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一章
尹三真人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沉默了一息,旋即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走向屋內兩人。
大宗主見她鎮定自若,暗暗沉了沉眸。不過面上自然一副歡迎至極的模樣:「來了?來,坐。」
尹三真人鎮定自若地走過去,坐到他們對面。
「我聽聞真人你經過努力,終於突破修為限制,成功進階了。」
尹三真人仍舊沒什麼表情,冷著臉問:「宗主只是因為此事,才特意召我前來?」
大宗主微微一笑,親自替她倒了一杯茶,推過去:「宗門向來愛惜人才,尹三真人能夠排除萬難,更是證明你有驚人的毅力以及聰慧的頭腦,我認為這樣的人才對於雲山宗而言,實屬不可多得。」
尹三真人接過茶杯,卻是未喝:「宗主不妨直說來意。」
大宗主見她不好說話,便沒再寒暄下去。
一指旁側的司空傅:「你可認得此人?」
尹三真人看了司空傅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記得,當日前來詢問雲山宗與大宗主的信息,我便正好將他帶過來了。如何,這位真人與大宗主今日的召見有關?」
大宗主未有第一時間回答,靜靜地盯了她的臉半晌。
許是見始終毫無波瀾,他才微微揚了揚唇,收回手,兩手交疊置於膝上,變得正色:「不知你對你的修為問題有何看法?我聞說你懷疑你修為受阻,竟非自身緣故,而是受人陷害?」
尹三真人道:「那不知宗主可曾聞說,究竟哪位高人能夠令得真人的元丹受損,從而影響其進階?」
大宗主挑眉,一副詫異的模樣:「竟有此事?」
尹三真人微微一笑,沒有往下說,儼然一副「你知道」的樣子。
大宗主於是沉默了一陣也沒有得到回答,氣氛再次變得尷尬。
他忽然有些惱火,當大宗主這麼多年,還沒誰讓他這麼掉面子過。
想要發作,但想起今日的目的,他還是忍了下來。
「有一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想法。」他輕咳了聲,打開新的話題。
尹三真人心說終於肯入主題了么,淡聲問:「大宗主不妨直說。」
大宗主換了個姿勢坐,一副組織過語音的模樣,出聲道:「倘若你有朝一日發現此地,不,此四小靈界均只是一片極小的天地,而外頭有更大更適合修行的大片福地,你會怎麼辦?」
尹三真人語氣淡淡:「天下之大,本便無奇不有。我想既然能有四小靈界,或許便會有四大靈界、一大靈界或者東西靈界、南北靈界、西南靈界、東北靈界等等。」
大宗主一聽:這是故意在嗆自己?
並且能有這種回答,證明已然清楚罪域的種種情況。
虛無真人沒有說謊。
該死。
他捏了捏拳,奈何面上仍舊不能顯露任何信息,只能保持泰然與和善。
「尹三真人的思想覺悟挺高。不過你到底只是猜測,如今我要告訴你,你的猜測是正確的。」
尹三真人微微挑眉,一臉似驚訝又似意料之中的模樣:「哦?」
大宗主往下壓了壓手,繼續道:「這位虛無真人之所以來訪我們雲山宗,便是向我解釋了這件事情。我才明白,原來此地並非唯一的靈界,或者說,此地竟然只是真正靈界的一部分。」
尹三真人一聽,詫異地看了司空傅一眼。
便連司空傅也微微挑起了眉,意味深長地看向大宗主。
這時大宗主繼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而你的修為——唉,怪我,身為大宗主,卻從未察覺此事有何不妥。原來咱們四小靈界竟然是大靈界的一處……禁閉之地。是大靈界的某些罪惡之人,為了修行,竟然不擇手段,圈養我們這些無辜修士,盜取我們的修為,令得整個四小靈界無數修士的修為莫名受阻,窮其一生也無法突破,更因此耗盡性命、遺憾辭世!」
尹三真人哪怕再能冷靜,也聽得呆了。
司空傅唇角抽了抽,目光露了些狠意。
竟然將責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還直接將被害修士們的目標全轉移到罪域以外,雖說自己當時也是這麼提醒他的,讓他掩飾罪域的真相,爭取讓對方覺得他們與己方處於統一戰線,但沒想到,他竟能面不改色直接顛倒雙方身份,改得個徹徹底底。
看來也不是真的沒腦子。
尹三真人見他這麼說,心裡別提覺得多可笑。
實在有些忍不住,但她目前不能與他撕破臉,更不能透露自己知道的信息,她忍了又忍,平息心中的情緒。
「我不明白。虛無真人如何得知此事?尤其如何得知此地竟是一方禁閉之地?你莫非看到四小靈界以外的天地了?宗主你又為何相信他?」
大宗主壓壓手讓她稍安勿躁,緩緩解釋道:「是虛無真人發現了一本秘冊,上面便記載著關於四小靈界的秘密。」
尹三真人默默看向司空傅。
後者只好應和道:「是。」
末了又補充一句:「可惜那是一位仙逝真君的手冊,我闖入遺府已然大耗元力,這手冊又是無法帶離遺府的秘冊,我無法在有限時間內再抄錄一本,它便自焚銷毀了。」
大宗主跟著連連點頭:正好幫他補上秘冊不在的漏洞,不必他再後頭找補了。
司空傅沒好氣看他一眼:還點頭?撒謊不想想後續,就不怕露出破綻無法解釋?
尹三真人則看一眼為大宗主擦了屁股的司空傅,眸光流轉。
須臾,她道:「莫非修士修為受阻之事,在那秘冊也有記載?」
兩人順勢點頭。
「……」
尹三真人轉過頭去,指尖時快時慢敲著桌面,一副思緒複雜、無法接受的模樣。
大宗主乘勝追擊道:「原本我亦不相信他的說辭,但他一說出修士元丹受損的問題,我便聯想到雲山宗亦出現了許多類似的現象,不由不相信。」
尹三真人看過去:「宗主的意思是,此處存在著一股力量,能夠自主損壞修士元丹,竊取修士的修為?」
大宗主想了想,想點頭,但覺得不妥,便只道:「或許是。目前尚未有確切答案,那秘冊不曾記載。」
「哦?」
「我之所以邀你前來面談,便是想通過你來驗證此事。所以我方才問你,你對你元丹受損一事是否調查出半點眉目來?或者你有什麼想法么?」
尹三真人道:「目前沒有。我以為有誰陷害,才使得我修為不斷流失,難以進階。」
大宗主這時一思索,便順勢道:「那不知你對陷害你的對象可有任何想法?」
「想法?」尹三真人正要回應,忽然沉默下來。
腦子裡忽然冒出尹一尹二兩人。
該是時候了么?
她又沉思了片刻,本來想好的說辭一變,開口道:「我想宗主應能猜到我的答案。」
她們尹一尹二尹三門三門的恩怨,當初可是人人皆知。
尤其尹一尹二獨立門戶后,沒少借著各種場合對無法進階的她各種落井下石,使盡手段刁難於她,這些事實,誰都有目共睹。
就別提掌握著整個雲山宗分門信息的大宗主了。
另外她先前便有猜測,尹一尹二能夠趁著她修為受阻的初期,迅速另立門戶,並且一副篤定她無法翻身的模樣,想必是因他們與幕後主使深有聯繫。
後來經得姜迎被褚光年破壞靈根一事,雙方的聯繫更為顯然。所以換句話說,尹一尹二門背後的庇護,極有可能就是以這位大宗主為首的罪域的勢力。
那麼大宗主會不知情?
他肯定知道。
而他如今想要通過捂住自己的嘴來掩飾罪域的真相,他便需要對自己釋出相當的善意,表現出籠絡的決心。
這樣一來,便該是尹一尹二門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雖然這樣做起來不是很厚道,但近來見多了雲山宗的齷齪,見多了人心的黑暗,她也沒什麼仁慈的心了,只想討回屬於自己的公道。
大宗主一聽她這麼說,果然立馬浮現出一個答案:「莫非是……你的長兄長姐?」
尹三真人一副不願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悲痛樣,點頭道:「他們對尹三門的敵意,已非一朝一日的表現。我尹長眉自小入門,入門后更是日日埋頭修行,一心進階,從未得罪任何分門,所以宗主非要我猜,我只能猜尹一與尹二兩人。」
大宗主「嘶」了一聲,撫著手腕道:「那你從未找到相應的證據?」
尹三真人遺憾搖頭:「尹三門隨我受挫已久,在宗門內空有個名頭,卻不怎麼受眾人待見,調查起來可謂難於登天。加之尹一尹二門對我尹三門充滿戒備,我更是無從著手調查,並無任何能夠證明他們使壞的證據。」
大宗主又嘆了一口氣,短短垂眸「思索」的瞬間,眼神已變換數回。
最後,他眸里有了一抹決斷,抬頭對尹三真人道:「既然你有猜測,我作為一宗之主,便儘力給你一個好交待。」
尹三真人一副詫異的模樣:「可宗主不是說,我元丹受損乃是靈界自有的力量所致?若是如此,似乎與尹一尹二門無關?」
大宗主哪會接話,他深知她們已然查出事有人為的事實,倘若咬定是什麼自然力量,必然會陷入無法自洽的矛盾。既然她們有了進展,又未曾確認幕後真正主謀,不如直接便將這盆髒水潑向別處。
他道:「那秘冊雖是這樣記載,但我始終認為,世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強悍且隱秘之力。」
「宗主的意思是?」
「或許那些別有用心的幕後者在四小靈界安插了眼線,並藉此為他們辦事,所以如能查出害你的人,必能順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真相。」
尹三真人心道好一招移花接木。
但這也是她的用意。她既已知這位大宗主真實身份,便不怕他能脫離干係。
相反,現在互相取得彼此的「信任」,也方便她揪出背後所有的陰謀者。屆時,才是她們真正反撲的時候。
她佯裝猶豫,一副還是難以相信這個消息的模樣。
大宗主連忙又勸了許多,還邀她與他聯手,共同打破這片禁閉之地,還眾人一片真正自由的天地。
尹三真人與他交流了許久,只道看出他愈發心急,她才「勉強」答應下來。
「既然宗主信任虛無真人,我也願意相信宗主一回。宗主想要調查真相,我便協助你,也算是為我自己討一個真相。」
「嗯嗯,你說得對。」大宗主暗暗長鬆一口氣,心想總算說服她了。
他立馬不願過多交流,站起來對尹三真人道:「既已達成共識,那麼我這便吩咐下去,替你徹查你元丹受損一事。」
尹三真人心領神會,也站起來道:「那我先謝過宗主,我也回去整理目前所知信息,看看能否協助宗主的調查。告辭。」
「我送你。」
「不必送。」
尹三真人徑直離開,途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宗主跟著她出門,直到目送她御劍離開大主峰範圍,他才明著長長舒出一口氣。
「好了。果然還是容易騙,你這下可以放心了。」
司空傅沒有提及他往自己身上推責任的事情,以免顯得與他計較過多,讓他懷疑自己的立場。
他有些疑惑:「你並未與她提及姜弟子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人?」
大宗主冷笑一聲,語氣裡帶有不屑:「你是指蠱毒門那位女小弟子嗎?」
「嗯。」
「放心。她與尹三真人走得近,尹長眉知道的事情,未必不會告訴她。並且,只要尹長眉曉得此事利弊,便不會讓她插手搗亂,而她連尹長眉都敵不過,她在蠱毒門能夠走到今日,恐怕也是多得尹長眉的庇護,沒了尹長眉的協助,她自己一人怎可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司空傅微微一蹙眉,脫口而出:「你瞧不起她?」
大宗主看過去:「怎麼,你莫非認為一位鍊氣層的小弟子,能有翻天覆地的能耐?」
司空傅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但轉念一想,他忽然又將話咽回,微微一笑:「確實不足掛齒。」
這樣正好,讓她藏得更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