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夢桃花源
我這已是第五次來到武陵源了。(看文字手打小說就來HAO123-中文網.Se)
武陵源,位於湖南省張家界、慈利、桑植交界處,包括張家界市國家公園,慈利縣索溪峪自然保護區和桑植縣天子山自然保護區。張家界以奇致勝,索溪峪由六條溪水和十九條溝壑組成,有「天然盆景」之稱。天子山地形高如寶塔,登頂可俯瞰武陵千山萬壑。1992年聯合國把武陵源列入《世界自然與文化遺產名錄》,為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
做為一名高中物理教師,我的愛好十分廣泛,天文地理,風土人情,時事政治,科技文化,均有所涉獵,猶愛歷史、古詩詞。因此沒少被我的朋友,語文教師韓永順冷嘲熱諷,倒是被他的夫人歷史教師白晶晶引為知己。這兩口子是我在大學時的老鄉,畢業后又到了同一所學校教書,時常在一起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海闊天空的胡扯。
一天,我心情鬱悶,邀二人喝酒聊天。說到陶淵明的《桃花源記》,頭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探訪桃花源的漁夫是武陵人。武陵,現在湖南省常德市,位於北緯三十度附近,等等,北緯三十度…….桃源真的是陶淵明虛構出來的和諧理想社會嘛,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可能?
北緯三十度附近是世界上神秘現象的高發地區,我國自西向東,有珠穆朗瑪峰,香格里拉,拉薩,玉龍雪山,峨眉山,樂山大佛,自貢(恐龍墓地),九寨溝,張家界,神農架,洞庭湖,錢塘江、長江入海口,還有魔鬼龍三角,普陀,廬山,黃山,雅魯藏布大峽谷,世界上著名的有密西西比河入海口,百慕大三角,金字塔,尼羅河入海口,等等。這難道是巧合么?還有在魔鬼龍三角,百慕大三角,洞庭湖等處,機船失蹤多發生在春季,而《桃花源記》中有「落英繽紛」正是春末啊,這又是巧合么?
想到這裡,我一把抓過白晶晶,看得韓永順直翻白眼,我不理他,對白晶晶說了我的想法。白晶晶尚未說話,韓永順先道:「唉!老大!你又喝多了!異想天開!」看著我仍然抓住白晶晶的手不放,走過來拉我到一邊坐下,道「老大!你先喝點茶。」
我氣道:「喝什麼茶啊?我沒醉,你想想我說的話。」
「還用想嗎?在世界各地發生的種種失蹤事件,沒有一個人又跑回來的,而陶淵明說的那個漁夫只住了幾天就回來了。」
白晶晶道:「不完全是。也有失蹤的人隔了幾年幾十年又出現的,而他們都認為才幾天的時間。而那個漁夫當時就回來了,並沒有隔很久。」
我道:「是啊!這是不同的地方。可是,北緯三十度,地點真的很奇怪啊。」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之後,我總是想這個問題,攪得我不得安生,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在呼喚著我。於是,我決定去探查一番。
知道我的計劃后,白晶晶勸道:「我看你不會探查到什麼結果的。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去尋找桃源密境,均無功而返,還有因此病死的,劉先生子驥是也。」
我道:「你們別給我潑冷水,我決心已定。即便沒有結果,就當旅遊散心好了,反正這幾年我的心情一直不好。」
韓永順笑道:「去吧!去吧!你最好也一去不返。」
我氣罵道:「臭小子!你咒我呢。!」
白晶晶嘆道:「你什麼時候心情好過?這麼多年來,我們倆都想要你開心快樂,可是總勸不了你,但願你能遇到仙人,好好的開導你。」
我默然。
就這樣,從九七年開始,我利用「五一」長假到武陵源尋幽探密,到如今已五年了。在這五年中,我幾乎爬遍了武陵源的每一座山,鑽過大大小小几百個山洞,涉過幾千條河流,哪裡難行就向哪裡去,差點摔死、淹死。結果一無所獲,除了結識楚大叔夫婦。
在張家界群山中,零星坐落著許多農家。遊人行至天晚,便可到農家留宿。走時付些費用。我便是第二次來時,住到了楚家,認識了楚大叔與楚大嬸,以後每次來就都住在楚大叔家裡。
楚大叔五十多歲,夫婦都是農民,有著山裡人特有的純樸善良,又熱情好客。農忙時伺弄幾畝田地,閑時便給遊人當導遊、挑夫等,掙些錢來貼補家用。大叔右腿有殘疾,裝的假肢。因腿腳不便,不是經常能攬到活計。我到他家投宿那天就是如此,沒想到我「自投羅網」。
大叔夫婦之間不是很愛說話,但我感覺到他們很恩愛。大嬸很能幹,屋裡屋外收拾得井井有條,持家有道,雖然住在山裡,但並不「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房前屋后雜草叢生,蚊蠅亂飛,泥濘滿地。而是青石鋪路,修竹林立,空氣清新,桃李盛開,蔬菜滿園。
大叔有一女一子,女兒在西安工作,是醫生,兒子當兵。山裡人喜歡把照片裝進相框掛在牆上,或者用玻璃壓在桌子上。從照片上看,大叔的女兒很漂亮,天使一般。還有一些年輕時的藝術照,與香港的影星趙雅芝很像,但比趙雅芝更美。奇怪的是,大叔的兒子只有一張照片,是他入伍時的全家照,十八、九的樣子,與楚大叔很像,膚色很白,如果不是穿著軍裝,與我的學生別無二樣。一般地,山裡人都有些重男輕女,但大嬸卻沒有給我多介紹兒子的情況,只說在當兵。
來的次數多了,住得久了,便與大叔大嬸熟悉起來。大叔大嬸人極好,把我當親生孩子一樣,我也把他們當作自己的父母一樣尊敬孝順。每次來都帶一些東北特產,人蔘、五味子、山芝麻等等都帶過,用來給大叔泡酒。對於桃花源,幾次尋找未果,我也漸漸把這事拋在一邊,反倒是看望大叔大嬸成了主要目的。白天與大叔幹些農活,晚上陪大叔喝點酒,然後在院中,就著漫天的星光閑話。為此大叔曾奇怪地問:「你不尋找桃源了?」
我笑答:「我已經找到了。大叔這裡就是我的桃源仙境!每次來您這過一段田園生活,我已很快樂。」
大叔淡淡一笑:「你能這樣想,我和你大嬸也很高興。不見外的話,今後這裡就是你的另一個家。」
但這次,我卻見到了楚大叔的兒子——楚天舒。
楚大叔病了。
一天,楚大叔引幾位遊客到深山遊玩,走得太遠,天暮,未及歸,又大雨,在外淋了半夜才回家中,寒濕攻人,腿疾複發,便卧床不起。見到我來了,十分高興,笑道:「快坐下!才還與孩子念叨你呢,你就來了。怎麼又拿了這許多的東西,累了吧?快喝口茶,解解渴,瞧你這一頭的汗。」
我躬身行了一禮,道:「我不累。大叔,您這是怎麼了?大嬸好。」
「沒事!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嬸在一旁笑怪道:「昏迷了一天,還叫沒事?這麼大歲數了,還逞強。」
我道:「大叔這不是逞強,而是不服老啊!」
正敘談間,屋外「哐當」一聲大響,我嚇了一跳,方要站起,大嬸道:「別怕!是天舒回來了。」
話音才落,噔噔的腳步聲急向門而來,一聲宏亮的聲音傳入:「爸!我回來了,您好些了么?」
門帘一掀,隨風而入一大漢,三十歲左右,一米八的大高個子,板寸頭髮根根直立。紫黑臉膛,眉毛不粗但很重。眼睛不大,但銳利如電。無須,右臉頰處有一花生豆大小的傷疤。大鼻子,鼻孔粗大,嘴唇很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看著總有一股嘲諷之意。身著白色背心,已被汗水濕透,胸肌隆起,孔武有力,古銅色的雙臂不見一絲贅肉。下身一條深色牛仔褲,膝蓋處有些發白,褲腳濕了一圈,粘些泥水草葉。腳穿灰色運動鞋,卻很乾凈。見我在屋,稍愣一下。大叔已笑道:「天舒!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張老師。林楓,這是我兒子楚天舒。」
我急忙站起來,楚天舒一步跨了過來,伸出雙手,抓住我的手,滿臉笑容地道:「張老師!您好!歡迎光臨寒舍。謝謝你常來看望我的父母。」
我趕緊笑道:「哪裡!哪裡!你太客氣了。」心裡叫苦不迭。
楚天舒的大手堅硬如鐵,手掌中滿是老繭,粗糙厚實,像是練過鐵砂掌。手勁極大,捏得我的手疼得要命,但又不好抽出手來,惟有拚命忍住。
見我哭喪著臉似笑非笑,楚天舒的眼裡掠過一抹笑意,嘴角向上翹著,笑道:「張老師!路上辛苦了,快請坐。」
掏出煙,遞給我一根,道:「張老師!抽煙。」
我接過來,楚天舒給我點上,我狠吸了一大口,道:「味道不錯!從長沙到這裡也不是很遠,並不累。哪天回來的啊?大叔大嬸非常想你們姐弟倆啊,每次我來,都要和我念叨你們呢。」
楚天舒望了父母一眼,歉意地嘆道:「是很對不起爸爸媽媽啊!不能時常回來,甚至電話、書信也很少。沒辦法啊。」
我接道:「是啊!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我想只要有一顆孝心,大叔大嬸會理解的。像我也是一樣,父母遠在東北,也不能時常回去,好在平時電話打得多,父母也就安心了。只要工作好,身體好,彼此就都放心了。」
大叔道:「林楓說得對,你和你姐姐安心工作,別總是惦記我和你媽,我們這不是很好的嘛。」轉頭對大嬸說「咱們家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大過節的,多弄幾個菜,我和兩個孩子喝幾杯,樂呵樂呵。」
我道:「大叔你不要緊嗎?能喝酒嗎?」
大叔哈哈一笑,道:「沒事的!別擔心。」
楚天舒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但終又忍住。
須臾,酒菜擺好。楚天舒站起來,先給大叔倒滿了一杯酒,然後給大嬸倒了半杯(山裡霧氣大,濕氣重,所以大嬸時常也喝點酒),給我倒了一杯,最後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對楚大叔夫婦說道:「爸!媽!天舒不孝,不能時常伺奉你們,這杯酒向二老賠罪,祝二老健康長壽!」
說完,一仰脖把酒倒了下去,我看到,這傢伙喝酒時喉結動都不動,暗叫厲害,知道不妙了。果然,他又把酒滿上,端起來對我說道:「張老師!非常感謝你時常來看望我的父母。初次相見,無以為謝,兄弟敬一杯酒。來!幹了!」我正猶豫,哪有這樣喝酒的啊,便把求救的目光望向大叔大嬸,誰想大叔卻笑咪咪的不說話,我剛想說點什麼,楚天舒又道:「人都說東北人熱情豪爽,樂於助人,並且酒量甚大。來!您遠來是客,先干為敬。」說完,又倒了下去。我心裡暗罵雪村,無奈只好端起酒杯道:「兄弟!你客氣了,我酒量甚淺,不是所有東北人都能喝酒的。大叔知道我不是能喝的,但今天高興,就不醉不休!」說完飲了此杯,伸手去拿酒瓶,不想楚天舒手快,早已搶到手中,各自倒滿一杯,道:「好事成雙,再喝一杯。」我只得喝了,便覺雙眼有些迷離。楚天舒又把酒倒上,道:「張老師!你看我們兩個小輩是不是該敬二位老人家一杯?」
我道:「當然。」
站起身來,向大叔大嬸行個禮,說道:「大叔大嬸。總是來打擾,祝二位老人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端起酒來,一口喝盡,便覺似在夢中。使勁晃了下頭,清醒一些,便覺得有些奇怪。按說我與楚天舒初次見面,還不熟悉,況且這是家宴,不用在外面一樣,在酒上講什麼虛禮,為什麼感覺他要灌醉我似的?看到楚天舒嘴角那狡黠的笑意,更覺得這傢伙有目的。心中暗道:「想灌醉我?哪有那麼容易,一會兒你就知道厲害了。」
我這人在酒上有一怪毛病,四五杯酒下去,頭痛欲裂,醉態畢露。過後卻是越喝越是清醒,越喝愈興奮,到最後喝酒就如喝水似的。朋友們都知道,所以從不在酒桌上撩撥我。果然,他有意灌我,我有意反擊,幾杯酒下肚,便勾肩搭背,哥哥弟弟地叫將起來。大嬸看了高興,對大叔笑道:「你看這倆孩子,親熱得就像親哥們似的。」
我聽了,心中一動,趕緊站起來,撲地跪倒,真誠地說道:「大叔!大嬸!經過這幾年的相處了解,您們一定也了解我一些了。大叔大嬸對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如若不嫌棄林楓蠢笨,今後我就是你們的孩子了。」說完,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大叔大嬸笑容滿面,道:「好孩子,怎麼會嫌棄你呢,地上臟,快起來!若不嫌我們兩個老東西,你這個乾兒子我們認了。」
我一聽大喜,又磕了一個頭方才站起來,叫了聲:「爸!媽!」大叔大嬸十分高興,答應一聲:「快坐下,喝酒吃飯。」
楚天舒在一邊目瞪口呆,我心中大樂:「哈!哈哈!爽!早就想找個兵作兄弟了,奈何圈子裡的都是教師。今日得償所願了!哈哈!」
楚天舒愣了半晌,厲芒在眼中一閃而過,堆起笑容,握住我的手笑道:「好!太好了!從小就想有個哥哥和我一起瘋鬧,可是只有一個姐姐,管束我不需這個不許那個,鬱悶死了。現在好了,可以和大哥盡情的玩兒了。」
我注意到他說「玩」的音很重。
酒足飯飽,天色已晚。大叔身體不好,和大嬸睡下了。楚天舒泡了一壺茶,拿了兩個茶杯,又拿了一包「雲」牌香煙和我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群星如斗,銀河似練,松濤陣陣。晚風輕揉,拂來片片桃英,淡淡的花香沁入肺腑,令我酒意漸淡,心中暢快之極。
楚天舒倒完茶,淡淡地問道:「聽媽說大哥在長沙教書,教幾年級啊?」
「是的!在長沙第一中學,教高二物理。」
「怎麼樣?學生好教嗎?」
「好教什麼啊?認真學習的少,調皮搗蛋的多。現在的學生啊……唉!」
「也不能怪學生啊,」楚天舒認真道:「教育方面我不太了解,但是我知道,現在我們的教育很不正常啊。」
「是啊!可是一個小教師是無力改變的。」我心中煩惱。
停了一會兒,我笑道:「別說我,沒什麼可說的。說說你吧,你是什麼兵種?到你這個年紀,該是校級軍官了吧?」
楚天舒淡淡道:「炮兵上尉。」
我笑道:「二炮?」
「不是。」楚天舒也笑道:「普通的炮兵而已。」
「是嗎?」我心裡懷疑:「一個普通的炮兵?那幹嘛大叔大嬸對我神神秘秘的,從來不和我談起你在部隊的情況。」
想到這裡,我道:「爸爸媽媽年紀越來越大了,怎麼你們姐弟倆沒有把他們接到身邊去呢,也好照顧老人家,不用互相惦記著。」
突然,楚天舒身上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殺氣,狼一樣的雙眼銳利的如兩道電光狠狠罩定了我,我的心一縮,脊背發涼,頭皮發炸,手僵在了半空,不知道他為何如此?
「鈴…….」電話聲響起,楚天舒猛地站起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又露出嘲諷的笑意,道:「大哥!你坐著,我去接電話。」我呆著,不言語。
稍頃,楚天舒回來,手中卻又拿了一盒「大中華」,臉上開朗了許多,笑容也真誠了許多。好像剛剛放下什麼心事。我回過神來,細細思之,似乎明白點什麼,卻又抓不住。
楚天舒給我續了茶,又遞上「大中華」道:「來!大哥!抽這個。」點著煙后,嘆了一口氣:「爸媽曾經被姐姐接去,住了一年,不習慣,就又回來了。這裡山清水秀,是個養老的好地方,況且有田地,爸媽有的忙,反倒好一些。因此我和姐姐也就沒有勉強他們。」
「也是啊」
坐了一會兒,楚天舒忽道:「聽爸爸說,大哥是來尋找桃花源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很可笑吧?世上哪有什麼桃花源啊,要說有,只存在於人們的心中罷了。」
楚天舒關懷道:「大哥的生活一定很不開心。」頓了頓,又道:「小時候,有一次放暑假,早早完成作業,就跑出去玩兒。我整日在外面瘋耍,不思學習,父親責罵了我一通。我一氣之下就跑了出去,天黑也沒回家。父母著急,和姐姐漫山遍野地找我,我由於心裡有氣,覺得委屈,便躲著他們。離這裡五六里遠近,有一座小山,沒有什麼奇處。山腳處有一個山洞,很小,十分隱秘,我就躲在那裡。聽到姐姐的呼喊聲越臨近,我就越向深處躲。奇怪的是,洞口處極窄極黑,向里卻愈發寬敞明亮,就像滿月的夜晚。而且,一般的洞穴越深溫度越低,我卻絲毫沒有感到寒冷。」
楚天舒喝了一口茶,點上一枝煙,接著道:「我在那裡躲了一夜,天亮后才回到家中。爸爸媽媽沒有說什麼,卻給姐姐打罵了一通。」
我笑道:「當然了,你害得你爸爸拖著不方便的腿到處找你。不罵你罵誰!」
楚天舒站起來,道:「很晚了,去睡覺吧。明天我們去那裡看看,不為尋找桃花源,能弄懂那裡為什麼亮而溫暖就不虛此行了。」
「天舒!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