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後天。
姜臨鋒看著姜迎離去,直到完全看不見身影,這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回頭見皮皮花等沙漠石藤乖乖地等在身後,他走過去學著姜迎所說的,給它們餵了一些肉肉的蟲子,一下子就把它們哄得興高采烈。
之後姜臨鋒見也無要事,便向皮皮花們問起姜迎在雲山宗的生活。
皮皮花雖說一開始沒有陪著姜迎出門啦,但是許多事情也是知道的,畢竟姜迎當年大多數時間不是在蠱毒門便是在青山峰四境修鍊,一起相處的時間還是多的。
它們圍在屋裡嘚啵不停地聊起來,姜臨鋒聽得津津有味。
而姜迎迅速回到宗門,先到尹三門與尹三真人解釋了閉關進階一事,托她代為照看自己父親,旋即又前往鶴羽門找蕭立。
先前說是說要找師姐,但其實整個雲山宗只有蕭立一位年紀相仿的年輕弟子知道她在王朝的經歷。
其餘的哪怕是郭瀟瀟也不知道,她也不願意將這些事情告訴給更多的人,便是蕭立也是因為有同樣的遭遇,為了交換信息她才逐漸透露這些信息。
蕭立得知她要閉關后十分同意,聽到要拜託他照看她的親人,他也爽快答應,畢竟失而復得有多重要,他能夠體會。
安排好姜臨鋒的事情,她又問了司空傅目前的進展。後者混入仙宗得到的反應不錯,當然取得他們的信任還需要一段時間,姜迎正好趁這個時機閉關修行一陣。
諸事安排妥當,姜迎再一次來到蠱毒門的最深處,哪怕毒瘴氣瀰漫的地方。
毒老一如既往讓她服了預防瘴氣的丹藥,隨後將她帶到瘴氣內中的小屋子裡。
歐陽掌門的牌位依舊立於屋中,被打理得乾乾淨淨,牌位前的貢品每日保持新鮮。
姜迎進門便上了一炷香,旋即才隨著毒老走到屋內,片刻后,眼睜睜看到他兩手捏印,旋即屋中地板出現了一條暗道……
姜迎看著這暗道:「此處竟有暗室?」
毒老笑道:「一個出人意料的設置總能夠在關鍵時刻幫上忙。」
姜迎挑了挑眉頭,不再多話。
隨毒老走下一段木質階梯,來到地下擺設了各式試劑與毒草藥的暗室。
他顯然正在研究某種丹藥,室內的煉丹爐還在法陣的加持下自動運轉著,毒草氣味充盈整個房間。
姜迎注意到此丹爐所用的煉丹之火乃罕見的冰霜火,火焰溫度極低,卻能令冰霜屬性的藥草或靈蟲如被火灼,從而達到凝練成丹的效果。
用了冰霜火,便證明爐內丹藥乃冰霜屬性的丹藥。姜迎想了許久蠱毒門內對應屬性的毒物,也找不到對應之物,奇怪地提問。
毒老看也不看自己的丹爐,超密室上方努努嘴:「你入門時所見的瓶毒便有此屬性。」
姜迎又問冰霜火的來源,他道:「此乃混元峰產物,前不久三青往那裡贈送了一些丹藥,作為報償,對方贈送了冰霜火火元,三青又分了一枚予我。」
姜迎恍然大悟,心知毒老與三青真人平素愛抬杠,感情卻是極好的,她也沒再問,又隨著毒老前往地下層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不大,但有空氣流轉陣術,直連通上方地面,使得房內溫度適宜,空氣清新。
毒老指著這個屋子道:「你這段時間便在此處修行,我近來需要煉丹,正好在一旁看著,你若出現問題我也能從旁協助,以免你一時心急走火入魔了。」
姜迎道:「這築基丹一用,恐怕輕易無法抽身,屆時雲山宗主峰或司空傅若有任何問題,還勞毒老與三青真人關注一二。」
毒老看了她一眼,好笑道:「這些事情還需要你來拜託么?放心,此事我與你一樣著急,不會輕視的。」
姜迎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旋即走到屋內,在毒老所設的靜心法陣中盤坐好,便服下築基丹。
上品的築基丹,效力高、見效快,同時也安全。
雖說姜迎不大願意靠築基丹築基,但非常時刻,非常對待,她還是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拋開一切雜念,在化回靈態的葯寶的協助下,開始化丹運功。
毒老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確認她自己一人並無問題,便退出房間回到煉丹室,繼續自己的煉丹進程。
斗轉星移,眨眼一個月過去。
司空傅混入雲山宗也有一個月余,這才終於見到雲山宗宗主。
如此嚴格的戒備,讓他第一時間懷疑起這個人。
不過見面時倒也不動聲色,該幹什麼幹什麼。
直到互通信息后,宗主才忽然問:「聞說你當時隨了本宗尹三門的尹三真人與蠱毒門的姜念玉弟子來到此處?」
司空傅一聽便知他意思,答得輕描淡寫:「是。」
宗主看起來也淡淡的,閑聊一般的姿態:「聞說虛無真人乃西小靈界之人,而此次亦是初次來訪東小靈界。就不知你因何如此巧合,正好遇上我宗的真人與弟子?」
司空傅道:「不如問問貴宗的真人與弟子為何已經開始懷疑雲山宗的目的性?我還以為一大仙宗,隱瞞工作必定做得極好,沒想到連一位鍊氣層的弟子亦瞞不過,這般作為,不知究竟是你雲山宗協助我等成功突破得快,亦或是被區區小弟子揭發醜聞、破壞我等計劃得快?」
宗主眸光驟沉,面色青黑:「你所言何意?」
「是問你們連小弟子也瞞不過之話何意,亦或是你們或將壞事之問何意?——你這位宗主架子也夠大,自身難保的時候,本人好心好意前來了解詢問,你倒好,遲遲不出面,看樣子,這位兄台你並不著急離開這片罪域。」
雲山宗宗主登時橫眉怒視司空傅:「你一派胡言!」
司空傅順勢拍案而起:「身為立誓離開罪域的一份子,你行事疏忽大意不僅,還大擺架子耽誤時間,不管秘密泄露的事實,也不管修為修補恢復之人——這究竟是我一派胡言,還是你愚昧自大?!
我是何人你不清楚無妨,但難道你連我所發出的對頭信號你也看不懂,也要懷疑么?!倘若不是我發現那兩人進入西小靈界,並藉此修補丹田缺陷,還因此順藤摸瓜找到不少線索,你以為我會離開西小靈界專程來拜訪你這個什麼雲山宗?
倘若不是我用計取得那兩人信任,讓她們以為我當真是想要拜訪雲山宗的普通真人,她們會帶我前來此地,帶我入內,甚至帶我來到雲山宗主峰?!」
司空傅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也不管對方是誰、何等修為,反正指著他鼻子便罵:「這個計劃有你這樣魯莽愚蠢的人,簡直是最大的敗筆!你倘若今日還是這般態度質問於我,我看你我不必多談,你便放任你的雲山宗繼續胡鬧吧!」
雲山宗的宗主面容雖未蒼老,卻已鬚髮全白,此時被他氣得鬍子一顫一顫。
奈何司空傅目光有火,陰沉且憤怒,那樣的情緒看著是無比的真切,又讓宗主啞口無言。
再一個,司空傅說得的確不錯,倘若此事只在雲山宗內發生,他不聲張也不處理便是。
然而他萬沒想到這兩人竟然調查到了西小靈界,還正好碰上懂得內情的人,這件事便複雜了。
「可你身為真人,這半身的修為又是怎麼一回事?!」
宗主還是不大願意示弱,尤其還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又質問了一次司空傅。
後者冷哼一聲,目光更陰鷙了:「當年我為了界域一事,險些無法回到此地,為了回來,我還捨棄了不少功力強行奪舍一生人,才落得如此下場。」
「我為了界域不顧一切、勞心儘力,換來的若是你們這般態度與方式,我想我們便不必合作了。我不認識你,不知你是何身份,然而既然當初便簽下生死狀,你便沒有任何怠慢的理由!」
宗主見他實在怒氣騰騰,這才終於站起來,拍著他肩膀讓他坐下並冷靜:「好了好了,你不必激動,我相信你,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吧。」
司空傅卻是不易,打開他的手:「我想你還是不明白,我並非在爭取你的信任。」
宗主虛壓手道:「好,我明白,我亦知你一路勞苦,坐下吧,咱們好好談。」
他自與司空傅相處了一個月的一位宗門長老口中得知司空傅所在宗門尚有「同僚」,並且那人也知司空傅去向,所以他並不好蠻力打壓,只能先行安撫。
這邊司空傅見這人開始示弱服軟,再聽其說話的語氣與內容,他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既然已取得對方信任,他也不再執著往下演。畢竟他如今的修為的確半瓶子晃蕩,若非前頭留了後路讓對方誤以為自己備有後手,他恐怕早已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
他一副餘氣未消的樣子,悶悶地坐回原處。
對方開始走懷柔之道,先是一通安撫,再與他講道理,最後的最後才開始進入正題,詢問尹三真人與姜迎的事情。
司空傅從他的言辭之中更篤定了他的身份。
見他果然問到此事,冷哼一聲,聲音沉沉道:「我不知她們為何進入西小靈界,但在我得知她們四處打探真人修為問題與當年的明月門一事時,我便知道她們來歷不簡單。
後來我託了門下弟子前往打探,明確得知她們的身份后,便尾隨她們回來。」
說著他看向宗主:「她們此次回來,恐怕也是為了進一步調查。並且據我所知,她們已然留好後路,正在讓這件事往外擴散,倘若我等對她們下手,罪域一事必定會被她們傳揚開來。」
宗主一聽,怒拍桌子:「此二人簡直放肆!」
司空傅冷哼一聲:「我不知你雲山宗究竟如何運作,竟然讓她們調查至此也毫無動作。而既然已被她們發現蹊蹺,生悶氣或私下譴責她們,均無必要,你不如想想要如何彌補。」
宗主也是一聲哼:「彌補?哼,我雲山宗乃堂堂一大仙宗,哪怕她們留有後手又如何?要除掉她們也是輕而易舉。」
這時司空傅頓了頓,沒有立馬回答,眼睛盯著桌麵茶杯若有所思。
但最後他也只蹙了蹙眉,以幾不可察的幅度嘆了一口氣,這才抬起頭來,道:「倘若除掉她們,不正是此地無銀的鐵證?她們也是料准你們會這麼做,才針對性地留下後路。」
宗主也蹙眉,略有不悅地看向他:「聽起來你有更好的建議?」
司空傅冷哼道:「不好殲滅的敵人,便將她們變為友人。她們自己散布的信息,倘若讓她們自己發聲解釋,可信度不比其他人拚命證實的好?」
宗主微蹙眉:「你此話何意?」
「我的意思是,那位姜念玉弟子年紀尚小,再如何聰明機靈也還是不諳世事,這姑娘好騙。而尹三真人,作為曾經受到嚴重傷害的對象,她不可能三言兩語便糊弄過去,但我看她性子溫和不爭,又非狠辣之輩,這樣的人,以蒼生為借口,讓她們相信我等乃迫不得已而為之,她很容易相信,並心甘情願為我們奉獻她的力量。」
宗主眉頭深蹙,面色沉重:「你的意思是,化敵為友,讓她們加入我們的陣營?」
「這是最好的辦法。這罪域正好也在最後關頭,倘若將這些早已察覺有異的修士拉入我方陣營,一同發力,等我們突破罪域,在罪域外的修士眼裡,他們便是我們的同夥,也就不得不與我們站在統一戰線,與對方一同作對——我們等同於大大擴展了己方的勢力。」
宗主捋須沉吟,看得出眼神有所動搖。
可是……
「要如何令她們相信,當年雲山宗竊取她們修為的舉動並非為了傷害她們,而是為了拯救她們?——她們再怎麼樣也是會思考之輩,腦子並不傻。」
司空傅冷笑道:「不管傻或不傻,遠超於她們想象的事實擺在她們面前,她們縱想不相信,也會逐漸屈服。」
「當她們心中有了猜疑,再想反駁或破壞我方行動,便會有所顧忌,到那時候,想要摧毀她們的信念也是輕而易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