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09.28]
蘇綠檀狐疑道:「太夫人沒告訴你么?」
鍾延光一臉不解,拉著蘇綠檀的手,道:「知道你走了,我大致交代下,就立刻追來了,這事兒還瞞著太夫人。」
蘇綠檀一陣感動,把始末告訴了鍾延光,不過省去了跟蘇世文吵架的過程。關起門來,她可以跟父親頂嘴,但這終究不是好事,她不想他知道。
鍾延光聽罷狠狠地擰著眉,敏銳道:「你回蘇家那天,豈不是受了氣?」
低著頭,蘇綠檀沉默半晌,才道:「就是跟我父親雞同鴨講了一陣,他偏以為我是被定南侯府趕出來的,怎麼說也說不清,不過好歹是把青松找回來了。」
鍾延光問道:「你父親斥你了?動手沒有?」
蘇世文是個狠人,又是蘇綠檀的父親,孝字大過天,鍾延光擔心蘇綠檀在他面前受委屈。
搖搖頭,蘇綠檀道:「沒有動手,他被我氣的不輕。」
沒動手,那就是動嘴了。
「哦」了一聲,鍾延光道:「回蘇家。怎麼能過岳丈家門而不入,外人會說定南侯府沒規矩,也會看輕你娘家。」
這倒是真的,鍾延光思慮周全。
蘇綠檀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鍾延光知道她還在惱,拉著她的手揉了揉,同她道:「我到了金陵,先著人打聽了你的消息。這邊太偏遠了,我又人生地不熟的,在府城裡等了幾個時辰才有你的消息,正好趁空去衙門裡交接完了,順便領人過來追你。總算找到你跟你阿弟了,先回去再說。」
蘇綠檀想著馬車外上百多個衛所的士兵,這就是鍾延光所謂的「順便領人過來」,尋常百姓見了必要退避三舍,雙腿發軟。
多的鐘延光也不急著解釋了,他壓下情愫與濃濃的思念,跳下了馬車,問蘇青松道:「能不能騎馬?」
蘇青松今年不足十五,比鍾延光矮了不少,但是在同齡的小郎君里,身量不算短的,若是認真學過,獨自騎馬問題不大。
正好蘇青松也學過,他笑道:「能!」
拍了拍蘇青松的肩膀,鍾延光道:「走,跟我一起騎馬。」
蘇青松樂意之至,車夫瑟瑟發抖地跟士兵一起坐在車前駕車。
兩個丫鬟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蘇綠檀蹙眉道:「青松呢?」
夏蟬答道:「騎馬走了。」
蘇綠檀沉思了一會兒,才喃喃道:「小氣吧啦的!」
夏蟬不解,冬雪笑而不語。
偏院村子里,房屋稀少,還不到炊煙升起的時候,車馬路過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遠山霧藍。車內的帘子被風吹得飄起來,侵進來絲絲涼爽之意。
午時之前,正好入城,蘇綠檀的東西和定南侯府的護衛都還留在酒樓里,鍾延光先帶著人回了酒樓,吃了一頓午膳。
蘇綠檀著丫鬟去給蘇青松添置了一身乾淨的成衣,待他洗過澡,穿回原來那樣子,一行人才重新出發往蘇府去。
不過這回蘇青松是坐在馬車裡的。他憤然離家的事,應天府不少人都知道,這段時日他晒黑了不少,和從前細皮嫩肉的樣子很是不同,他雖然是沒花蘇世文的錢過活,但過的也委實不算光彩,多少還是怕叫人看見了指指點點。
蘇綠檀了解蘇青松的想法,她柔聲道:「這劫過去了,再不能衝動行事。你若不想靠著父親,就該拿出靠自己的骨氣來。這骨氣不是說讓你受皮肉之苦,有出人頭地的志氣才行。從商便罷了,蘇家的家底你也知道,一輩子都越不過父親去了,好好讀書罷,考個功名出來,就比父親強不知道多少倍了!」
蘇青松看著蘇綠檀,堅定道:「好!我一定好好讀書。」他現在依靠姐姐,以後要做姐姐的依靠!
蘇綠檀又問:「她小產的事,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父親責怪到你頭上?」
蘇青松赧顏道:「我又不知道她有孕了,就跟她頂了嘴,哪知道她的胎那麼不穩當,就被我給氣小產了。父親就說要打死我,不過當時顧著她,沒顧得上我,我就跑出來了。我雖有錯,卻是無心之失,罪不至死,憑什麼要打死我!我是娘生下來的骨肉,就算要打死,也不是他一個人說得算!」
仔細思量了一下,蘇綠檀問道:「她磕著碰著沒有?」
「沒有,我從她那兒走的時候,她不過是氣的炸毛,人還好好的,過了幾個時辰就聽說小產了。」
這裡頭貓膩就多了,哪兒受點氣就小產了,何氏當年跟蘇綠檀兩人不知道交手多少回都沒氣病過,她才不是這麼容易被氣到的人。
鍾延光在馬車旁邊同步前行,把姐弟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也有了打算。
半個時辰后,蘇綠檀在馬車裡打個盹兒,就到了蘇府。
鍾延光在前頭領頭,帶著上百個士兵站在蘇府大門口,士兵們個個訓練有素,下馬之後整齊劃一地排開,陣仗不小。
這麼大動靜,蘇府門房早就開了門看,不過守門的沒見過鍾延光,蘇綠檀姐弟又沒下車,蘇家人便不知道是姑爺來了,見這陣勢和從前被抄家的時候差不多,還以為蘇家又犯事了,嚇得屁滾尿流,幾個人在前院里扯著嗓子嚎:「不好了不好了,又抄家了!又抄家了!」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二門上,從二門傳到了主院里,丫鬟婆子更是膽子小,瘋子一樣竄來竄去,奔走相告:「不好啦!蘇家又要被抄家了!」
蘇世文跟何氏兩個聽到動靜趕出來看的時候,庭院里丫鬟連滾帶爬地撲到兩人面前,驚慌失措道:「老爺夫人不好了,官兵來抄家了!」
何氏雙腿一軟,差點昏過去,蘇世文也是勉強站定,臉色慘白,雙肩發抖地想著:果然蘇綠檀還是在京城闖禍了!這大難來的也太快了些!
勉強鎮定下來,蘇世文把何氏交給丫鬟扶著,交代了兩句「後事」一樣的話,就孤身往前院去。何氏不肯,硬扯著他的袖子,幾乎是靠在他身上,同他一起往前院去。
在蘇世文趕到大門口之前,蘇綠檀是要下車的,但是鍾延光阻止了她,道:「急什麼。」
蘇綠檀登時明白了鍾延光的意思,小聲嘟噥說:「你可真壞!」
鍾延光笑一笑,露出一點白白的牙齒,他是很壞,尤其是為著蘇綠檀的事,不擇手段一些也是正常的。
百來個士兵和一兩馬車就這麼等著,蘇世文夫妻兩個來的倒也快,跟門前有貴客等著似的。
不出一刻鐘,蘇綠檀就在馬車裡,透過小窗的帘子遠遠地看見兩個相互扶持的身影跑出來,何氏挽著蘇世文,提著氣跟著出來。
雖然兩人衣著體面,但驚慌失措的樣子卻顯出了兩人的狼狽,蘇綠檀坐在車裡看著,心裡隱隱有些痛快,又想著這是她娘家,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抬頭看了看人高馬大的鐘延光,她又笑了起來,她又不是只有娘家一個依仗。
同坐在馬車裡的蘇青松也探頭探腦跟著看,蘇世文跟何氏二人已經跌跌撞撞地走到大門口了,後面跟著好些僕人,畏畏縮縮的,不敢出來。
還是蘇世文壯著膽子出門,站在大門口把南京衛的人掃了一遍,欲尋找領頭人,問個究竟,這一看,他就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人——那不是他的貴婿定南侯嗎!
好一出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