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 白頭吟·洗塵宴

宮 白頭吟·洗塵宴

「覆水再收豈滿杯,棄妾已去難重回。古來得意不相負,只今惟見青陵台。」有些出神的望著手中的詩詞,喃喃的低吟出聲,糾結的秀眉越蹙越緊。

「莞兒姐姐,你在念什麼?」一聲清脆的呼喚把她從失神中叫醒。

「沒有,只是一首詩而已。」只是一首讓她的心頭微微發澀的詩而已。

「《白頭吟》?」

「對,李白的《白頭吟》。」又是一陣莫名的失神,白頭到老,多麼遙遠的距離,男人愛情總是很短,很短。

於是許久,她才輕聲説道,「安陽,男人的愛根本沒有永遠,天荒地老,都是假的。」

安陽先是一臉茫然訝異,隨即輕聲安慰:「不會的,皇兄對你是真心的,我從來都沒瞧見他這麼疼愛哪個妃子。」

輕扯嘴角,淺淡的笑意浮出一絲苦澀,也許現在的真宗是吧,可是那個男人一定不是。

「而且,我家小叔也是個難得的痴情種呢,雖然有些少年老成,嬉皮笑臉的,但是他一直惦記著一個姑娘,都兩年多了。」看著她蹙著眉頭一臉遊離痛楚的樣子,安陽驀地想起陳堯咨,那個陳家唯一待她些許親近和善的人。

「你家小叔?」

「對啊,就是這屆的新科狀元陳堯咨啊,中了狀元后好多人都來説媒,而且他也早過了適婚年齡,可是就是不肯娶,一直在找那個姑娘。」

「陳堯咨」,她還記得國子監時那個嘴上總是噙著壞笑的大男孩,高中狀元嗎,這麼快,不過兩年的光景。那個姑娘,兩年。她露出黯淡的眼神,心中暗暗期許但願自己不是那個姑娘。

「可能,駙馬也是。」安陽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也許,她的駙馬也是那樣深邃痴情的男子,只不過,自己不是那個女人。

「駙馬。」她還是不自主的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她看得出安陽公主對陳堯叟的鐘情,不願打破少女絢爛的愛情,曾經她也與陳堯叟海誓山盟,互訴衷情,只是,在功名利祿面前,那些情誼變得一文不值,隨手便能丟棄。他對安陽,真心戀慕也好,貪戀公主的身份也好,已與她無關,別人的恩愛她一點都不想知曉。

別人的恩愛。

比如,耶律斜軫在熙寧耳邊的輕聲低語,比如,他們互相凝視時眼中的溫情……多麼駭人的武器,只是想起,她的心就能被無端的狠狠捅上一刀,然後是永遠都無法癒合的傷口。握緊手中的詩詞,紙頁漸漸浮起褶皺。

雖然她只説了兩個字,可是語氣的冰冷,安陽還是聽見了,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要説什麼,自己的丈夫深深愛著別的女人嗎,還是説自己從頭到尾只是扮演了一個替身的角色。垂下眼眸,濃烈的酸澀在心中翻湧。

兩個女人的沉默像是一個世紀那麼久,無聲的痛楚爬滿全身,直到安陽腹中的胎兒伸了伸腿腳,喚醒了她們脆弱的神經。

「哎呦,」安陽陡然蹙起眉頭,撫住肚子,隨後輕吐一口氣,淡淡的笑了,輕聲説道:「孩子踢了我一下」。

她望著安陽臉上露出的母性溫柔,心頭一暖,淚水卻驀地溢出眼角,心陡然被緊緊揪住,只能轉過身去,用手搗住嘴,不讓自己輕泣出聲。

深夜無眠的時候,她依然會聽見那個孩子輕輕的呼喚,「娘,娘…。」一聲聲,輕微的,讓她痛切心扉的呼喚。如果她再小心一點,如果她在努力一些,如果她早早的離開了耶律斜軫,……如果,如果………

眼淚來的更加肆虐,扶住胸口,幾乎難以呼吸。

「莞兒姐姐,你怎麼了?還是我説錯了什麼?!」安陽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不安的詢問,這些日子自己幾乎天天都往她這這跑,不只是為了達成對陳堯叟的承諾,更是自己真的非常喜歡她,彼此的關係也漸漸的融洽溫情,甚至以姐妹相承,她真是個非常難得的女子,對事情總是有自己的思想和見解,看似淡漠卻是難得聰慧和純善,跟皇兄的那些妃子一點都不一樣,這種女人都覺得美好的女子,也難怪皇兄如此的珍寵她。雖然她的眼中始終有著些許憂傷,但是卻從來都不像今日這般難以自持,失聲痛哭。她到底有怎樣的過去,真的只是一個不知名的丫鬟嗎?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氣,定定心神,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有些哽咽的説道:「沒…。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想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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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王爺不遠萬里來到我大宋,為吾皇賀壽,皇上特命我們兄弟二人為兩位王爺洗塵,敬兩位王爺。」雖然不似兄長在官場已經摸爬滾打了兩年,但是對這種場合陳堯咨並沒有任何的膽怯,大度的表示友好的同時也不失尊嚴。

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的眼眸里都劃過一絲讚賞和防備,隨即拿起酒杯飲下醇酒。

「王爺,上次陳某出訪遼國時承蒙您的款待,這杯酒陳某敬您。」陳堯叟盯著耶律斜軫,這個男人除了臉上多了一道傷疤外,還是有著獸性的機警和敏銳,以及無聲的威懾和氣魄,些許讚賞湧上心頭的同時,驀地想起莫如,那個自己深愛著卻變成耶律斜軫妾侍的女人,眼中的戾氣陡然升騰。

「陳大人客氣,」耶律斜軫刻意加重了語氣,腦海中浮現出那次宴席上莫如巧目眸兮望著陳堯叟的樣子,不自主的握緊了酒杯,更讓他惱怒的是漸漸蘇醒的記憶告訴他,莫如曾經愛過的男人一定就是陳堯叟。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四目相對,幽黑的深眸里閃爍著些許懾人的光芒,嘴角的笑容透著一絲慍怒,誰都沒有坐下。

「哦?陳大人曾出訪過大遼?」觀其景,耶律休哥眉頭稍蹙,隨即面帶笑意的突然介入,打斷二人的對峙。這種情況看來,兩人定有些不快的淵源,若不打破這種氣氛,這洗塵宴必定難以進行,那麼他們來大宋的第一步就受到阻礙,往後的許多事情便難以進行。不過,耶律休哥心中亦是有些許訝異,應是怎樣的過節讓兩人在這種情景下都能露出駭人的煞氣。

「對,半年前,陳某曾出訪過大遼。」陳堯叟不動聲色的回神,側過身來微微頻頭,有禮的答道。

「原來如此,那時本王尚在戍守邊關,無緣得見,今次能受到兩位陳大人的設宴款待,真是榮幸之至,這杯酒本王敬兩位陳大人,先干為敬。」把氣氛拉回原點,耶律休哥看得出這兩位陳大人的談吐和氣度絕非等閑之輩,而且像是他曾在哪裡見過他們。

陳堯咨和陳堯叟起身端起酒杯,「謝王爺。」

………

男人的世界總是蘊著機關和銳利,還有莫名涌動的相互欣賞,爭鬥和不服。

這場洗塵宴下來,酒拼掉了大半,各個面色紅赤,眼底卻仍有一絲不甘,可是更多的是從交談中體會到對方的不凡和氣度,暗自的相互較勁和不服,但是彼此在心底都有一絲遺憾,若不是國家和民族大義在身,也許他們四人也能成為難得的莫逆之交。

借著酒興和心底越來越濃烈的疑惑,陳堯叟黑眸一緊,對著耶律斜軫輕道,「莫如可好?」

此話一出,原本談笑風生的宴席瞬時鴉雀無聲。耶律斜軫僵直了身子,酒杯久久的停留在嘴邊,手上的青筋凸起,臉上的疤痕變得越來越猙獰。

耶律休哥緊蹙眉頭,眼中透出懾人的痛楚和戾氣,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像是極大的剋制著什麼。

陳堯咨先是愣住,睜大眼睛震驚的望著陳堯叟,忽然站起來,力道過猛使得衣袖掀掉了面前碗筷,接近咆哮的喊道:「莫如,你是説蘇莫如?你見過她嗎?她在哪裡?」

陳堯叟垂下眼瞼,眼中儘是憤怒和痛楚,冷硬的説道:「這你就得問南院大王了。」他有一些後悔和煩怨,居然忘了他的弟弟也同樣鍾情著那個女人。

「莫如在哪,她在哪?」一把抓起耶律斜軫的衣襟,陳堯咨已經有些狂惱了。

一把甩開陳堯咨,陰狠的説道:「她在哪裡,過的如何與你們無關,她是我的女人。」看到陳家兄弟的反應讓耶律斜軫心頭的怒火和妒火愈演愈烈,那是他的女人,用不著這些人來關心。

「你説什麼!」耶律斜軫的一句話惹來三人巨大的憤怒,都不自主的握緊了拳頭,怒目相視。

「哼,人都死了,再在這裡爭這些有什麼用。」驀地,冷笑一聲,耶律休哥頹然的鬆開雙拳,他想起那場把她永遠帶走的大火,心狠狠的被揪住,事到如今,再爭這些又有什麼用,他不知道陳家兄弟和莫如過往如何,只知道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

「沒有,她沒死,她沒死你聽到沒有!…」耶律斜軫驚恐的怒吼著,陳堯叟和陳堯咨則定在原地,一動都不動,震驚,茫然,還有巨大的窒息感吞沒了男人身上散出的暴戾和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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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宋遼之陌上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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