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都是老狐狸

「常珂，最近你一直跟著江小魚？」

「對的。是他的佐領。」常珂面對自己的老師，她沒好意思把貼身兩個字說出來。

因為說出來也未免太引人瞎想了吧。是啊，是瞎想，不是遐想。誰能幻想江小魚啊，太瞎了。

「那最近江小魚沒搞什麼事情嗎？」王世襄淡淡的品著清茗。

「事情的話就是北城邊上那次。江小魚遇襲，然後差點死掉。還是白無暇前來江城，這算是救了他一命了。」

常珂不清楚老師問這些是幹什麼。但是老師既然問了，那她就如實回答了。

和江小魚接觸了一段時間，常珂自以為對他還是了解的。

於是常珂說道：「江小魚這人雖然輕薄浪蕩，而且也收黑錢。但是卻不能說他是一個壞人呢。」

王世襄嘴角翹起：「哦，怎麼說？」

「常珂明白老師為什麼要讓我去江小魚的身邊了。原來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常珂感嘆的說道：「從前在帝都雖然聽老師講過不少官場典故和油滑官吏的故事。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須知此事要躬行。」

「在江小魚那裡我知道了很多的事情。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很多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雖然書中寫的法律法規都很好，但是想要落到實處卻異常的困難。因為人都是私心的動物。再加上各地情況不一樣。」

常珂說道這裡有些掙扎，但最後還是說道：「我現在甚至覺得江小魚收黑錢收的好。」

「不，甚至我都不能說那是黑錢。百姓稱其為平安錢，我覺得這平安二字到真的沒說錯。老師收這平安錢的分潤也是沒錯。當初常珂錯怪老師了。」

王世襄看著自己的弟子，並且非常感興趣的問道：「你現在怎麼會如此覺得呢？」

「因為跟隨者江小魚的這段日子裡，我算是明白了江城這一畝三分地中的各種道道了。江城三大地下勢力相互爭鬥不休，而遊俠極度缺人。如果僅僅依靠衙門的財政和上面定下來的死工資，那麼遊俠這個職業根本沒有任何人願意做。早年江城很混亂，原因就是沒有有序的管理。聽說當時遊俠的內甲和動力弩都得不到及時的更換更新。遊俠成為江城的看客。沒事別找遊俠，有事就更別找遊俠。這成為當時的笑談了。」

「要不是江小魚開始以收平安錢的方式來收集錢財，招募遊俠，更新裝備，打點府衙上下。那麼今時今日的江城恐怕就不會是我們進城后所看見的歌舞昇平一派祥和太平的景象了。」

「所以，江小魚所做的一切不能說是全錯的。做事的方法也許沒有那麼正確，但是大的方向卻是好的。」和江小魚一段日子之後，常珂開始嘗試為他說話了。

因為在江城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曾經經歷過的生活都不一樣。在這裡，人們的生活更加的掙扎和苦楚。雖然說小小的江城是整個滄海道個人經濟排名第二的城市，僅次於道府滄海城。但是在這裡生活真的愉快嗎？

「所以你不覺得江小魚做的事情是錯的了？也不覺得收平安錢有問題了？」王世襄玩味的笑著。

「不，這些東西必然是錯的。只不過江城這個地方已經畸形了。在這個畸形的地方，江小魚的辦法成為了沒有辦法中最好的辦法了。」常珂雖然開始理解江小魚，但她還是有自己的堅持的。

「那麼常珂，你覺得江城畸形的最大元兇是什麼？」

當王世襄問道這個問題之後，常珂堅定不移的立刻回答道：「江城鋼鐵廠！」

「為什麼？」

「因為整個江城都是依託於江城鋼鐵廠建立起來。十餘萬的鋼鐵廠工人，遮天蔽日的鍊鋼煙囪。市級里最大的貨物的是鋼胚銅錠，車道上運送的礦石煤炭。來來往往的貨船拉走的都是一船一船的鋼鐵製品。鋼鐵廠對於江城來說必不可少。」

「嗯，那你又為何要說鋼鐵廠是最大的元兇呢？」

「因為在江城，鋼鐵廠已經畸形到了企業凌駕於衙門之上了！」說道這裡常珂清了清嗓子：「江城隸屬內陸地區，而且承平許久。從建城到現在都沒有發生過大的衝突，也沒有巨匪惡盜光臨。所以在最初建城之時就沒有給江城設立軍隊配置。原本大家以為銅綠山的礦脈不大，江城也發展不起來。所以一開始定下的形制就有問題。」

「而銅綠山的礦脈規模遠超預期，江城的發展也越來越大。當初的問題也就積重難返。鋼鐵廠有自己的武裝力量和保安部門，有權自己規劃土地建設樓宇，有獨立於江城管轄的醫院學校。甚至就連財政這一塊都不一定需要從江城這邊走。整個鋼鐵廠幾乎就是獨立於江城的城中之城。鋼鐵廠的工人只知江城有鋼鐵廠廠長，而不知江城有城主。」

聽到常珂說道這裡，王世襄忍不住呵呵笑道：「不錯。有長進了。但說的還不夠全面。」

「常珂聆聽老師教誨。」常珂非常恭敬的低頭詢問。

「最可怕的是江城鋼鐵廠的那種優越之感。他們認為江城是徹底依託於鋼鐵廠發展的，江城是在鋼鐵廠身上吸血。」

「這……是不是有點太天真？」

「呵呵，世人皆此心。自己覺得吃了點虧的時候，其實是剛好公平的。自己覺得佔了點小便宜的時候，其實已經佔了大便宜了。所以鋼鐵廠上上下下被龍四海經營的很好，水潑不進，油淋不入。」

「所以老師來江城……」

「事到如今我就不瞞你了。我來江城就是為了鋼鐵廠而來。立儲之事不可妄言，我又不傻。但是聖上需要一個真正能忠心的人幫他，他需要將鋼鐵廠收歸皇室。」

常珂注意到了王世襄的用詞，鋼鐵廠是收歸皇室，而不是說鋼鐵廠改革什麼的。收歸皇室和鋼鐵廠改革後繼續國有，這裡面的差別可是很大的。

王世襄站了起來在大廳內來回踱步：「而想要動鋼鐵廠，那就需要抓到把柄。但是龍四海做得好啊，沒有把柄。鋼鐵廠內也人心齊齊，想要培養幾個內應都不容易。恐怕需要經營好些年才能找到破綻啊。」

說到這裡，常珂蕙心蘭質的說道：「所以老師讓我接近江小魚……」

「嗯，借勢。或者說借用其地頭蛇之力。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江小魚在江城這麼多年，他應該有一套自己的網路。我需要一把刀，能切開鋼鐵廠的外殼。但是我不想被這把刀傷了手。所以我要確定這把刀刀柄上有沒有毒。」

「常珂，你覺得江小魚值得信賴嗎？」

常珂脫口而出：「值得！」

就在師徒兩人對話之時，屋外負責看守的護衛稟報：「老爺，江城遊俠首領江小魚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