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見鬼的殉葬,見鬼的紙錢
「二小姐,醒醒,快醒醒!」
葉翎睜開沉重的眼皮,腦海中瀰漫著刺目的大紅,讓她知道她穿越了,嫁人了。而面前一片縞素,又提醒她現在的身份,是個為亡夫守靈的寡婦。凌亂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身下地面冰涼,葉翎被雪晴拉起來,只覺渾身發冷,頭腦昏沉,半個身子倚靠著雪晴才站定,看著面前沉著臉的薛氏,低頭,叫了一聲:「娘。」
薛氏沒有斥責葉翎守靈時睡著,只對雪晴說:「送她去收拾一下,吃點東西,今日皇上安排護國寺的大師前來為堯兒誦經超度,不可失了戰王府的儀態。」
「是,老夫人。」雪晴恭聲應了,攙著葉翎輕聲說,「二小姐,慢點走。」
「該改口了。」薛氏蹙眉。
「老夫人恕罪,奴婢叫錯了,是王妃。」雪晴神色惶恐。
葉翎偏頭,看到身後地上落了一塊湛紫的玉佩,是她身上原本戴的。她推開雪晴,扶著旁邊柱子,俯身撿起玉佩,抬頭,就看到柱子上貼了燒掉半片的紙錢。
這很奇怪。
時值秋日,夜裡風大,紙錢怎會貼在上面不落?葉翎下意識地伸手,把那半片紙錢撕下,看到柱子上留下一道淺淺凹陷的半月形,直覺白日見鬼!
不待葉翎多想,雪晴又扶了她:「王妃,我們先回去吧。」
從薛氏和雪晴的角度,並沒有看到葉翎和紙錢的「互動」。
葉翎一手握著玉佩,一手貼了紙錢,跟著雪晴走出靈堂。
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又回了成親那日的新房,但目之所及已看不到一丁點紅色。死過人的房間,桌上的蠟燭都換成了白的。
雪晴去打水給葉翎洗漱,小丫頭雪鶯送來了清淡的飯菜。
葉翎腹中空空,但過於疲憊讓她沒什麼胃口,喝了碗熱粥,吃了兩塊金絲素餅,就放下了筷子。
雪晴扶起葉翎往床邊走,說讓她躺一會兒,待護國寺的大師來了再過去靈堂那邊。
等兩個丫鬟都出去了,葉翎又起身,慢慢走到桌邊,挪開一個茶杯,下面壓著她從靈堂帶回來的紙錢。
葉翎拿起來,若有所思。這東西一定有蹊蹺,但她想不明白。
「這枚見鬼的紙錢,就當穿越之旅的第一個紀念品吧。」葉翎心中默語,在床邊小櫃的抽屜里,找到一本沒有封皮的書,打開發現是琴譜。
葉翎把半片紙錢夾在書里,把書放回去,又拿出來,塞在了枕頭下面,躺下,閉眼,幽幽地說:「這樣應該可以辟邪,阿彌陀佛……」
葉翎睡了半個時辰,就被雪晴叫醒了。
洗了臉,梳了頭,再到靈堂里去,聽著一群老和尚念了半天的經,讓她越發睏倦。
「戰王妃節哀。」說這話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眸光中透著殷殷關切,正是當初斷言葉氏女與雲氏子乃天作之合的圓濟大師。
葉翎起身還禮,無話可說。
和尚離開,葉翎本以為可以回去休息,兩個太監來了戰王府,傳皇上口諭,宣戰王妃即刻入宮覲見。
「公公,皇上可說了是何事?」薛氏詢問。
兩個太監均搖頭表示不知道,薛氏看葉翎身體虛弱,面無血色,提出要一同進宮,卻被拒絕了。
薛氏佯裝給葉翎整理衣領,輕聲說:「進了宮,少言,記得你是戰王妃。」
葉翎輕輕頷首,雪晴扶著她,跟著兩個太監走了。
宮裡的馬車就在戰王府大門外候著,雪晴扶著葉翎上車,自己卻被留下了,因為南楚的規矩,進宮不可帶下人。
馬車搖搖晃晃,葉翎的困意已經沒了,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進宮面見天子。她一個新寡的女子,皇上為何要見她?跟她說一句節哀順變嗎?
馬車停在皇宮門口,葉翎跟著兩個太監往裡走,一路目不斜視。她走得慢,兩個太監總要停下等她,但也沒有催促。
「啟稟皇上,戰王妃到了。」
葉翎聽到面前的大殿之中傳出一道渾厚的男聲:「宣。」
太監扯著嗓子高喊:「戰王妃覲見!」
葉翎跨過高高的門檻,徑直往前,走到大殿中央,下跪行禮:「葉翎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原主曾隨父母進過宮,葉翎有記憶,所以知道該怎麼做。而她是個適應能力極強的人,並不想特立獨行地選擇不跪來挑戰皇權。
「戰王妃節哀,平身吧。」楚皇開口,看著葉翎說。
「多謝皇上體恤。」葉翎有些艱難地起身,垂著頭站在那裡。
「把那東西,給戰王妃看看。」楚皇話落,太監送了個物件給葉翎。
葉翎接過去,是一塊很長的白布條幅,卷在一起,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按了很多手印。
「這是禮部收到的萬民請願書,百姓要求戰王妃為戰王殉葬。」楚皇說。
葉翎的手頓了一下,感覺那塊白佈於她,滿滿的都是惡意。這見鬼的世界,竟然還有殉葬這種慘無人道的糟粕,她招誰惹誰了?簽字按手印的這些百姓真的不是被人蠱惑的嗎?
葉翎低著頭,楚皇看不到她的表情,就開口問了一句:「戰王妃對此怎麼看?」
葉翎捧著那塊白布,再次跪下,反問道:「皇上,南楚百姓,遠不止萬人。其他人,並沒有要求我殉葬,是這樣嗎?」
楚皇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葉翎竟會說出這樣機智的話來。而這,當然是事實。
「戰王妃,戰王為南楚立下了汗馬功勞,百姓是不忍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葉翎看過去,神色疑惑:「這位是?」
「禮部尚書,孔瑀。」男人板著臉回答。
「孔大人,戰王為南楚立下汗馬功勞,但家父亦是戰王的前輩,死於沙場,讓我殉葬,家父夜裡定會去找你。」葉翎垂眸說。
孔瑀神色一僵:「戰王妃說笑了。葉晟將軍的戰功,自然不假。但如今百姓都認為,是戰王妃剋死了戰王。」
「第一,孔大人是否問過南楚每一個百姓,他們答應讓你代表了嗎?你憑什麼說出百姓都認為是我剋死了戰王這樣的話?第二,我與戰王成親,是護國寺圓濟大師算過的天作之合,皇上頒下的賜婚聖旨,何來相剋一說?難道你認為皇上的安排有錯嗎?第三,戰王英勇無畏,正直善良,你憑什麼認為他希望無辜之人殉葬,與他黃泉路上相伴?請不要用你的一廂情願來侮辱戰王的人品。第四,我沒有說笑,孔大人以後走夜路小心點,家父不定什麼時候就去找你了。」葉翎的聲音虛弱無力,卻字字誅心。
朝中一向能言善辯的禮部尚書孔瑀,被葉翎懟得啞口無言,臉色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好了,朕認為戰王妃所言有理,孔愛卿若真要以民意為由,請求戰王妃殉葬的話,等你在戰王下葬之前,拿到南楚所有百姓簽的請願書再來吧。」楚皇話落就起身走了,顯然今天的事並不是他的本意。
葉翎起身,走到孔瑀面前,把手中的白布扔到了他的身上,看著他,神色認真地問了一句:「我可曾刨過你家祖墳?」
孔瑀面色一沉:「戰王妃休要胡言!」
「那就是沒有。」葉翎又看了一眼所謂的萬民請願書,幽幽地說,「不管是你,還是你背後的什麼人,想趁著這個機會讓我死,都別做夢了。這種伎倆,低劣得可笑。下次再來找我麻煩,記得帶上腦子。」
葉翎話落,轉身緩步離開。孔瑀氣得渾身顫抖,卻什麼都不敢做。
出了宮,葉翎又上了來時的馬車,被送回了戰王府。
回府之後,葉翎讓雪晴去跟薛氏說她一切安好,就回房睡覺去了。進宮緊繃心弦應對,一回來,身體和心理的疲憊都到了頂點,沾枕頭就睡著了。
晚飯葉翎都沒起來吃,薛氏也沒有要求她再過去守靈。
夜半時分,守夜的雪晴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窗戶無風自動,一股淺淺淡淡的幽香在房間里瀰漫開來,一道高大的墨色人影,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飄進來,落在了床邊。
「都說你是南楚第一廢物美人,沒想到你在宮中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倒是我小看你了。」微不可聞的聲音,來人話落,目光從葉翎臉上移開,俯身打開床邊小櫃的抽屜,裡面卻沒了他想要的東西。
在房間里其他地方找過之後,來人又回到床邊,一手揪住葉翎的衣領,把她拉起來,一手掀開了枕頭,從下面拿出那本琴譜。
「我的書,果然是被你拿了。」來人說著,翻了一下手中的書,半片紙錢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下來。
來人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那枚紙錢,舉起來,看了看,墨眸中透出一絲笑意:「這東西你都撿回來,有趣。」話落看了一眼葉翎白皙光潔的額頭,手指微動,紙錢飛出,不偏不倚地貼在了葉翎的腦門兒上。
「歪了一點。」來人用手指調整了一下,滿意地點頭:「好看,就當我送你的平安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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