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錦鳳蘭挑眉。

「以妻欺夫畢竟不大好看。」說著也不禁微露尷尬,手握成拳在唇邊虛掩了。

錦鳳蘭低頭淺笑。

「難道你還想有下次?」

她擺擺手,「我餓了,去讓人擺飯。」

見她一副不欲再多言的模樣洛子辰也只好偃旗息鼓,推開門對外面候著的丫環吩咐一聲。

很快早膳便擺上桌,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用膳。

飯後擦唇凈手,又有人端了香茗給他們。

錦鳳蘭微微掀起杯蓋。清新茶香撲鼻而來,她眉頭一蹙抬眸看向對面的人道:「你拿錯茶了。

這個時候,拿著茶杯湊近嘴邊的洛子辰也察覺到不對勁。那股葯香明明就是妻子平日喝的藥茶的味道。

「這味道真不怎麼樣。」將錯就錯的他對咽下喉的藥茶給出評論。

錦鳳蘭換過他手裡的藥茶,慢條斯理的啜飲。

洛子辰揮手讓服侍的人都退下,然後移坐到她身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道:「蘭兒,我今天才發現你懂醫術啊。」

錦鳳蘭眼角餘光掃了他一下,繼續喝茶。

洛子辰也不在意她的不理睬,兀自感嘆道:「我只知道岳父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棋琴書畫俱精,沒想到他老人家還擅長歧黃之術。難怪太玄門在江湖上盛名經久不衰,即便門人少在江湖走動,也沒人敢輕視半分。」

錦鳳蘭淡道:「久病成醫,神醫前輩也不是吝嗇之人。」事實上,他太大方了。

洛子辰點頭,「如此說來,神醫倒是豁達之人。」

錦鳳蘭勾了下唇線。「豁達嗎?」她倒不覺得,「那位老前輩不但羅唆且固執得讓人頭疼。」

喝完藥茶,錦鳳蘭便回內室歇息。

洛子辰則命人到書房取來帳簿,就在外間的榻上處理手上的事務。

妻子需要靜養,而他不想讓人來打擾她的清靜,不管誰來,有他擋著便好。

當太陽移至正中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柳月笙在洛府向來來去自由,所以毫不避諱的就直接近了內宅,極是自然的上榻坐下,從容自若的享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有朋自遠方來怎麼臉這麼臭?」桃花公子故作不解的眨眼。

洛子辰哼了聲,放下手中的筆,道:「就這麼直闖內宅,你覺得我該笑面相迎嗎?」

順著好友的目光,柳月笙垂眸看看手上的撒花請柬,揚眉輕笑,「噢,這個啊,我不過順路替人捎來的。」

洛子辰直覺那東西是麻煩,所以口氣就好不起來,「我倒不知道柳大公子幾時成了信差了。」

柳月笙不以為意的晃晃手中的請柬,「你不必吃醋,雖然請柬是給嫂夫人的,但你是她的丈夫,自然夫隨妻榮,有面子得很。」

洛子辰皺了皺眉,「是誰送來的?」

柳月笙頗是玩味的一笑,意味深長的朝內室看了眼,「九九重陽,武林大會召開,我過去湊了個熱鬧,九月二十六日是南宮老莊主的七十大壽,他老人家親自寫約請柬指名要給嫂夫人,這麼大的臉面,小弟自然要順路捎來。」

一聽到南宮兩字,洛子辰的臉就黑了下來,等好友說完,他已經面罩寒霜,其黑如墨。

「南宮家?」他冷哼,「他們倒還有臉下帖子。」

柳月笙晃著手裡的請柬,眼中也是淡淡的冷意,嘴角卻掛著一抹哂笑,「雲少俠在南宮山莊作客,有這請柬就不意外了。」

「無恥之徒!」四個字從他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森森的寒意。只要一想到那個人曾經有那麼卑劣無恥的念頭,他就壓不住口頭的怒火。

柳月笙摸摸鼻子,沒敢自找沒趣的接下這個話頭。

「請柬拿來。」洛子辰一邊說,一邊伸手去奪請柬。

柳月笙手忙往回縮,「唉,這可不成,這是給嫂夫人的,你不能越俎代庖。」

「那樣的人家不去也罷。」他現在對南宮山莊是一肚子的火。

「嫂夫人!」柳月笙看著無聲無息的站在內室入口的人,起身行了個禮。

洛子辰下榻過去,扶住她,難掩關切地說:「是我們說話吵到你了吧。」

錦鳳蘭看著柳月笙沒說話,只是把手攤平。

柳月笙笑著將請柬遞過去。

錦鳳蘭打開請柬,漫不經心的掃了幾跟,嘴角勾出一抹譏笑,然後隨手扔到一邊,「有要求一定要赴約嗎?」

柳月笙的目光隨著那張請柬落到角落的几上,聞言笑道:「那倒沒有,他們尚不敢強硬至此。你也未必肯聽。」

洛子辰當即表態,「這請柬娘子不曾看到,為夫作主扣下了。」

柳月笙眼角征抽,無語的看著好友。只要在錦鳳蘭身邊,好友的性情就變得讓人不敢恭維。

錦鳳蘭在一邊墩子坐下,沉吟片刻,道:「只怕我得走這一遭。」

「不行。」洛子辰斷然反對。

錦鳳蘭沒理他,逕自朝柳月笙道:「有勞柳公子為我送帖,多謝。」

「小事一樁,也是順路罷了。」

洛子辰道:「娘子,你不必謝他,這個時候上門,他擺明就是來蹭飯的。」

柳月笙面不改色道:「我聽說令表妹到了,想來午膳時必是佳肴滿桌,俏語嬌顏相伴。」

洛子辰嘴一撇,「原來你有心於她呀。」

「子辰,」柳月笙別有深意的笑,「你這話聽著怎麼有股不懷好意的味道呢?」

「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月笙既有心,這個大媒我很是樂意幫你作。」

柳月笙嚇得立刻搖頭撂手,「打住,休說我尚無成親之意,便是有心,你那位好表妹我也是不敢要的。」

「月笙你一表人才,與我表妹真乃天作之合。」洛子辰一想到燙手山芋能丟出,筒直是心花怒放。

柳月笙氣得在他肩頭一推,罵了句,「將麻煩轉嫁給兄弟,虧你做得出來。」

洛子辰毫不客氣的回敬,「先前不是說得挺溜?怎麼一動真章就成了縮頭烏龜?」

柳月笙的目光朝旁一瞥,卻見錦鳳蘭攏手於袖端然而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咳咳,」洛子辰警告似的咳了兩聲,見他看過來,便道:「我們到書房說話吧。」

「馬上便要吃午膳了,何必麻煩。」柳月笙拒絕。

「既然來了,便跟我去向祖母請個安吧。」

「也好。」

見兩人起身,錦鳳蘭跟著站起,道:「子辰,我不一同前往了。」

洛子辰點頭,「也好,中午你便自己用膳吧。」

「好。」

柳月笙難掩訝異的揚眉,拿摺扇戳了戳好友,朝錦鳳蘭掃了眼,無聲詢問。

洛子辰輕輕搖頭,無奈嘆氣。

柳月笙瞭然,不再多說,拱拱手,便先行往外走。

洛子辰走到妻子身邊,輕聲道:「以後別勉強自己,不想見的人不見,不想說的話就不說,做你自己便好。」

錦鳳蘭笑了笑。

「如果嫁了我,反而讓你事事委曲求全,那不是我娶你的初衷。」

錦鳳蘭眼中一熱,面上笑容加深,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快去吧,別讓柳公子久等。」

洛子辰笑著俯身在她唇上一啄,「為夫去了。」

錦鳳蘭捂唇瞪了他一眼。

洛子辰哈哈一笑,大步離開。

望著空空如也的門口,錦鳳蘭眼中慢慢盈滿淚水,低頭之間,淚水滴落。

傍晚時分,洛子辰披著一身的晚霞回到院落,一院寂靜,不聞人聲。

舉目看去,不見一名服侍的丫環僕役,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朝著寢居走去。

屋內,錦鳳蘭徐往常一樣半靠在臨窗的軟榻上,有兩個丫環坐在桌邊,正各自縫著手中的長衫。

「蘭兒。」

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回來了。」

洛子辰在她身邊坐下,朝兩個丫環一指,道:「這是做什麼?」

她雲淡風輕地回答,「哦,表妹送了幾件長衫過來,我試了試,有些不合身,便讓丫環們給改改。」

洛子辰仔細打量她的表情,然後忍不住笑道:「表妹也真是的,既是做來送人的,這麼不合身還得勞人再行修改,實是不夠誠心。」

錦鳳蘭也跟著笑了下,「我這幾天就要出門,正缺外出的衣物,表妹這禮送得倒也適時。」

洛子辰聞言揚了揚眉,頗不認同地看著妻子道:「你打算女扮男裝?」

「男裝簡潔方便。」

「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她白了他一眼,不滿他的大驚小怪。

「你是我娘子,怎麼能穿男裝?」

「出門在外,男裝比較方便。」

「你我一起,你穿男裝,我就不方便了。」

錦鳳蘭愕然。

洛子辰理直氣壯的說:「難道你想讓人誤會為夫有斷袖之癖不成?」

錦鳳蘭瞪大了眼,臉慢慢燒紅。這個男人——

兩個修改長衫的丫環將頭垂得更低,不敢抬頭,更不敢讓主子看到自己臉上的笑。

「胡說八道什麼?」

洛子辰將她摟入懷中,調笑道:「為夫說的可是大實話。」

她壓了壓臉上的熱度,岔開話題,「今天柳公子怎麼沒跟你一起進來?」

一聽這話,洛子辰就惱了,「以後真要跟他約法三章了,這內宅之地,不能讓他這麼跟著我進進出出的。」

錦鳳蘭為之失笑,「那表妹怎麼推給他?」

洛子辰怔了下,點頭,「說的也是,但是咱們這院子是絕對不能讓他隨便進來的。以前不覺得,現在越來越覺得那張桃花臉太招搖。」

錦鳳蘭搖搖頭,對他拈酸的語氣有些無奈。

「你這什麼表情?難不成那張桃花臉有那麼好看嗎?」

她用力拍開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啐道:「少胡說。」

洛子辰哼了一聲,「那傢伙說要跟我們一道過去拜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錦鳳蘭眉頭微蹙,「他也要同行?」

「娘子,你這個」也」字大有內涵啊。」洛子辰眯了眼。

她直截了當道:「我的意思是,這次我沒打算跟誰同行。」

「那怎麼成,你獨自上路我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我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不行,我不放心。」

錦鳳蘭閉了下眼,不打算再跟他溝通。

洛子辰擁著她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道:「蘭兒,不管你如何想,這趟杭州之行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她沉吟片刻才道:「江湖事,你不適合攪入其中。」

「看來娘子真的不只是去拜壽那麼簡單。」

「我與南宮山莊沒交情,更何況有三年前的疙瘩在,專程過去拜壽豈非是笑話?!」

「你想如何?」

「去看看。」

「看人?」洛子辰眉頭挑高,目光頗為不善。

「看人?」錦鳳蘭面露訝異之色,「看誰?」這人又想到哪去了?

「月笙說武林大會尚未結束,或許有娘子你的舊識在。」

錦鳳蘭頭疼的揉揉額際,有些挫敗地說:「你都在想些什麼啊?」

「難道娘子沒有江湖舊識?」

「當然有。」

「那我就沒說錯了。」

「但這跟你要同我一道前去沒關係。」

『有。娘子啊,你要時刻記得自己已是有夫之婦,別的花花草草就當明日黃花,讓它們凋謝了吧。」洛子辰很是語重心長的說。

真是服了他。錦鳳蘭氣得在他懷裡翻了個身側躺,懶得再搭理他。

天高雲淡,風輕氣爽。

重陽之後,菊花猶盛。

站在一片黃燦盛放的菊園前,錦鳳蘭一襲捨身的天青色長衫,錦帶束腰,一側垂了一塊精雕細琢的玉佩,一側系了香囊荷包。

如雲秀髮挽成書生髻,束了一方象牙白的絹紗,遠遠望去,猶如一朵盛放在暗夜中的曇花,飄逸俊秀。

卸去一頭的珠翠,脫去滿身的錦繡,簡單大方,卻丰姿卓然。

汪青鸞站在迴廊上怔然的看著,若不是知道她是女兒身,只怕也會被這風華清絕的書生勾得心跳加快。

越是走近,江青鸞的臉色也越難看,那襲長衫明明就是她做給表哥的。

及至近前,她再也忍耐不住,怒氣上涌,大聲質問,「我做給表哥的衣服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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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富貴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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