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偶遇
佘氏當夜便被人扒光了扔進長淮河。
等夢家人趕到的時候,還剩下最後一口氣。
佘氏也是個奇人,臨死都不忘夢家的高大門楣,一個勁兒的說她是夢家的大夫人,是義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死也要死在義國公府。
奈何天公不作美,那口氣沒那麼長,剛走到義國公府大門口,還沒等到邁進門檻,佘氏就斷了氣。
義國公府覺得佘氏死得丟人,又覺得佘氏死在義國公府門口是為不祥,當夜就置辦棺槨下葬了,對外只說佘氏得了疫病,遵照遺言下葬,秘不發喪,不接受弔唁。
國公府自個兒都不追究,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了佘氏的下場在前,關於沈夢知的種種便沒有人再提及。
沈夢知過了幾天清凈日子。
等到靜女與李嬤嬤將沈府上上下下拾掇一遍,沈雲獻與沈君知也到了上京。
想著父親與兄長,沈夢知連早飯都顧不上吃,一大早就領著靜女去了城門外候著,準備接人。
孰想,沒有等到沈雲獻與沈君知,卻是等到了義國公府的大公子,佘氏的獨子夢合南。
夢合南這人不學無術,沒什麼本事,加之被佘氏寵壞了,除卻結交狐朋狗友逛花樓之外,只會遊山玩水,四處玩樂。
往好聽了說是超然物外,不被功名利祿所擾,實際上,就是個二十三歲了,依舊一事無成的廢物!
端看長相,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的,十個人裡面有九個都看不出來夢合南是個衣冠禽獸。
沈夢知當年也是被這副長相迷惑,以為夢合南說話不中聽,但心地好,待娶了她,不說相敬如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事實證明,有的東西,只是長得像人,壓根兒不是人。
但凡夢合南有幾分男子氣概,也不會在外邊受了氣就撒到她的身上,對她動輒打罵,自己卻是不知道長進!
夢合南回來,多半也是耍得無趣了,想要重新找個有趣的玩意兒。看那面上掛著的揶揄,應該還不知道佘氏已經死了……
沈夢知看著夢合南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步步的朝她逼近,下意識將靜女拉了護在身後。
她永遠都忘不了,夢合南是怎樣當著她的面欺負靜女的,這一次,她一定要護靜女的周全!
沈夢知的舉動,讓靜女不解,也讓夢合南心生不悅。
夢合南走近,用手中短鞭挑起沈夢知下巴,似笑非笑的問,「眼巴巴的跑來城門口等著,娘子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見到為夫么?怎地,怕我看不上你不要你,怕自個兒長相太丑進不去義國公府的大門?說來奇怪,今兒出門為何不戴面紗,也不怕將我嚇死?」
沈夢知一把奪過短鞭,狠狠戳了戳夢合南的肩膀,冷笑著回敬,「沈夢兩家的親事已經作廢,堂堂夢家大公子,莫要讓人覺著輕浮孟浪,傳出去,對夢家的影響不好。」
夢合南不怒反笑,「親事作廢,你也捨得?不就是兩個月不曾見你,至於這麼生氣么?你放心,我會娶你的,你雖是丑,但肌膚吹彈可破,想來也是個床笫上的尤物,我將你那醜臉一遮,還是下得去手的。」
夢合南嘴上說著荒唐話,手也沒閑著,色眯眯的,直直就伸向了沈夢知的胸口。
沈夢知沒吭聲,只冷眼看著,等到夢合南的手伸過來,她一鞭子抽過去。
夢合南被抽得倒吸一口涼氣,急急忙縮回了手,看著手背上的一道血跡,擰緊眉頭,揚手要打人。
「不準欺負我家姑娘!」
靜女跨步上前,擋在沈夢知跟前,大有跟夢合南同歸於盡之勢。
夢合南一把將靜女拎了扔到邊上,咬了咬牙,問沈夢知,「來真的?確定要惹我?不怕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沈夢知迎上夢合南的目光,回,「你再敢伸手,你伸哪只手,我剁哪只手。」
「反了你了,你以為你沒進去夢家的大門我就管不了你么!」
夢合南撩起袖子就準備打人。
沈夢知握緊著鞭子,只要夢合南敢動手,她也不是好惹的!
劍拔弩張之際,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卻是兩個乘馬而來的男子。
一人著竹青色長袍,系白玉腰帶,戴蓮紋金束髮冠,身高八尺有餘。生得濃眉大眼,丰神俊朗,給人以謙遜直率之感。
另一人著胭脂色長袍,系碧玉腰帶,戴琥珀雲紋束髮冠,與前者差不多身高。眉眼細長,五官柔和,看上去妖冶又霸道。
下馬之後,目光皆是從她身上略過。
一人云淡風輕,不喜不怒,一人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穿竹青色長袍的那人,沈夢知認得,是夢家三公子,夢江南。
除卻夢合南,夢江南為國公府最長。
佘氏本有兩個兒子,次子夭折,再無所出,就將庶出的夢江南養在了膝下,命人稱為三公子。
夢江南看似體面,卻不得佘氏歡喜,被佘氏母子諸多為難。后因能力才華遠在夢合南之上,更是惹得佘氏母子不待見,處境可謂是難堪且艱辛。
也是因為這樣,沈夢知才會由衷的佩服此人。
要換了別人,被佘氏那般欺負侮辱,不是被折磨得瘋了就是自暴自棄。
試想,每日在夾縫中求生,只想著活命,哪裡有空去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夢江南呢,憑著自己聰穎的天資,和不服輸的拼勁兒,二十齣頭便已經是大理寺寺正,官拜六品,頗得皇上的賞識。
這樣的殊榮,整個上京城,僅此一個。
骨子裡不卑不亢,做事不驕不躁,待人又謙遜有禮,上京名門望族就沒有一個不賞識的。
夢江南,稱得上是上京城的貴胄子弟。
另一個,應當就是同夢江南交好的神醫青顏了。
沈夢知沒有同青顏打過交道,也是第一次同人見面,在這之前,只知道青顏常年待在上京城,雖有神醫之名,卻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什麼都不管,只認銀子。
細看那人的模樣,一雙眼睛澄澈氤氳,美得像是一汪湖水,只是這份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如一朝風起,湖水起了漣漪,其中情緒翻滾,不過瞬間,便成了深不見底的漩渦,隨時可能將人吸入其中。
沈夢知淡淡移開了目光。
對於這種高深莫測的人,她素來沒什麼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