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09.21]
她可是金枝玉葉,豈容他這樣欺辱!
「難道你對本郡主有什麼不滿?」
想她冰荷郡主是何等人也,怎麼說也曾經是皇太後跟前的紅人,怎能落到新婚之夜獨自睡冷床的凄涼地步。
「我只是一介傭兵首領,只懂得領軍打仗,是個粗人,怎敢對郡主有任何不滿,反而是我才般配不上郡主。」
這些話自然是推托之詞,他自小被舅父一手扶育成人,舅母更是來自書香世家,三歲讀詩,五歲能文,七歲開始鑽研兵法,十二歲已經熟練數套名家劍法。
舅父是有遠見的人,已經看出形同外戚傀儡的太子一旦繼位,玄雀國勢必會走上滅亡一途,所以從一開始就將他當作儲君養育。
饒是冰荷郡主再怎麼嬌蠻,見到這般霸氣俊美的真龍天子,即使不知他真實身分,也為他所迷。
「既然已經依禮成親,本郡主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合寢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提什麼般配不般配。」
冰荷郡主拉不下顏面,只能以夫妻儀禮勸說。
案桌上的龍鳳紅燭靜靜燃燒,紅色燭淚滴滴落下,告示著良辰春宵正在逐刻流失。
尉遲濬的身影在燭火的照映下,平添雄姿英偉,冰荷郡主卻在這時才發覺他已經將大紅喜袍換成墨黑色的便裝,看不見半絲喜氣。
「時候不早了,我會請外面的婢女進來伺候郡主更衣歇息。」
尉遲濬不再多費唇舌,推開貼滿大紅喜字的朱門,大踏步離開。
冰荷郡主抓下頭上的白玉蓮釵,憤恨難平地扔出去,玉釵擲上朱門,發出尖銳的撞擊聲,嚇壞了守在外面的喜婆和隨侍宮人。
喜燭還在燒,春宵卻是徒然白費了。
【第五章】
月上樹梢,夜露深重,涼風習習拂來。
位在大宅東側的灶房,燈火通明,不時還有炒菜香氣隨風飄出。
今晚對易銀芽來說,是很難捱的日子。
親眼看著尉遲濬撥開珠簾,迎接冰荷郡主走下喜轎,她與其他家僕一起跪伏在兩旁,看著這對金童玉女齊肩走過面前,她心酸酸的,卻也只能垂眼忍淚。
雖說迎娶郡主成了皇親國戚,但畢竟地位相差頗大,今晚的喜宴上除了新郎新娘以外,其餘的都是宮中派來督禮的太監和嬤嬤,場面倒也不算熱絡,只能說是該有的禮儀樣樣沒少,行禮如儀的一場皇室喜宴。
今晚是尉遲大哥與冰荷郡主的新婚之夜,她怕是難以成眠,只好一整日都待在灶房東摸西碰,看能不能把自己累垮,就不會再胡思亂想。
她用糯米粉加上松仁、橙丁還有胡桃,做了一道甜而不膩口的百果糕,為了彰顯喜氣,還用可食的紅花汁液將糕點染成淡紅。
可是賣相再美,味道再好,怕是沒人會賞臉。
易銀芽端著滿盤的百果糕,坐到灶房外的石階上,落寞低下頭髮呆生愁。
尉遲濬站在通往灶房的長廊上,遠遠看著,糾結著一顆心,很難受。
他刻意放緩足音,慢慢走近她身邊,看見她放在腿上的那盤百果糕,他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彎身取過一塊。
易銀芽順著那隻手抬眼往上望,詫異地喊道:「尉遲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個時間不是應該正在新房……
尉遲濬就地而坐,與她同坐石階,肩頭還輕輕碰靠著,月光下,兩人倒映在地面的身影,相依相偎。
易銀芽不敢看兩人糊成一體的影子,始終低垂臉兒,面向滿盤的百果糕。
「銀芽,你怨我嗎?」他咬下一口蜜糕,品嘗著充滿她委屈淚水的氣味,甜中帶酸。
「當然不怨,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留在尉遲大哥身邊,絕無怨言。」
她強忍淚水,擠出一朵笑靨,可是隱隱泛紅的眼角卻不著痕迹落入他眼底。
黑暗中,尉遲濬那雙冰澈的灰褐色眼眸似乎軟了幾分,像初春剛破冰的湖面,蕩漾著柔軟綠波。
「你喜歡上我哪一點?」他又取過一塊甜糕,放到嘴邊細密品嘗,彷佛嘴中嘗到的是她女兒家心事的那股甜。
易銀芽不敢看他,將臉壓得不能再低,道:「打從尉遲大哥走進錦繡酒樓的那一天起,我眼裡就只看得見尉遲大哥一個人。每當我被酒客欺負的時候,你總會幫我解圍,也不嫌棄我的出身,對我這般好。」
「只是對你好,你就喜歡上我?」
「當然不只這樣,尉遲大哥又會打仗又懂筆墨,上回你還送了我一幅霞染秋菊圖,我一直很寶貝的收藏著。」
尉遲濬問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送你那幅圖嗎?」
易銀芽搖頭,眼中全是迷惘。
「在我的故鄉,有一處遍地開滿各種菊花的風景,萬齡菊,桃花菊,金鈴菊,木香菊,每到重陽節的時候,舅父就會帶我到那裡賞菊。」
「尉遲大哥的故鄉?」她偏頭尋思,道:「那不就是玄雀國嗎?」
「如今已經不是了,那裡已經變成廢墟。」
「尉遲大哥一定很想念原本的家鄉。」易銀芽也感染上他的喪國之殤,鬱悶不樂地注意著他。
「看著你,我總是有一種已經回到故鄉的感覺,在你身上,我彷佛又見到了那片被晚霞染紅的秋菊。」
尉遲濬邊說著邊握住她的手,地上本就曖昧糾纏的倒影已經融為一體。
易銀芽才一抬頭,嘴上一暖,熱燙的男性氣息已經將她包圍,只能輕閉眼,含羞帶怯地接納他的吻。
賓士在百里沙場上,競走在萬丈血腥間,他的腦海始終不忘她的溫聲叮囑。
她說她會等著他平安歸來,日夜在家中祈求神佛庇佑,所以他無恙回返。她是他的幸運符,也是他心之所系的人兒。
他想一輩子留她在身邊,成為她遮風避雨的那座山,矢志不渝。
但是在成功復國之前,他只能暫時委屈她,讓她以廚娘的身分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