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老河口這件事
送走了汪鎮長、熊書記和,我回到墟圩子村委會自己的住處時,天色已是傍晚。剛打開房門,馬潮和清淺還有老白三個人便走了過來。
我招呼他們到屋裡坐下。
「真的沒有想到清淺會高我的選票,這也好,有清淺帶頭,我沒有意見的。」老白看一眼清淺說,「清淺,今天咱們來王書記這裡,我的意思,我是支持你的。畢竟,我這些年村長這個頭銜,並沒有給大家幹什麼實實在在的事。今天俺和馬潮來,就是想對你說一下,以後,會支持你當村主任的。不過,這修河的工程款的事,是一個大事哩。」
「王書記,我看你一個人就別生火做飯了,不如到我家去吃一點算了。」清淺笑到,「畢竟,我當選了咱們墟圩子的村主任,也算是喜事吧。」
「不行,說什麼你們幾個今天也要在我這吃飯。」馬潮看一眼清淺說,「你幫著我,咱們搗弄快一點。」
「王書記,不如我回家一趟,讓我公爹來幫忙吧,他畢竟是咱們墟圩子的大廚子,誰家有個紅白喜事的,都是請他當大廚師哩。我呢,可以給他當個下手。」清淺笑了笑,「就這樣吧。」
「不行。」馬潮給幾個人倒好茶說,「我說了,都不要麻煩了。今天咱們這幾個,也都算是村兩委的主要幹部,有些事,咱們說起話來方便。老白,你剛才說修河款的事,怎麼,你有什麼主意嗎?」
「是的,說說看吧。」我接過茶杯,「馬潮,你和老白還是咱們新當選的村兩委成員嘛。」
「是,我心甘情願幫著清淺哩。」老白接過茶杯說,「王書記,咱們村窮呀,如果是靠集資,那修河的錢缺口也太大了。哎,都怪俺們墟圩子太窮呀。說到捐款,那可就難辦了。依我說,還不如直接算到人頭上,每家每戶該拿多少錢,一次湊齊,豈不省事呀。」
「不許向農民搞攤派,這是上邊三令五申提出來的。」老白喝一口茶說,「也真是怪事了,修廟,修教堂,也是自願捐款,有的人家把家底都願意掏出來,可說到修河,咋就沒有了錢呢?說到底是素質問題。」
「也對。」我點上煙說,「也不全是。來墟圩子有一陣子了,我覺得這裡的風土人情還是不錯的。民風淳樸,景色也不錯。」
「王書記,現在你還有心思看風景,就怕過一陣子,就不會有現在的好心情的。呆的時間長了,也有可能被我們這裡的人同化。我剛從外地來時,儘可能地讓自己多一點城市生活的氣息,也想讓自己保持在城市修養的一些文明用語,可時間長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了。靠,也就是那麼回事。」馬潮點燃一支煙。
「有道理吧。」我深吸一口煙說,「馬潮,是那麼回事是什麼意思呀?我看你就和一些村民還是有區別的。至少你是個有思想的村幹部吧。馬潮,咱們大道理不講,你談到村民素質問題,這也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其實,我和清淺已經談過了的,就是想先辦一個村民夜校,清淺來當校長。需要什麼樣的老師我去請。電腦知識,科技知識,還有種植養殖,只有能提高咱們村民的素質,能讓咱們村的村民長知識就行。」
「這個忙你會幫吧?」馬潮點上煙說,「咱們村哪買得起電腦?」
「我給我的戰友說過了,他不光給咱們捐醫療設備,還有電腦呢。讓你當咱們村的科技夜校校長,也就是讓我抓一些管理的事。把咱們村子的青年農民都聚起來,把一些致富能手都聚起來,把一些黨員都聚起來,形成一種把黨員培養成致富能手,再把致富能手培養成黨員的格局,這就是我想辦農民夜校的出發點。」我想到了徐傳生,當然,也是他以前提及過的事情,我覺得現在可以辦妥這個事情了。「這個事,就讓我戰友徐傳生來幫忙吧。他現在在咱們墟圩子投資辦了一個醫院,張思雅在裡面打點著呢。這個事,能行。」
「行,只要你王社看得起我,明天咱們就掛牌。王書記,我做夢都想著把墟圩子變成人間天堂呀。」清淺笑了笑說,「咱們別扯遠了。就說這農民夜校的事吧。多少年以前還是搞過農民夜校的。行,這事老百姓會歡迎的。我支持。當然,還有那個圖書館的事,如果能現在辦好,我也同意。不過,這事是要和新當選的村兩委商議一下的。王社,我覺得有些事大家共同商量。張富友,畢竟還是墟圩子的村書記,是老村幹了,大風大浪經得多了。說實話,有一些村幹部是看你確實想在這裡為老百姓干點實事,才留下來的,你剛來時,眼看你呆不下去,好多村幹部還商議著要外出打工哩。」
「支持清淺的工作,是的,要想發展,有些事還是要王書記說著算的。比如這次修河的事,沒有拿到村民大會表決之前,張富友是不表態度的。還有張老三和張半仙,他弟兄倆還不是處處看著張富友的眼色行色。還有一些村幹部吧,我總覺得他們是個擺設。不錯哩,張老三也只是天天忙碌著自己家養雞。咱們墟圩子要想發展,俺覺得王社要拿主意。只要主意拿得對,只要村民大會能通過,俺們就把你王社當主心骨。」老白點一下頭說,「王書記,俺覺得清淺的話也是有道理的。俺支持清淺,俺甚至覺得咱們墟圩子讓清淺主事,也不至於出現眼下這個局面。俺們村子要企業沒有企業,要工廠沒有工廠,吃水沒有自來水,看電視沒扯有線。落後哩。王書記,修河是一件大好事呀。是的,修河,辦農民科技學校,這不都是為咱墟圩子的老百姓好嘛。只要為老百姓辦好事,辦實事,王社,大傢伙會支持你的。這一陣子我觀察你總是到一些村民家裡去,有時候你一個人會在老河口轉悠,我覺得如何發展墟圩子,你心裡是比較有底的。大道理我也不想談,談經論道我也談不過你。王社,你把你的想法能給俺們談一下嗎?」老白遞給馬潮一支煙,馬潮楊一下手裡煙,呶一下嘴唇。
「老白,我知道你現在心野著哩。其實,我以前也是在城裡生活慣了的,現在來了。是的,我辦了傢具廠子,和春梅也準備結婚了。有一些想法,我告訴自己也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現在,像我這樣的光棍,討個老婆,要一個大院子,一輛四輪車,三輪車也行,還要有摩托車,你有嗎?還有彩禮錢,傢具錢,你有嗎?現在到了婚嫁年齡,四鄰八家都知道春梅要成我的媳婦,不然的話,怎麼辦呀。難道說,我沒有當選上村長,就摞挑子不幹了嗎?要干,如果因為清淺當了村長,咱們就不幹了,這事合適嗎?」
「你小子是少見多怪了。」老白看一眼清淺,「我會支持清淺的。」
「我會努力的。」清淺的兩行眼淚流了下來。「現在這世道,要麼你有錢,要麼你有權,不然的話,難成人上人喲。我告訴自己不就是錢嗎?那些花花綠綠的紙,有什麼意思?如果我真的在乎錢,我會出去賺。我還年輕,有力氣,外面也有朋友,我會賺到錢的。真的會走這樣的路嗎?會的吧?我覺得現在這世道,沒有人看不起有錢的,只有看不起那些沒有錢的。嗯?老白,馬潮,我知道咱們墟圩子你們和我最知心,我的什麼事你都知道,我什麼話也都想對你說。我是發誓要把墟圩子發展好建設好的,你們能幫幫我嗎?我知道,你們會幫我的,真好,是我前世的修的福份。」
「會的。」老白捉起清淺的手,「傻孩子,我知道現在志高和老三為了梨山承包的事,鬧騰的不可開交。其實,志高,那小子,靠不住的。一塵不染,不是的,他和子騰攪和一起,在城裡跟隨人家什麼大老闆嘰嘰喳喳一起的,靠不住的。清淺,其實跟哪個男人不是一樣過日子?咱莊戶人家又不興談什麼愛情,愛情那玩意,是城裡人吃飯了沒事幹弄的事兒。如果他們像咱們莊戶人家一樣,天天日弄著生計,還有心思談情說愛嗎?我是知道志高的心思的,可現在志高不願意心思放你這裡了,以前你們再好,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這個人直來直去,這樣說,也不怕你不高興的。」見清淺只是愣愣地聽著,老白鬆開清淺的手,邊剔著牙邊說,「什麼情啊愛啊的,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嘛。誰再談情說愛,就餓上他七天七夜,看他還有心思沒?結了婚,生了孩子,天天圍著鍋台轉,天天洗衣做飯,要操持一家人的生計,要為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天天早起晚睡,還談什麼情啊愛啊呀。人呀,要實際點,居家過日子要的是實實在在,我覺得女人呀,不就是找個男人過日子生孩子嘛。清淺,我給你說一句心裡話,現在的鄉鎮幹部實在是不好當。要錢沒有錢,要物沒有物,這個大隊部,還不是和你這個大隊部一樣的破舊?上邊來人檢查要應付,下邊的工作也要抓,以前,我老白是村長,作為這個村的一把手,我經常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啊!我知道有幾個村幹部不服我的氣,經常鼓動下邊一些村幹部拆我的台,我真是有苦難言呀。我是出了名務實派,我也想干點事,也想為百姓干點實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不是一句空話。我是農家子弟,沒有什麼後台,全憑自己一個人打拚,說句實話,我就是想干點事情才來的。清淺,我老白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知道咱們村的一些實際情況,有些事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樣簡單。譬如說修老河口這件事,本來是一件好事,可一些幹部橫遮豎攔找麻煩,我現在真有點不知所措了。清淺,以後,要多和王書記交流。他到墟圩子來,我知道他並沒有指望著撈什麼政治資本,其實,我王社這個人沒有多少官欲,也沒有什麼官癮,對嗎?也許,他只是覺得自己多年來一直想踏踏實實幹點事,想把自己學到的和悟到知識付諸於實踐。當然,他對於農村工作也沒有什麼實際經驗,我這樣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