法的人嗎?」珊迪露出了幾分好奇的神色看著宸洛。
宸洛乾笑了幾聲點點頭,他沒想到珊迪對星象師的概念了解得如此粗略單一。
「那就沒有,我們族內是嚴禁使用那種魔法的,也不允許那樣的人存在。」珊迪搖了搖頭,隨後用一種詫異的眼神望向了宸洛四人,「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該不會你們就是那什麼星象師吧?」
「呃……我們當然不是……我就隨口問問而已,你別放在心上啊……」宸洛不由得撓撓頭,露出尷尬的笑容。珊迪都如此明說了,那自己也沒有傻到當面承認自己是星象師的身份。
「你們部族為什麼要禁止星象師的存在呢?」羽聆薇對此感到不解,接著宸洛的話題繼續問道。
「這個嘛……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和鹿神的庇佑有關。」珊迪如實道。
既然如此,宸洛四人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不管這其中的緣由是什麼,他們自知不到萬不得已,一定要盡量在這裡隱藏好自己的身份,否則很可能會因此而惹上大麻煩。神鹿部族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宸洛之所以會提出關於星象的話題,正是因為他有這麼一種預感。
在被禁止外出的那時起,宸洛便萌生了一種想法,那就是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偷偷外出。神鹿部族的圍障也只有五六米之高,想要從這裡翻出去,對他們星象師而言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既然這裡的人不待見他們,還視他們為禍苗,宸洛更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所以,他們必須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外邊找尋真相,儘快為自己開脫。到那時,即便珊迪和塞托再好心勸留,他們也絕不會有所動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我們可是星象師啊。」寒蕭如夢初醒,一天沒有運轉體內的星能進行冥修,難怪總覺得有種不適應感,「那我們什麼時候行動,今晚么?」
「先不急,看看今晚的情況如何再做打算。」宸洛搖搖頭。
他無非是想再觀察一夜,確認昨夜外頭的動向是否只是一次偶然事件。倘若今夜那群山妖恢復正常的叫喚,雖不能完全證明他們幾人是無辜的,但至少能說明一些問題。而如果情況依然如此,那就更能說明問題所在,一來是這裡突然出現的反常變化確實多少與他們相關,二來則是,其中的背後是他人有意所為。
安排好初步的打算后,宸洛四人便本本分分地留在神鹿部族,度過這看似安寧的一日。神鹿部族族人的生活方式十分簡樸且原始,沒有星象力量的幫助,他們無法像星象世界大陸地域的人們那樣,有便捷舒適的生活。這裡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連生火,還是依靠一種名為「燃石」的火石。
在這霜雪漫天的極寒之地,火成為了他們部族不可或缺的必需物,也是他們抵禦嚴寒的一種依託。生起的爐火宛如他們的生命線,一旦滅卻,就失去了光和熱,墜入漫長無邊際的夤夜。
那是他們最容易陷入無望惶恐與自我迷失的時候。
因為,神鹿部族依傍玉魂山脈而生,那群山妖也是如此。每當進入夤夜時分,雪夜的沉黑便會加劇,它就像是一層無形的黑色恐懼,籠罩在他們部族周圍,一旦在此時沉眠,它便會侵入夢境,創造出人們心靈深處最畏懼的虛妄之境。就像你無法想象夜空乃至宇宙的盡頭,只會淪入深不見底的迷亂漩渦之中。
山妖族群的活躍時間段恰好就在夤夜時分,也就是後半夜乃至凌晨。在那時,它們會長時間不間斷地發出叫喚聲,這似乎是它們的生活習性。不過起初山妖的出現,確實令神鹿部族的人感到苦惱厭惡,因為它們的叫喚聲實在有過聒噪,但適應了一段時間之後,人們非但沒有厭煩,反而逐漸接受了那些叫聲。山妖的出現,相當於為他們排除了先前夤夜時出現的各種混亂思緒。它們如同定時的警鳴,讓人們不再於夤夜陷入沉眠。
所以對神鹿部族的族人而言,山妖的存在或許是十分具有意義的,如果沒有它們的叫聲,那層無形的黑暗便會再度入侵。因此,昨夜發生的異象在神鹿部族的老一輩的人看來,事態非同小可,族長憫虔才會對此這般重視。
這些其實都是由收留寒蕭的一家人告知他的,並坦言若是此次異況若是對他們部族造成一定的影響,族長甚至會對他們四人採取非常措施。
收留寒蕭的是善良的一家人,說是一家人,其實家中也只有兩人,也就是一對夫婦。男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就連和自己的妻子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那種陌生感讓寒蕭甚至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夫妻。當然,也許是存在著某種隔閡也說不準。
當時也是女人提出要收留寒蕭,之後她也將原因告訴了他,說是在寒蕭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兒子的影子。女人對寒蕭提起過有關她的孩子的事:大概在五年前的時候,她的兒子因為一次意外,而永遠地離開了她。女人痛哭流涕,傷心欲絕,自那以後的每個夜晚都讓她無法安眠,只要一閉上眼,她就會忍不住回想起她的孩子。她總認為自己有愧於他,沒能盡到一個作為母親應盡的責任。
「如果他還在的話,現在應該也和你一樣大了……」
而昨天當她無意間看到昏迷的寒蕭時,第一眼竟然將他看成了自己的孩子,但隨之很快又收起了心中唯一的念想與奢望。人死不能復生,她願意選擇收留寒蕭,只是為了尋求內心長久以來的空缺和慰藉。而寒蕭,似乎也是許多年沒有再感受到這種久違的親屬感,即便她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
神鹿部族的第二個夜晚,宸洛四人都要比昨夜更加難眠。他們靜靜地守在窗前,向屋外遠望,即使夜的漆黑讓他們根本看不清外邊的任何事物。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直來到夤夜時分。
一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聽到任何類似妖獸的叫喚聲。直至拂曉之時,白茫的晨光刺入眼中,令宸洛感到精神有些恍惚。
休整了一上午後,宸洛從珊迪口中得知,昨晚族內有幾位老者精神狀況突然欠佳,很可能正是因為夤夜的寂靜給他們帶來了精神上的壓迫。這種事在他們四人聽起來雖然玄乎,但對神鹿部族的人而言卻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族長憫虔素來看重自己部族的族人,他已經明確表示,若是三天之內無法找出山妖不叫喚的原因,無法讓它們恢復如初的話,他便會採取部族的傳統措施,將他們四個外來者獻祭於鹿神。
「會不會,這些真的是因我們而起的……」千影思此時的心中已經感到莫名的不安。
這才只是第二個夜晚,就已經對神鹿部族的人產生了這樣的影響,她不禁開始擔心,如果情況無法得到改善的話,接下來這裡的人還將要面臨什麼。
「我現在倒希望最好是,因為這樣的話我們至少能有一個方向。」宸洛說道,「所以我們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去確認一番。」
經過簡要的商討過後,宸洛四人決定今晚就準備動身,外出探查原因所在。現在的情況是,山妖的異象是否與他們有聯繫,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神鹿部族的人從一開始就篤定,他們的引發不祥之兆的苗頭所在。
其實他們本可以就這樣趁著夜色,一走了之,無需理會這裡的人,禍福生死,聽天由命,與他們何干?但結果很顯然,他們並沒有就此打算離開,對這裡不管不顧。也許那個所謂的神使神通廣大,能夠處理好當下的問題。若萬一因為他們的擅自離開,而導致情況的加劇惡化,危及到他們部族,那無異於會是一種良心上的譴責。
因此,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儘力去給這裡的人一個完整的答覆,不光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自己今後的心安理得。
……
熬過白天,當晚的午夜過後接近夤夜時刻,他們便正式開始行動。各自找到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離開房屋,四人相聚於神鹿部族的一側圍障邊沿處。在確認了四下無人的環境后,他們藉助羽聆薇喚冰的能力,製造出一道冰梯,還算順利地從圍障內翻出。整個過程他們並沒有引導出星能,畢竟引導出的星能之光實在有些太過引入注目,何況也沒有引導出星能的必要。
這個夜晚似乎要比先前兩個夜更加寒冷,外面滿是鵝毛般的飄雪與不斷刮卷而過的寒風。部族外的地面上,積雪更是敦厚密實,雙腳哪怕輕微地踏在其上,整隻小腿都會陷入其中。外面的天寒地凍著實與待在部族內有著很大的差別,即使身穿厚實的絨衣,一陣陣寒息總會逐漸滲透到體內,傳來透骨的寒意。
本身在這樣的雪地環境下行走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再加上此時正值深夜,除了抬頭隱約可見的星點,雙眼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光感。那是一種真正意義上深邃的黑,即便是白皚皚的雪地,也是盡數一致的昏黑。
或許他們真的有些天真,還妄想到時候依靠自己的力量,從這裡走出玉魂原,現在看來恐怕還未離開玉魂山脈地帶,他們就又要迷失在這漫無邊際的雪海之中。
不過也好在他們是星象師,可以依靠引導出的星能庇護層,來與外界的雪層隔離開來,而不至於徒步深陷其中。雖然如此,但行進依舊是個障礙性問題,他們需要藉助星能的光輝來為他們照亮前進的道路與方向。以現在這樣的行進速率來看,要想抵達玉魂山脈邊沿地段,還需要耗費不少的功夫。
「應該快接近了,大家都小心點,注意四周的情況。」宸洛提醒了一聲。
他們四人小心翼翼地一路走來,基本上已經將要抵達山脈之下,這就意味著他們即將踏入妖獸的領地範圍。在這種雪夜中,任何妖獸都可能對他們造成一定的威脅。雖然白日里有曾事先向塞託了解過這一帶山妖的基本情況,但畢竟沒有真正遇到過,還無法下任何定論。根據它們族群的數量來看,那群山妖的等階估計不會超過二階,不過一旦驚擾了它們,對付起來也未必容易,低階妖獸通常都是依靠數量來創造優勢的。
他們此行的目的,其一就是為了驗證一個猜想:山妖是否還留在這附近。宸洛認為,如果夜裡本該正常叫喚的山妖這兩晚忽然不叫了,很可能是已經離開了這片區域,所以他們首先就需要確認這一點。
「等等,先停一下,這附近好像……有動靜!」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