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她意外的是薛颯正在親自喂孩子喝葯,沒想到冷冰冰的男人還是個慈父呢,只是,葯汁太苦,孩子在昏迷中很不合作,不是搖頭就是揮手要打掉湯匙,那湯匙跟那葯碗看來都岌岌可危。
「兩個照顧的嬤嬤怎麼不在?」她脫口就問。
「剛剛喂葯時,兩個小主子掙扎不停,將兩個嬤嬤手上的葯碗打落,燙著了,大人讓兩個嬤嬤先去整理自己,還沒回來。」雁一沒多想就回答了。
不錯,薛颯還是個有良心的主子,杜月錚對薛颯的印象又好了一分,只是兩個嬤嬤會手忙腳亂,肯定也是這個主子冷颼颼的在一旁盯梢,而他卻沒半點自覺。
不過,看他喂得驚險,手上那湯藥弄得孩子下巴衣襟全都濕漉漉的,真正入口的能有多少?她實在看不過去了,直接移步過去,坐到床緣,「我來幫忙。」
他蹙眉瞟她一眼,冷聲說:「薛某可以。」
一旁的雁一低頭小聲說:「五姑娘,沒用的,我剛剛幫著抱小主子,可能湯藥太苦,小主子仍一再掙扎鬧騰,根本喂不了葯。」
她先瞪雁一一眼,再看著仍嘗試喂薛子靜湯藥的薛颯,「要讓這年紀的孩子吃藥,我上手得很,我的力道大不了,不會傷著孩子的。」
可不就是在力道上難以拿捏,不然何至於如此辛苦?薛颯只遲疑一下,就將湯匙放回湯碗,再將懷裡的女兒交給她。
杜月鈞不輕不重的將孩子挾制在懷裡,讓薛颯喂葯。
兩人靠得太近,近到他都能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這股香似乎從她呼吸間流瀉而出,也是隔得這麼近,他清楚看到她肌膚細膩雪白,美麗的眉眼雲淡風輕,但又帶著一抹兒俏皮。
「還不喂嗎?」她問。
他斂斂神情,拿起湯碗喂葯,孩子其實都很乖,喝葯也是他們的日常,但高燒下,本能的抗拒苦藥,就算她將孩子的手腳箝制著無法動彈,小姑娘仍閉緊嘴巴。
杜月鈞伸手輕捏孩子的鼻子,孩子漲紅臉不得不張開嘴,她連忙遞一個眼神給他,他也及時送上湯藥,一會兒,終於順利的喂完,接下來,薛子昱也是以同樣的方式喂下湯藥,甫喂完,兩位嬤嬤剛好進屋。
薛颯見喝下藥的兩個孩子終於能安穩的躺在床上休息,這才真正的鬆口氣,他吩咐兩個嬤嬤好好照顧,先行步出屋外。
杜月鈞主僕、雁一也跟著走出來。
「薛某謝謝五姑娘。」薛颯聲音低沉,但聽在杜月鈞耳里可比先前真誠多了。
「無功不受祿,大人的『謝謝』,我是否可以視為得以心安理得的索取合理診金的意思?」她嬌嬌糯糯的說著,眼含笑意的仰看內斂沉靜的他。
薛颯神情冷漠,即便有俊美外貌,目光也令人望之生畏,有趣的是,前仆後繼想要成為相爺夫人的名門閨秀還真不少。
診金?看不出她是個小財迷,他點頭,「可以,連同崔大夫的那份診金,薛某也會一併奉上。」
「太好了,我雖不好說多多益善,但大人若真有幾座金山銀礦,我是不介意多收一些的。」她笑得一臉燦爛。
他怔怔的看著笑得眼兒彎彎的少女。
「我再去看看崔大夫。」她說,拿人錢財就要盡心嘛。
他的嘴角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似是看出她的心聲。
杜月鈞帶著銀心再去看看崔和健,雁一也跟過來,帶著困惑又好奇的眼神悄悄看著她,崔大夫則在喝完葯后沉沉的睡了。
夜深人靜,滿天星辰下,月光如練,儘管夜景撩人,奈何春夜冰寒,杜月鈞拿著手爐,每走一步都覺得冷。
蟲聲唧唧,銀心在前面提著燈籠,也哈著淡淡的霧氣,「姑娘這麼做,大人真的會給更多診金嗎?」
半夜裡,杜月鈞怕龍鳳胎會再燒起來,睡不著,便想著再過去看看,一邊不放心一邊也是想著銀子。
「他不吝嗇,你家姑娘如此用心,他總得多給些。」杜月鈞也哈著寒氣,但她很有信心,薛颯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賢相,絕不會是只鐵公雞。
「可是姑娘,雖然無遠寺那裡需要很多的錢,可你也別動不動就要診金嘛,大人又不知道這錢不是用在你身上,萬一他在外說了啥,對姑娘的閨譽會有影響的。」銀心難掩憂心。
她是杜月鈞最貼身的丫鬟,對主子現在到處找機會看診要診金的行為實在無法苟同,明明是做善事,還要為善不欲人知,夫人已在為姑娘相看婚事,萬一這頻要診金的事被傳出去,會壞了姑娘的終身大事吧?
「無妨。」杜月鈞說得輕鬆,嫁不嫁人的,這一世,她還真的不在乎。
輕聲對談間,兩人來到薛颯所住的院落,沒想到,廂房裡仍然燈火通明,此時,門陡地被拉開,秦嬤嬤端了水盆步出,看到她一愣,「五姑娘?」
「噓。」她聽到一個怪怪的聲音,往窗戶看進去,就見薛颯竟然抱著哭鬧的孩子輕輕的拍撫著背,低聲唱歌,但這歌聲也太可怕了。
她輕咬下唇,忍住滿腹笑意,沒想到這麼俊美出色的男人,竟五音不全,音律極差,當然,若非夜太靜,她應該也沒有這麼大的福氣聽到某人低吟搖籃曲吧。
他停止吟唱,目光對上她的。
此時才二月中旬,白日暖陽和煦,晚上夜涼如水,她竟然過來了?但那眸中滿溢的笑是為何?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歌聲,眼神倏地半眯。
她強忍著笑意向他點個頭,帶著銀心走入屋內,薛子昱這個男娃兒在床上睡得安穩,但他手裡抱著的薛子靜卻發出難受的囈語聲。
銀心拿過手爐,為主子解下披風,旋即低頭退到一旁。
杜月鈞走近薛颯身邊,輕輕執起薛子靜的手,站著把脈。
兩人靠得極近,薛颯連她眼睫都看得清楚,那雙眼眸清澈璀亮如今夜星空。
「她的狀況不太好,我再寫張藥方讓她喝下。」她小心的將孩子的手放下,轉身走到桌前執筆后側著臉看著他,「大人先把孩子放在床上,我看你氣色不佳,我替你也把把脈。」
「不用。」他想也沒想的就拒絕。
「你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你倒了,誰照顧他們?」她沒好氣的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