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招
「她昨夜已經死了。」
沈夢知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將她如何對付佘氏,使佘氏被流言纏身,終於忍不住用毒辣計謀對付她,卻被她反將一軍的經過告訴了沈君知。
她想向沈君知表明,她已經長大,已經學會用上京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保護好自己。
儘管,在旁人看來,她用的方式太過陰暗,太過狠辣……
看到沈君知臉上的失望,沈夢知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原來,兄長也同其他人一樣,用世俗的眼光看她,也同其他人一樣,認為她心思歹毒。
可她,並不後悔。
「我不後悔步步為營,誘導佘氏入局,也不後悔將佘氏逼上死路,讓她命喪長淮河,更不後悔用這樣的方式去嚇唬旁人,止住那些莫須有的流言蜚語!」沈夢知態度堅決的說,「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這樣抉擇!阿兄,這一次,我就沒想過要活成別人眼中我應當有的樣子!」
「我並非怪你。」沈君知看著沈夢知,眼中既是心疼又是自責,「我只是恨自己無用,這麼多年,竟沒有看出佘氏的真實面目,但凡我多一點,哪怕一點點的心眼,也不會傻乎乎的以為你是心甘情願……」
語氣寂寥,黯然神傷。
這樣的神情,沈夢知只見過一次。
出嫁那日,阿兄背著她上花轎,經過花廊時,也曾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你夢寐嫁入夢家,想來,你是真的中意夢大公子……夢大公子好,夢大夫人待你也好,你好,便好……卿卿,阿兄給不了你旁的,唯願你往後餘生平安喜樂。」
她記得,那一日雲捲雲舒,蒼穹湛藍,長廊兩側種滿的六月雪,一簇簇競相綻放,星星點點接連成海,似是要將她淹沒。
她那時不顧其他,只以為阿兄是捨不得出嫁。
那一日,她刻骨銘心的記住了鋪天蓋地而來的花香,刻意忘卻了阿兄話中的悲涼。
她只是想,那日的風怎會那麼涼,沉沉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卻也果然,她沒有往後,沒有餘生,進去夢家不到一年,便命隕長淮河畔。
沒有平安,亦沒有喜樂。
可她從未埋怨過誰,也怨不了誰。
佘氏那般惺惺作態,善於偽裝,有幾人能看出平易近人背後的真實嘴臉?
而她,她分明知道佘氏面目,還義無反顧的嫁過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怨得了誰?
怪她自己沒有主見,怪她自己沒有勇氣去反抗那些所謂的名門閨秀應當遵守的禮儀,實則殺人不見血的條條框框!
除了她,她誰也不怪。
沈夢知執了沈君知的手,出言寬慰,「一切都結束了,我不會再嫁入夢家遭罪了。阿兄,走到這一步,我已經贏了。」
「即便你沒有退親,阿兄也會將這門親事退了!」沈君知氣憤的扔了手中的木棍,道,「夢家死了當家主母,又被推到風口浪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從今日起,你不要出門,就在卿卿小緣待著!」
許是覺得自己的態度太過生硬,沈君知握緊了沈夢知的手,放柔了聲音,繼續說,「卿卿,你不要害怕,天塌下來,有阿兄給你抵著。」
沈夢知感受著手心的寬厚,連聲說好。
心裡卻明白,沈君知光明磊落慣了,定然不會料到夢家的下流手段。
而夢家,夢合南,又怎會用磊落的方式來對付她?
尤其是夢合南。
自己遊手好閒,沒什麼本事,所有事情都要靠佘氏幫忙考慮,人生也好,仕途也好,方方面面都離不開佘氏,而今佘氏死了,為他盤算一切的人沒了,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
依照夢合南衝動的性子,勢必要找她的。
出乎意料的是,夢合南遲遲沒有動手,直到第二天正午,沈雲獻回來了,依舊什麼動作也沒有。
將沈雲獻迎回梅園的時候,沈君知還小聲的對沈夢知說,「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夢家當真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實在匪夷所思。」
沈夢知看一眼軟榻上躺著的沈雲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回答,「父親病了,不宜讓他操心。阿兄也不必太過緊張,夢家無理,自然不會鬧事,就算事情鬧大了,我也不過充當個引子的身份,成不了主犯,那麼多人都參與其中,難道他們還能將每個人都砍了?這事兒,能低調則低調,過去便過去了,只當是看了一場笑話,最好不要讓父親知道。」
事情肯定不會像沈夢知說的那樣簡單。
沈夢知猜測,夢合南應該是打算著先為佘氏守幾天孝,再對她出手,也有可能是計劃著什麼讓她一招斃命的大招。
反正,這件事情不會輕易就過去。
她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寬慰沈君知,讓沈君知不要因為太過防備而露出馬腳,讓父親看出點什麼來,也為這事兒操心。
「兄妹倆嘀嘀咕咕什麼呢?有什麼悄悄話,還不能說給父親聽嗎?」沈雲獻笑呵呵的問。
沈君知摸摸鼻子,沒說話,上前去將沈雲獻扶了坐起。
沈夢知端著桌上熬好的湯藥,邁步走過去,坐在軟榻邊的木凳子上,唇邊綻放開柔柔的笑意。
說,「父親只管養好身子就是,我同兄長說的,不過都是些無趣的事兒,父親若是想聽,等您將身子養好了,我們便說給您聽。」
沈雲獻從前隨著沈夢知的祖父南征北戰,立過不少戰功,也落下不少的傷,每逢天氣變化大,就會痛上一回。
寒來暑往,隨著年紀的增長,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一開始,服下湯藥就好轉了,漸漸地,湯藥好像也沒什麼用,只能緩一時的痛苦,一時過後,依舊是痛入骨髓。
像此刻,雖是笑眯眯的同沈夢知兄妹說話,語氣也故作輕鬆,但眉宇之間還是難掩痛楚。
沈夢知和沈君知看在眼裡,都知道沈雲獻過得不輕鬆,卻也默契的沒有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