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不值得

舒染墨的聲音寡然平淡，眼中洶湧出一種巨大的痛楚，化成酸澀的哀傷，一瞬間倒流進心底。

「你想殺便殺吧，總歸是我欠你的，從前沒有機會償還，今日一併還給你也好！」

此刻的舒染墨顧不得什麼國讎家恨也不想顧及什麼身上的使命，他的眼裡只有葉雙卿，腦子裡全部都被葉雙卿這個名字佔滿了。

他本來就活不得多久了，如果他的死能夠讓葉雙卿心中好過一點，能夠讓葉雙卿積壓在心中的痛苦全部發泄出來，這樣的死法或許更有意義一些。

葉雙卿定定的望著舒染墨，胸口窒息一樣痛，心中明明想了千萬遍想要將面前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千刀萬剮，可此刻心中恨極了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葉雙卿握著劍柄的手竟然在止不住的顫抖。

而舒染墨琥珀色的眸子里也有讓葉雙卿看不透的隱忍和痛楚。

「好啊，既然你說想要還給我，那我就成全你！」葉雙卿再度用力，將劍又刺進去了一小截，舒染墨卻仍舊動也不動的站在葉雙卿面前，一抬眼就看到他深深的看著她，那眼神里包含的柔軟和溫情讓她的心猛然一震。

為什麼？

為什麼舒染墨沒有躲閃。

葉雙卿不由得有些慌了，明知道劍尖再往血肉里深一寸就可以刺穿舒染墨的心臟，可是在最後一刻，葉雙卿竟然又……

隨著一聲凄厲的吶喊聲穿過密林響徹雲霄，葉雙卿用力將刺進舒染墨心口的寶劍拔了出來。

在拔劍的瞬間，舒染墨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鮮血順著他銀色的盔甲汩汩的冒了出來，然而他卻看都不看一眼，依舊盯著葉雙卿的眼睛。

葉雙卿的淚水霎時間傾瀉如洪，垂在身側握著劍的手顫抖的更厲害了，鮮血順著劍尖一滴一滴滾落而下，凄絕而優美。

嗚咽的風聲決然掠過耳膜，舒染墨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一時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葉雙卿冷若冰霜的吸了口氣，「舒染墨，別以為你放了我我就會感激你，我告訴你，如果它日你落在天璟手中，我定當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說完這一句，葉雙卿不想再看舒染墨的眼睛，緩緩垂下頭，然後扔掉了手中的劍迴轉過身子，沒有多說一句，一步一步朝與舒染墨相反的方向走去。

舒染墨望著葉雙卿清瘦的背影，眼中閃爍著火焰般的痛楚。

言希立刻上前，一隻手扶住了舒染墨，另一隻手捂住了舒染墨還在流血的傷口，十分惶恐的搖了搖頭，「少爺這又是何苦？」

舒染墨一揚眸，瞳仁里有一絲悲憫的神色，「本就是我欠她的，讓她受了太多苦，她恨我也是應該。」

那個每一天都在他心裡縈繞過千萬遍的人兒，今天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他面前，本以為此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但自她離開之後，他沒有一日不在想她過得怎麼樣了，如今看來，她應該過得很好。

而且他也能體會到葉雙卿有多麼的痛恨和厭惡自己。

痛恨到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的那種地步。

身後幾個副將和士兵也都是瞠目結舌的看著。

言希一邊扶著舒染墨一邊回過頭冷言開口道：「剛才的事，之後你們誰也不可多說一句，都聽清楚了嗎？」

所有人趕緊點頭，這些人都是舒染墨的親信，自然不會也不敢多言的。

……

當葉雙卿終於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密林，她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抽空了一般，腦子裡只有一個人的名字在回蕩，那就是舒染墨。

她不懂。

她想不通舒染墨為什麼會那樣做。

葉雙卿腿一軟，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仰起頭忍不住嚎啕痛哭起來。

已經過去一年半了，葉雙卿從未像此刻這樣無助的大哭過，也從來都沒有給自己找一個放肆的借口。

因為不想為不值得的男人流淚。

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和舒染墨說拜拜了，可是當那個曾讓她愛得刻骨銘心的男人就那樣猝不及防的站在她面前，葉雙卿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堅強，至少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溫暖的淚水一行一串滑過臉頰，葉雙卿抬起手來顫抖的觸碰了一下，原來直至此刻她還是會為這個辜負了自己的男人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