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吃飯還是打仗？
「坐好了，別亂動！」
蘇航坐在升降椅上，脖子上系著圍單，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緊接著，一陣電動馬達的嗡嗡聲響起，慢慢移到頭頂，一縷頭髮從頭頂飄落，掉在圍單上。
一陣熱風吹來，直接吹拂到後腦門。
蘇航看著鏡子里，一綹綹掉落的頭髮，和逐漸變得光溜溜的頭皮，面無表情。
從今天起，他就是一個兵了。
不，應該說是一名軍官了。
華武一號基地最小的都是士官，而只要達到一級特種戰士，原軍銜就自動上升一級。如果之前是普通士兵，則直接提升為少尉軍銜，正式成為一名職業軍人。
像蘇航他們這種交流人員，也會賦予臨時少尉軍銜，但並不像真正的特種戰士一樣受到嚴格的軍規約束。只要不亂跑亂看亂問，基地就不管他們，也不會要求他們剃光頭。
可蘇航不是來走過場的。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他也以一名普通特種戰士的身份，成為這個基地中的普通一員。剃光頭，只是第一步。
隨著最後一綹頭髮掉落，他真正變成了個光頭。
理髮員去掉圍單，鏡子里顯露出一個全身沙漠區域作訓服，頭頂鋥亮的年輕軍人。經過這麼長時間鍛煉，他已經不再是普通城市少年的孱弱模樣，一身的肌肉非常結實，卻又並不粗笨，顯得精幹靈活。
蘇航戴上長舌單軍帽，正了正帽檐，看著鏡子中神情堅毅的樣子，對自己的形象很是滿意。從內到外，他都是一幅標準的軍人形象。
唯一區別於其他軍人的地方，是他的皮膚過於白皙。
「好一個威武的戰士！」毛參謀在他身後讚歎道，二團陪同下來的那名參謀軍官也是微笑著誇獎幾句。
只有七連連長、指導員、副連長面色顯得很難看，站在一旁沒有搭話。
剛才七連長和二團參謀爭執了半天，堅決不肯接受蘇航，雙方言詞之激烈，幾乎是當場吵了起來。最後毛參謀直接以司令部軍令相壓，才讓他們閉了嘴，可對於蘇航，那種排斥之色毫不掩飾。
毛參謀一行送佛送到西，一直將他送到三排一班寢室，由連長曾至遠向三排長、一班長下達了命令，兩位參謀還說了一些套話，諸如團結戰友、共同進步之類的話，把門面工夫都做到位了，然後才離去。
曾連長等一干七連幹部送兩位參謀出去，就沒有再回來，顯然根本就沒把蘇航當作本連士兵看待，理也不想多理。
幾位連幹部是這樣，一班的人看來更沒把蘇航當作戰友。從窗口看到毛參謀他們乘坐的漂浮車離開，幾個散開的特種戰士立即站起來，向蘇航圍上來。
「嚴錚、喬依林、甘小四，你們幾個想幹什麼！都給我回去坐下！」一班長見勢不對，趕忙攔在蘇航面前，擋住了這幾個人，聲色俱厲道，「毛參謀他們剛剛才說要團結戰友，你們就是這樣團結的？馬上給我散開！」
「他也配當戰友？呸！這種混日子的，我不承認他是我的戰友！」一個眉毛濃密的特種戰士輕蔑地撇撇嘴，很是不屑道。
「嚴錚，你那隻眼睛看到人家是來混日子的？嗯？剛才毛參謀他們說的話，難道你都聽到狗耳朵里了？蘇航將和我們班一起，參加比武，誰說人家要混日子了？」一班長庄明振直走到嚴錚面前，和他面對面，怒目圓睜道。
另外一個眼睛很亮，總是不停地轉來轉去的特種戰士，比直來直去的嚴錚油滑得多，油嘴滑舌道：「是啊，是啊，絕不拖我們班後退，這話說得多漂亮！啊！可他做得到嗎？一個啥都不懂的平民，哦，還是個只會修鍊的道士，他知道該怎麼整理內務嗎？他能打移動靶嗎？這都太難了，我就問，他會用粒子射線槍不？什麼都不會，張口就來，漂亮話誰不會說，可做不到，什麼都是放屁！」
蘇航在剛才一直保持沉默，這時微笑著開口道：「軍隊的比武項目，一共有哪幾項？」
「內務：整理床鋪、折豆腐塊，這你就是沒見過，應該也聽說過吧？」
旁邊床鋪上，一個精瘦的小個子軍人插話道：
「還有武器拆卸、保養；射擊，分站蹲卧三種姿態，還有移動靶、固定靶兩種――跟你說明白，這可不是電影里那種近距離射擊，也不是穿著單兵裝甲射擊，而是徒手舉著一百九十二公斤的粒子射線槍射擊！
我們是一級特種戰士，不是那些普通野戰部隊！
所有的靶子，都在一公里以外！就算你是修士，視力特好，一公里以外裸眼射擊，你只要手稍微歪一毫米，這粒子射線就射到天上去了！
還有移動靶，出現的時間只有零點三秒，移動速度每秒鐘百米。必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現一公里以外比針尖還小的目標，然後迅速調整姿態，扣動扳機發射，慢一點，目標就消失了！
至於其他的，負重三百公斤百公里越野跑、兩天在沙漠地區連續行軍奔襲八百公里以外敵營、外太空失重環境下突襲作戰……，等等這些，你行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行不行？」蘇航對他們的敵視並不在意，輕鬆地說道。
「吹牛也要注意點，當心吹不動了，牛從天上掉下來！」
嚴錚等人被班長攔著，知道不可能真的找蘇航麻煩，冷冷一笑，忿忿地散開，對於上級的胡亂指派仍然是滿腹怨氣。
他們都是一級特種戰士，論等級，和後天一階修士在同一水平線。論實戰、團隊作戰，蘇航這種剛升上一階的小修士，根本不被他們放在眼裡。
「小蘇，別理他們！他們就是隨便發發牢騷。你既然來了我們班，也表示想安心待下去，我當然是熱烈歡迎。不過我也希望你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好了，多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剛才驗證他們說的話雖然很難聽，但也有些道理。你說保證不拖我們後腿，可你畢竟是個平民，很多東西，你都要從頭學起。
如果你現在不忙著休息的話，我想先教你基本的內務整理……」
班長庄明振人不錯，從他話語裡面，聽得出他對於上級把蘇航派到他們班，也是有抵觸的。但對於蘇航本人，他卻能把心中的不滿壓抑下來，一項項向蘇航說明軍中的規矩、條令，手把手教他如何整理內務，很有耐心。
而對於其他的兵，他卻展現出很高的威信，隨便一個命令，一班的人都毫無折扣地完成。
是個帶兵的人。
蘇航在聽他講解的時候，心頭卻在暗暗思索。
剛才嚴錚他們幾個，在說明軍中比武項目的時候，說到移動靶，表示出現的時間只有零點三秒，而且還以每秒鐘百米的速度快速移動。
他當時就覺得有些怪異。
現代高科技武器，藉助高精度探測儀、自動裝置，攻擊遠距離目標不算什麼。可是為什麼有單兵裝甲不用，卻讓特種戰士們徒手使用粒子射線槍？
是，一級特種戰士身體素質達到了普通人的極限，手持一百九十二公斤的粒子射線槍也並不沉重。視力也非常優秀，一公里遠外的目標，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都不是問題。
關鍵是，有沒有這個必要！
一級特種戰士啊，哪怕是僅僅達到普通人身體極限的一級戰士，而且數量眾多，也沒有把他們當作一般軍人使用的道理吧。
再聯繫他們射擊的移動靶速度達到每秒百米，這不就是一級修士的移動速度么？
以這個數據作為參考，難道說，軍方訓練的特種戰士，他們所有訓練，都針對的是修士？
他學著班長的樣子，認真地練習著豆腐乾的折法，隨口問道：「班長，我們有單兵裝甲，為什麼還要訓練徒手使用粒子射線槍呢？」
「這都不知道！」隔壁上鋪一個特種戰士嘲笑道，「單兵裝甲是方便，一個普通士兵穿著單兵裝甲，也可負重兩三百公斤，輕鬆作戰。
可是單兵裝甲探頭接收信號、分析信號，士兵作出處理，扣動扳機、蓄能、發射等等，中間存在著信號延遲。尤其是光腦對規則移動目標，可以打提前量，從而獲得較高的擊中率。但對於不規則運動目標，它就沒有辦法了。
能夠跟得上這個速度，手眼協調動作的，只有特種戰士。」
蘇航笑著謝過對方的說明，心中對自己的猜測，卻更加確定了。軍方訓練的特種戰士，所針對的目標，就是修士群體！
如果對手是同樣的普通戰士，單兵裝甲完全夠用了。
只有個體目標細小，移動速度驚人，且經常作不規則運動躲避對手攻擊的修士，才需要軍方開展特別針對性訓練。
換句話說，只有同級別的特種戰士，才能藉助大威力現代武器，在很遠的地方，就對修士構成極大威脅。
看來政府雖然與修士組織存在合作關係，但對於修士群體，他們始終保持著警惕。
軍營駐地小樓是封閉式結構，空調的氣溫將室內溫度降到三十二度，雖然還是很熱，但至少還能夠忍受。
中午十二點，室外的溫度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七十度。
在這樣的高溫下，一個雞蛋打在水泥地面上，一會兒工夫也能烤熟。人別說訓練了，就是站一會兒，就會暈倒。
蘇航練了一會兒內務，便跟著一班戰士們去吃飯。
長期高強度訓練的人，胃口好得驚人。他自己剛領到洗臉盆一樣的飯碗時，還有些吃驚。但在七連食堂，他卻看到每一個人、包括連長、指導員都拿著一個臉盆大的飯盆，裝著滿滿一碗飯。餐桌上，菜很豐富，時令新鮮蔬菜、牛肉、豬肉，同樣是一盆一盆，堆得冒尖。
七連的所有人，都雙手放在膝上，正坐等待。
連隊幹部對蘇航看也不看，也不介紹給其他班排。相鄰幾張條桌旁坐著的幾個班軍官戰士，眼光在蘇航身上溜一圈，又轉回來，大家以眼交流，都不說話。
一聲「開飯」，餐廳里霎時響起一片狼吞虎咽之聲，蘇航才捧起飯盆，就看到旁邊班長盆里的飯，已經缺了一大塊！
而餐桌上菜盆里堆放的各種肉菜，也以目力可視的速度在飛快減少。
太，太快了！
習慣了在武盟底層服務社餐館，細嚼慢咽的蘇航，看得眼睛發直。
就一小會兒功夫，他面前的肉菜就已經下去了一大截。而他才刨了兩口飯，還沒有伸筷挾過菜！
這就是軍人的氣勢？
他再也坐不住了，要是再謙讓，他今天就別想吃到菜了，只能就著白飯對付。他從椅子里站起來，用筷子把各種菜，拚命往自己飯盆里趕，直到都堆到碗沿了才收手，心滿意足坐回位子吃起來。
「時間到！放碗！」值日軍官掐著表，時間一到便一聲令下。
鐸鐸鐸！
一片響，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飯盆。蘇航口中正塞了一大口飯菜，在努力咀嚼，趕緊也學著別人的樣子，將飯盆放下來，挺直胸膛手放在膝蓋正坐。
他看看同桌，除了自己的碗里，還是滿滿的一碗飯菜，別人的面前，飯盆里乾乾淨淨。
再看肉菜，除了盆底的一溜湯水，同樣都被一掃而空！
這是吃飯還是打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