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番外有緋君子(30)
「鬼谷?沒聽過。」
「小公子可曾聽說過樓澤?樓澤附近有一片延綿山脈,穿過那片山脈,就是我的故鄉。」
「你是說,樓澤之外,還有另一片國土?」
「或許一片,也或許很多。天下之大,而你們這裡的輿圖,太小。」
「那聽你這麼說,是去過很多地方?」
言緋有些好奇,這個人看起來神神秘秘,似乎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可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
肖天寒笑了兩聲,不再說話,而是專心準備輸血。
他醫術很不錯,經過半天的救治之後,青青脫離危險。
威脅性命的意外並沒有發生。
這是個好消息。
次日中午,常柏草等人如期趕到,照顧和看護的重任自然就交到了他們幾個手裡。
刺客的身份經過核實,確實是赤霄來的死士。
晚上,言緋將季一叫出來,在院中煨壺酒,問起了那件他不願問的事。
「說說吧。」
「公子想聽什麼?」季一眨眼,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言緋端起酒壺,「你們既然過來了,應該有很多想說,索性就趁著今晚一併說了吧。」
「今晚?」
「今天之後,也該上路了。」
赤霄的情況恐怕比想象的複雜,不論如何,他都不能繼續再這裡耗下去了。
季一道:「那位姑娘傷得可不輕,公子這麼急著,莫非……是想把她留在這裡?」
據打探的消息,那女子應該隸屬於某傭兵組織,接了任務帶他回赤霄。
但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他們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
至少,言緋此人,絕不是一個會捨命去救別人的大聖人。
「你不用試探我,她的事,我知道怎麼處理。」言緋給自己滿了盞酒,端到唇邊,一口飲下。
「那公子想知道什麼?」
「說說……我哥,還有她。」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稱呼那個人。
但有些事,已無法挽回。
「我等受命來護送公子,就是要將公子平安送回焰都,並要助你重登皇位,穩住赤霄局勢。」
「為何?」
「血濃於水,公子有朝一日會明白的。」
季一表完了忠心,也覺得有些口乾,將煨好的酒倒了杯,一口灌下。
可言緋準備的是烈酒。
酒香入口,燒得喉嚨疼。
季一嗆得個半死。
「咳咳咳!咳咳……」
「她……她葬在哪裡。」
「呃,無冢。」
季一半垂著頭,眼眶發紅,也不知道是被酒嗆的還是觸景傷情,聲音有些喑啞。
言緋略僵。
手指用力,猛地捏碎了酒杯。
「連個安身之所也沒有?」
「小姐說了,她最想去看這天下的大好河山,若此生無緣,不如隨風而去,倒也不枉來這裡走過一遭。」
「那,他呢?」
「公子以為,他如何?」他似乎悲從中來。
後來言緋再問他孩子如何,他自然也是答不上了。
夜風甚涼。
風起時會帶起他們的衣袍,呼呼的聲音似凄涼又似悲號。
言緋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從未真的相信顧清歡已死,只是當真相終於赤裸裸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又不知該如何面對。
顧清歡死了。
是自己害死了她。
他們把所有的人都派過來,是為了助他一臂之力。
那些愧疚和悲傷彷彿化作一柄長刀,從心口的地方狠狠劃過,帶起的血肉的模翻飛和痛不欲生。
她死了。
到死,他們還在護著他。
「兩個蠢貨!」
寒風中帶著陣陣低語,也不知吹散的是誰的悲泣。
他總是說別人蠢,可到頭來,最蠢的不應該是他自己嗎?
他毀了一切。
從今以後,這世間再不會有個嘴賤欠揍的神醫,也再不會見到那時刻冷著臉的閻王。
季一見他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拱了拱手,起身離開。
言緋就在院里或哭或笑,舉杯狂飲。
不知過了多久,他肩上忽然多了一件帶著狐狸毛的厚實披風。
暖烘烘的,帶著些淺淺葯香。
毛茸茸的帽子兜在他頭上。
美人如玉。
「你這樣,不把自己鬧病才怪。」
青青醒了。
她本來準備了兩件披風,自己穿了件,另一件給他。
但走到院子里,見他這副模樣,心一軟,就把穿暖和的脫下,自己穿上那件還涼著的披風。
「你不好好躺著,亂跑什麼。」言緋背過臉,不去看她。
青青無奈,道:「我也想休息,可某些人在院子里嚎得像鬼哭一樣,只有出來看一看。」
真把她嚇了一大跳。
不過暈了半日,那個張狂肆意,日天日地的言大美人,怎麼就頹成這樣了?
「你這是……失戀了嗎?」青青臉上滿是悲憫。
「嗯。」
「不要傷心,我還好好的呢,不會拋下你不管。」
「……誰給你這麼大臉?」
「聽照顧我的幾位姑娘說,你今天為了救我,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要換了別人,早撲上來以身相許了,哪兒像我這麼矜持。」
青青過去擠了擠他,把他坐的有軟墊的座兒給搶了。
活脫脫一女土匪。
矜持你大爺!
言緋翻個白眼。
他忽然很後悔救了她。
這種剛醒就開始搞事情的女人,他當初真該給她一掌拍死了妥當。
想是這麼想,他最後還是把軟墊讓出一半來。
但,那些悲傷的情緒也跟著煙消雲散。
他實在沒辦法在這女人面前傷懷。
「鬧夠了就進去,外面風大。」言緋趕她走。
青青眨眼,有些感動,「你這是在關心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面前,髒了我的眼。」
「嘁,狗咬呂洞賓。」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言緋不想再跟她多話,偏偏這人像黏在凳子上似的,怎麼也不肯走。
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只是想提醒你,那些暗衛都隱匿在周圍,你要是還想留點當主子的尊嚴,就別在這兒哭。」她拍拍自己肩膀,「吶,借你用用?」
他們的對話她聽了個七七八八,具體不太清楚,但根據這些天聽的故事,再加上自己多年看小說的經驗,也能猜出個一二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也不知道誰對誰錯。
人無完人。
有些事,註定已經無法挽回。
青青拍了半天肩膀,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就在她認為他不會再理會自己的時候,那顆毛茸茸的頭就靠了過來。
「我是孤煞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