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疼
陳凡生帶著曹織錦走進院子,朝著東戶來。
東戶的格局和他們家差不多,也是兩間房帶兩間耳房。
門口靜悄悄的,屋門虛掩著。
陳凡生敲了門,從屋內走出來一個長相清秀的書生,他衣著簡陋,一雙犀利的眼睛里透露著難掩的意氣。
他朝著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轉身輕手關上門。
「你們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見到他們,他似乎很驚喜,也很意外。
「文聲,我找岳父。」陳凡生清冷的說。
曹織錦這才發現,他似乎只對她一個人說話稍微柔和一點,猶記得她醒過來的那天,他對他父親說話也是這般清冷。
「不巧了,老師剛睡著。有什麼事你們找我也是一樣的,是不是師姐?」
「師姐?」曹織錦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忍不住吐槽道,「你比我大吧?」
文聲見怪不怪的笑了起來:「師弟已經向你解釋過一百遍了,您是老師的女兒,自出生起便得老師教育,我比你晚入師門,自然喚你師姐。師姐不必較真,這只是尊稱,如果師姐不高興,那我改改,喚你小師姐如何?」
曹織錦聳聳肩,沒有理他,心裡卻覺得這文聲很有趣。
「文聲,我們是來岳父家吃飯的。」陳凡生接話道。
文聲面上不顯,但是曹織錦明顯看見他那雙高遠的眼中有什麼攪動了一下。
「不是這樣的,」她連忙解釋道,「是因為我貪玩,用鍋煎了毒藥,鍋不能用了。」
「師姐不必解釋,這裡是你們的家,你們什麼時候來,老師都是高興的!」他朝著西院看去,「你們去西院吧,我做好了給你們送去。」
等文聲走了,曹織錦失意的抬頭看向他:「我是不是越描越黑?」
「不是。」陳凡生肯定的說。
文聲給他們做了面,面上擺著好看的蔬菜,顏色齊全,即使它不是食物,也是一份令人賞心悅目的作品。
「許久不做,生疏了,師姐快嘗嘗!」文聲將筷子轉過來,雙手送到她手裡。
曹織錦接過筷子原樣遞過來給陳凡生,卻見他已經埋頭吃了起來。
他一聲不吭,就連麵條溜進嘴裡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他安靜得好像不存在。
他好像對這種「不存在」習以為常。
「相公,吃慢一點,燙……」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鼻頭一酸。
陳凡生放下筷子,伸手輕拭掉她的淚珠。
「怎麼了?」
「面太燙了……」她挪過去和他坐在一條板凳上,輕輕扯著他的袖子,「相公……你知道剛剛曹大娘和我說什麼了嗎?」
「她說你對我不好,所以教我怎樣抓住你的心。」
陳凡生低眸看著她。
她繼續說:「她說她是有經驗的人,我不信。因為相公明明對我很好,她是在說相公的壞話!」
「織錦。」
「師姐!」
陳凡生清淡的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的文聲,想說什麼,只見曹織錦捂上了耳朵:「我有眼睛,會看,我有心,能感受得到,相公對我和旁人不同,相公不擅長解釋,沒關係,我理解相公!」
「織錦……」
她看了眼文聲繼續說:「文聲是父親的學生,算是你我的親近之人,連他都看不起相公,相公是在是太委屈了!」
「咳咳。」文聲沒想到織錦會這麼直白的拆穿他的心思,一時無地自容,找了個借口跑了出去。
「相公,吃面。」她討好般將筷子遞到他面前,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她就像雙手捧起的一捧清泉,越是處境艱難,越是彌足珍貴。
陳凡生第一次體驗到,在她面前慌亂的感覺。
「你吃吧,我吃飽了。」他用他那好看的食指輕輕敲了敲筷子頭,像下達任務般帶著幾分冷酷——只是他習慣的說話語氣使然——但更多是關懷。
「嗯!」她拿著筷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趁著曹織錦吃飯的功夫,陳凡生找到了文聲。
「沒想到你還會找我。」文聲說。他的臉上還帶著被曹織錦當面戳破還未緩解的尷尬。
「我想借幾本醫書。」
「老師的醫書不多,我給你找找。」他顯得十分詫異,但還是走進了書房。
曹村長設私塾教書育人,將自家和旁邊兩戶人家的屋舍全都改做了讀書的地方。
文聲是曹村長的得意門生,也是一眾學生中最好學的,他甚至將自己的住處搬到了書房,所以他也是對這見書房裡的書最了解的人。
陳凡生走進去,窗下的書桌上攤開一本寓言故事,講的是農夫與蛇的故事。
他將書合上,文聲只看了一眼,一邊繼續找書,一邊冷聲道:「織錦覺得你可憐,我卻覺得你活該!你和你父親本是流浪之人,是村長好心收留了你們,你卻連村長唯一的女兒都不好好照顧,那些指責,本沒有錯。」
「你在諷刺我?」後知後覺般,陳凡生指的是書中的寓言故事。
「不明顯嗎?像你這種厚臉皮的人我就算直接告訴你你也會裝傻吧!」文聲很生氣,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急促。
「我不是蛇。」
「不是嗎?除非織錦忘記過去的事情,不然她過去在你這裡受的委屈,總有一天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勢不可擋!我奉勸你,在她不恨你之前,趁早離開她。」
陳凡生搖了搖頭,朝著他伸出手:「書。」
文聲幾乎是將手裡兩本書丟到他手裡的。
他接到書便埋頭翻看起來,甚至連要先坐下都忘記了。
文聲覺得自己在跟空氣說話,氣憤的衝到他面前,卻見他忽然重重的將書合上,嚇了他一跳。
「你要做什麼?」他防備的看著他。
村子里關於陳凡生和他父親的傳說很多,最可信的一種說法是:陳凡生的父親陳畫冥原來是個落魄殺手,他秘密培養陳凡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報仇雪恨!
所以村子里的人雖然看不起他們二人,但是從不敢過分招惹,只是暗地裡諷刺幾句。陳凡生較他父親脾氣好些,受到的白眼自然也多些。
不過他剛剛朝他看過來的那一眼,像三尺寒冰疾風一般朝他刺過來,冰刃直指他的眼睛!
陳凡生將兩本書塞回他的手裡,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書里並沒有記載苦荊草藥,更沒有無味驅蟲葯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