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五章[06.29]
轉過頭,盛踏雪把煙廉拉到一旁,掏出準備好的銀子,「這是我娘要給舅舅和舅母們的工錢,給工錢不是看不起你們,也不是把你們當外人,娘說她是出嫁女,舅舅們是自己人,來幫襯不給銀子不要緊,那是情分,可舅母們是女人,女人心眼小,若是計較上了,為了一點銀子鬧得家裡不開心,打壞了家人的感情,那就划不來了,所以親兄弟還是要明算賬。」
賬目清楚,大家往來心裡才不會有不必要的疙瘩。
「這些話小舅確定你娘說不出來。」相處一整天,他發現這個家拿主意的人多是這個外甥女,不遠處的大姊正忙著和娘推來推去那張羅好要給他們帶回去的東西,至於銀子,八成是這個小丫頭的想法。
他們家的確需要銀子,拿就拿吧,日子還長得很,往後用得著他的地方,他多幫襯姊姊就是了。
「還有啊,小舅,你讓大舅母多養些雞崽,我娘的雞肉攤子要是開起來,用得著雞的地方可就多了。」她殷殷說道。
「嗯,我會和大哥提的。」他看著外甥女的眼光越發不同。
終於送走了煙家人,盛踏雪沒忘還有人在等著帶她去聞人府,看爹娘在屋子裡拾掇東西,這聞人府的宴席總不能就她一個人去吧?
「你和聞人公子知會一聲,我們就不過去了,老實說,忙了一整天,腳不沾地的,我和你爹只想趕緊洗洗歇下。」煙氏想也不想的說。
完全沒來得及開口的盛踏雪一噎,好吧,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就露個臉、吃個飯,應該就可以回來了吧?
她回房間用溫水擦了身子,洗了手腳,重新梳理了頭髮,綁成分肖髻,用粉紅緞帶壓著,再換上乾淨的衣裳,出門招呼了小傑,就往聞人府去了。
聞人復宴請鄉民,宴席擺在村裡的曬穀場上,拉起了紅通通的燈籠海,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出菜的人端著各式各樣的菜肴穿梭在宴席中,划拳吃酒的聲音鼎沸,比廟會還要熱鬧,看著似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到了。
盛踏雪的出現引發幾道吃驚的眼光,盛家才搬到村子里沒多久,見過她的人沒多少,村民喝得酒酣耳熱,眼見一個嫩生生、如花朵鮮亮的小姑娘讓人引著過來,便多看了幾眼。
當她經過,還是有幾許私語鑽進了她的耳里——
「聽說是本家容不下被趕出來的,還什麼都沒給,光溜溜出門的。」
「誰說光溜溜的,不給了那間土坯房?」
「那房子送給我我都不要,那是糟蹋人,乞丐住的破廟都比那強。」
「我家那口子這會不是去外燴桌那邊幫著端菜嗎?聽說這白斬雞就是她家搗鼓出來的,方才你不是嚷著好吃,差點連骨頭都想吞進肚子?」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婦人咽了下口水,那雞幾乎一上桌就被搶光了,反應慢的可就吃不到了,還以為是酒樓的廚子厲害,哪裡知道竟是眼前這丫頭家的手藝。
盛踏雪經過徐嬸子家那桌,只見她攜家帶眷,一家人就坐了一桌,看見她還直朝她招手,讓愣子給她挪出個位置來。
就連春香也朝著她笑了笑,嘴裡同時不停的嚼著東西。
她搖搖頭,指了主桌方向。
徐嬸愣了下,繼而一想,他們攬了聞人府宴席的活兒,人來了,是該去和主人家打個招呼。
小傑領著她來到主桌,主桌坐的人不多,聞人復坐在主位上,身旁是一個讓人一眼就感覺非常舒服的中年女子,而且還是個在人群里極為搶眼的明麗美人。
其實美人不見得是指年輕貌美的姑娘,有些女子上了年紀更能散發出一種歲月淬鍊出來的智慧和氣韻,對盛踏雪來說,這樣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今夜的聞人復穿著紫色的袍子,紫色是很挑人的顏色,只有它駕馭人的分,少有人能把紫色穿出屬於自己的風格來,偏偏穿在聞人復身上,那股華麗和神秘就徹底展現了,讓人覺得這個顏色根本就是屬於他的。
老天爺要偏寵一個人,在某些時候是完全沒道理的,聞人復身上雖然有那麼點小瑕疵,可相貌家世都好,說實在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聞人復遠遠就看見盛踏雪,就見他冷清的表情輕微的碎裂了,泛起一種顧宛晴從來沒見過的溫柔。
她吃驚的順著聞人復的眼光看去,看見家中小廝帶著一個姑娘過來,她打扮素雅端莊,頭上梳了個姑娘的髮式,青黛蛾眉,明眸皓齒,通身有股村姑沒有的氣質,看著雖還有些未長開,但假以時日,會是嬌嬌花叢中最奪人目光的一朵嬌花。
當盛踏雪立在面前,聞人復看著她彎起的漂亮眼睛,淺淺一笑,聽她喊他聞人公子,他的心不知怎麼的錯跳了一拍。
「你來了。」他的聲音不大,在一片吵雜聲里卻無比的清晰。
「我過來給公子請安,今晚我爹娘不克前來,這次承蒙你的照顧,讓我向你致意。」她的福禮得體大方,行雲流水,看得人十分舒暢。
村長暗忖,住過鎮子的人,禮儀姿態和村子里的姑娘果然不一樣。
「過來坐,給你留著位置。」聞人復指著顧宛晴身邊的椅子。
其實他希望她可以坐到他身邊來,但是女子不比男子,他們一家又剛搬到小切村沒多久,站都還未站穩,清譽對她來說十分重要,所以他強抑著內心的渴望,讓知新把位子安排到晴姨的身邊。
被邀請和主人同桌的村長、里正這才意會過來。他們之前還在猜空出這麼個位子是要留給誰,也把縣主簿、府知事,就連縣老爺都猜過一輪,沒想到竟是盛家女兒。
「我有認識的人,去那裡擠一下就可以了。」這是主桌,她和聞人復談不上交情,充其量打過幾次交道而已,她這一坐下來,村子里的人該用什麼眼光看她了?
雖然她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對她來說,那些說三道四的能給她銀子過活嗎?還是那些靠說旁人八卦的人在意她,她的日子就能過得更自在了?
所以,誰愛說誰就去說,那些傳言對她絲毫不造成任何影響。
「我不是你認識的人?」他的眼神深深,帶著幽芒。
盛踏雪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明明是大庭廣眾下,又不是和他單獨相處,怎麼跟聞人復這樣氣場的人說話,空氣都變稀薄了?明明他顯現出來的是舉重若輕的孑然和寧靜啊。
好吧,既然要她坐,那就坐唄。
那些吃席的村民都停止了說話,目光不敢太過明顯的投過來,曬穀場上一下安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