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工匠
李廣見李蔡發問，就有點想要好為人師了。於是忙揮手止住搬動木板的僕人，興緻勃勃的道：「來，蔡，宣，你們看，這是一個沐浴的新物什。這個上面，是一個水箱，然後我們站在下面，這水就可以從上面噴下來……怎麼樣？」炫耀是人類的共同本性。獲得同類的認同，同樣也是。
李廣說得唾沫四濺，李蔡聽得心灰意冷。李蔡嘆道：「大兄，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李蔡對這個，完全不感興趣。
李廣一愣，看向了李蔡，李廣從李蔡的眼眸中，發現了一種名叫否定的情緒。李廣想要改善自己的生活質量，李蔡只以為李廣胸無大志。兩種不同的價值觀，終於還是發生了碰撞。
就這麼一個洗澡的小事情，也值得大張旗鼓的折騰，還要請工匠來上門改造？這不是胸無大志、貪圖享樂這是什麼？
男子漢大丈夫，當志在千里，就是不洗澡，又算得了什麼！
李廣再看李宣，這孩子已經無聊得蹲在地上，用樹枝開始畫圈圈螞蟻了。這是這個時代，第一個以李廣為首的緊密小團體，李廣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李蔡和李宣與自己疏遠了。這樣的蠢事，正科級領導幹部李廣可干不出來。
於是李廣眼珠子一轉，笑道：「蔡、宣，你們有所不知，這隻不過是我閑暇時的遊戲之作罷了。我向父親大人要工匠，非是為此，主要還是為了我們的戰馬。」
聽到與馬有關，剛才還神情懨懨的李蔡頓時就精神百倍，李宣也不逗螞蟻玩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湊到了李廣身邊。臉上神情無疑是在催李廣：你快說啊！
李廣心道，行吧，本來還想見了工匠之後再看情況的。現在先拿出來震一震你們好了。好讓你們知道，跟著老大走，准沒錯！
於是李廣就又讓人準備了塊木板，然後李廣就屏退了其他人，帶著兩個弟弟跑到了書房中。
馬，尤其是戰馬，在歷朝歷代，都是一種緊缺的戰略物資。後來的伏波將軍馬援曾經說過：「馬者，兵甲之本，國之大用，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有變則濟遠近之難。」
王夫之也曾評論過：「漢唐之所以能張者，皆唯畜牧之盛也。」漢朝為什麼忍了匈奴幾十年，皆因無馬。到了後來漢武帝的時候，手裡有比較多的戰馬了，立即就進行了反擊。但就算是這樣，騎兵部隊的損耗速度，也大大超出了漢朝的想象。衛青、霍去病率十餘萬騎出塞，回來的時候，十餘萬匹戰馬，就只得幾萬匹了。史載元狩四年，軍馬死者十餘萬匹。導致的後果就是自衛青圍單于后十四歲，以漢馬少，故久不伐胡。
現在的馬重要到了什麼程度，當今天子下令禁止殺馬，禁止馬匹出境，而盜馬者則會被判死刑，至於養馬的百姓，不但可以免除他家裡的徭役，犯了法還可以通過獻馬的方式免罪。
所以現在李廣一說馬，作為將來必然要騎馬上陣衝殺的軍人，李蔡與李宣自然就來了興趣。
馬不但是戰略物資，還是一種奢侈的消耗品。因為馬是一種奇蹄動物，只有一個腳趾。這個腳趾外面，只有一層角質層來保護它的蹄。而這層角質，是非常容易磨損的。所以馬匹在經過長期反覆的使用之後，角質層被磨損完，馬蹄就會受傷。馬蹄一受傷，基本上這馬也就廢了。
當然，我們的祖先是非常有智慧的，很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在馬蹄鐵沒有問世之前，這會已經有人開始使用竹片、藤條、布片來保護馬蹄了。不過，這種方法平時用來運輸下貨物或許沒什麼問題，但要馱個人進行高速衝鋒，那是萬萬不行的。所以後來，馬蹄鐵就應運而生。
當然，李廣並不只是準備了馬蹄鐵，馬蹬他也準備好了。現在沒有馬蹬，大家怎麼騎馬呢？
嗯，權貴人家出門多是乘馬車，就是有騎馬的，也有奴僕主動跪在塵埃中，讓他的主人踩踏著他的背部順利的翻身上馬。至於像李廣、李蔡這樣一身力氣的，則是抓住馬鬃借雙臂之力，然後翻上馬背。這得多累？而且在沒有馬蹬的年代，騎兵打仗怎麼打的？
要麼是把戰馬當作純粹的運輸工具，到了地方后，大家就翻身下馬用弓箭互射或者拿刀子互捅；要麼就是一手抱著馬脖子，一手拿著刀進行衝殺。至於騎馬用長兵器，像後世影視作品中展現的那樣，華麗至極的斗將？呵呵，在西漢，那就是個笑話。沒馬蹬，雙手就沒法徹底解放。如何能夠使用雙手武器？（一些馬術極好、武術高超的將領例外。）
至於馬鞍，這會已經有了。不過並不是後來那種高橋鞍，基本上就是個墊子罷了。因為這會還沒內褲，大家要麼開襠褲，要麼不穿，所以騎馬的感受。真的是蛋疼啊。所以就在馬背上弄了塊墊子。好在，犢鼻褌現在也開始流行了。算是結束了騎兵們馬背上空襠顛蛋的悲劇歷史。
照樣是慘不忍睹的圖。不過在李廣的解說下，李蔡與李宣，一聽就明白了。兩個小傢伙雙目放光，看著木板上的圖案垂涎三尺。恨不得李廣現在就能把實物給造出來。
馬蹬能讓騎士得以解放雙手，靠雙腳控制平衡就可以在馬上進行沖、刺、劈、擊，大大的提升了騎兵戰鬥力。
沒有馬蹬前，騎士只能用輕兵器，雙手刀、錘、斧、槊等重兵器幾乎不能使用。在馬上射箭，也只能射一發。因為雙腳無法很好的發力，所以騎兵基本上都是到地方了，就下馬戰鬥，而只是把馬匹當作一種快速的運輸工具。
有了馬鐙后，就可以讓騎士擺脫馬匹對手的限制，增加了雙手在騎行中的作用，可以雙手持兵器弓箭，戰鬥力得以增強不說，還可以大幅提高騎士的生命安全。因為沒有馬蹬，騎士就只能抓住韁繩或馬鬃並用腿夾緊馬腹使自己在馬匹飛馳的時候不致摔落。這種方式不但危險而且極其消耗體力。
馬蹄鐵的作用，就更不用說了。沒有馬蹄鐵的戰馬，就像動力不足的車一樣，時速低不說，還要經常保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爆缸了。而有了馬蹄鐵的戰馬，動力強勁不說，還是全地形的，使用年限還能得到大大的延長。這是什麼概念？
生死相爭的戰場，一點點優勢，就足以決定一場勝負。有了馬蹄鐵和馬蹬，李蔡和李宣堅信，自己不管是殺人還是逃命，都將會比別人要強得多。
這樣的好東西，自然是一定要有的。這會李蔡對李廣的怨念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心中只剩下了佩服。大兄果然是大兄，這腦袋是怎麼長的哦。這麼好的辦法，也能想得出來。
李蔡就問道：「大兄？」
李廣聽明白了，笑道：「明日去尋工匠，且看工匠如何說。」李廣想得更深一些，要是真能把合格的馬蹄鐵給打造出來。到時再找個機會獻給天子，嘿嘿嘿，這麼一個能給大漢王朝省下無數戰馬的主意，賞賜不能太寒磣了吧？
至於馬蹄鐵會被匈奴人學了去。呵呵，匈奴人學了去他有能力造嗎？他有這能力，煮飯的鐵鍋就不會還要通過漢朝的互市來交易了，要知道匈奴入寇燒殺搶掠，鐵鍋就是其重要的目標之一。
聽到還要等到明日，李蔡和李宣就只好按捺住性子。然後圍繞著房中的這塊木板，開始興緻勃勃的討論起來了。兩個少年，腦洞大開的幻想著自己騎著高大的戰馬，提著刀，背著箭，在草原上，大殺四方。
李廣欣慰的看著兩個堂弟，心想，有了這個，明天我拉個木匠做淋浴，你們總不會再說我胸無大志，貪圖享樂了吧？淋浴比起泡澡來，方便快捷多了，關鍵是還乾淨。李廣可不想再在大桶里泡澡了。
李廣由著兩個弟弟圍著自己的木板畫轉悠，自己懶病發作，斜倚在榻上。窗外，春風輕拂，鳥語花香。陽光灑在黑色的地面上，細微的塵土在光束中歡快起舞。
這不用早九晚五，也不用去學校上課，還有吃有穿的日子，真的不錯。要是再有台電腦，有個手機，那就更好了。李廣覺得，有了這兩樣，自己可以宅一輩子。
可惜啊，這裡是西元前，啥都沒有。沒高樓大廈，沒汽車輪船，沒空調冰箱，沒肥宅快樂水，也沒王者農藥……那個世界，自己應該都送火葬場燒了吧？也不知道爹媽受不受得了，還好有個弟弟可以替自己盡孝。唉，組織會如何評價自己？喝酒喝死了，這明顯不符合中央精神啊，估計追悼會都不會有吧？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會便宜了誰……
李廣胡思亂想著，又想起以前看網路小說，穿越眾們大多會有個系統傍身，於是他便也在心中默念：系統！
沒反應，那就換一個吧：金手指！老爺爺！
……良久后，李廣沉默了。莫非，我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