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告別

「殿下，此話不可亂講。」尉遲丞相一聽傅堯所說，皺著眉頭嚴肅的說道：「皇上不在皇宮，那宮中卧病的人又會是誰？難道皇後娘娘能矇騙過朝中眾臣一日，還能矇騙過朝中眾臣這麼多年嗎？」

「這……」傅堯也是詫異，沒有料想到尉遲丞相在聽到他這句無心之言后，竟會是這種反應，他略加思索，乾脆擺著手說道：「那就算我是失言了，老丞相不要介意。」

「殿下，恕老臣多嘴，您身為儲君，這種失言可是萬萬不能說的。輕則會令他人質疑您的天子身份，重則，則會令朝堂內的朝臣們對您心懷不軌之心啊。」尉遲丞相不見停歇的說道。

傅堯一手撐著頭，對尉遲丞相喋喋不休的話只覺得厭倦，他好不容易逃出深宮，躲到民間得了幾天清閑，結果沒想到竟然又會被老丞相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說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就好像……就好像每天在御書房內聽太子太傅在耳邊嘮叨一樣，聽得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尉遲丞相，我知道錯了，下一次，不，是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這種失言。」傅堯雖然聽著覺得心煩，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輕易就將這種情緒表露出來，尤其是在尉遲丞相這類老臣面前。

這也是他在皇後身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

「殿下不嫌老臣嘮叨，老臣就很感激了。」尉遲丞相見傅堯並沒有因為他多說了兩句而不耐煩，頗有些感激的說道：「老臣只希望殿下能安好，國家社稷能安好，黎民百姓能夠安居樂業，老臣也就死而無憾了。」

傅堯聽了，心裡雖然也被尉遲丞相的一片赤誠之心感動，但還是覺得他說有些太過煽情，連忙開口勸道：「老丞相，可別說什麼死不死的，您老可要保重好身子，我還有很多事要仰仗您呢。」

林嘯坐在兩人的對面，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喝著茶，順便看著對面一主一仆的對話，心裡偷著樂。

「殿下，話說回來，咱們現在既然已經到了岳陽城，下一步該怎麼走，殿下可有打算？」林嘯瞅準時機，開口插言道。

「老臣斗膽。」尉遲丞相緊隨其後開口，傅堯一聽他說話，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

「殿下已經離宮數日，不如趁此機會直接隨老臣回到京城，以固國本啊。」果不其然，尉遲丞相開口就是傅堯最不想聽到的話。

「我想……」傅堯剛準備開口，就聽見茶樓外一陣騷動，他從窗外探身一看，發現正有數十名官兵列隊將茶樓包圍住，幾名騎著白馬的將軍走到門前。

「不好！」傅堯仔細一看走在最前面的幾人，頓時大驚失色，退回到雅間就準備離開。

林嘯不知他看到了什麼，探出身子一看，發現下面那些人正是御林軍將領趙子明和陸守華，難怪傅堯一見他們就準備要跑呢。

「這……御林軍怎麼會到岳陽城來？」林嘯對此也倍感詫異，開口問道。

尉遲丞相聽聞后，卻是面色平靜，端坐在位置上，堵住了傅堯離開的路，悠悠的說道：「老臣早知道殿下不肯跟老臣走，故老臣在抵達岳陽城后，第一時間就用託人給京城遞了消息。眼下御林軍親自來接殿下回宮，殿下也不能不回了吧。」

「尉遲尉！你這是！你這是欺君！」傅堯急了，也顧不得自己和尉遲丞相的輩分，指著尉遲丞相就大聲說道：「我的行蹤，不用你告訴給京城，我今天就是要走，我看誰還能攔得住我！」

「殿下！」尉遲尉也絲毫不客氣的厲聲說道：「您並非孩童、可以任性而為，您既然出生在皇家，生來就擔負著責任，未來您更是要肩負起整個天下所賦予您的責任，又怎麼能如此任性，說走就走，您這是置皇位於何處，置整個天下臣民又在何處？」

「天下，天下，在皇宮的時候，你們每天都在我耳朵邊嘮叨著兩個字，如今出了皇宮，你又來我耳朵邊說個不停，這天下的責任既然是要讓我來承擔，你們這些朝廷大臣又為何每天繞過我來爭權！你們難道把我這個監國太子放在眼裡了嗎？」傅堯怒火攻心，一直以來壓制在心底的怒氣和抱怨一股腦的傾瀉而出，就差直接一句任性的話說出，從此再也不回皇宮了。

林嘯見兩人爭執起來，連上前準備勸說，可還沒等他說出話，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兩個人影出現在門后，畢恭畢敬的對房內的人說道：「末將趙子明、陸守華參見太子殿下，奉皇後娘娘的命，特此前來，恭迎太子殿下回宮。」

傅堯站在原地，聽著門后那聲「太子殿下」，只覺得一陣恍惚。

仔細算來，他從出宮那日到現在，總共才不到一個整月，但是其中的經歷卻比他在皇宮生活這麼多年都要豐富、精彩、刺激，甚至有一度，他都覺得自己不是那個被架在高處的監國太子，而是一個尋找刺激的傅堯。

如今，門外那一聲「太子」直接將在雲端暢遊的他拉回到地面上，如果他今日走出這扇門，那麼他又要回到那座宮禁重重的城中，又要穿上那些華麗又厚重的服裝，坐到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上，如同木偶一般任由他人擺布的生活。

可是如果他不想出去又能怎麼樣呢？整個茶樓外都已經被御林軍包圍，傅堯甚至可以相信，如果他硬是從茶樓內逃出，僅靠他一個人的力量，甚至到不了城門，就會被重新抓回來。

早知道……早知道在救了尉遲丞相后，他就應該跟著劉金鎖走。

傅堯懊惱的想著。

但是此時，他懊惱再多也是無用的，尉遲丞相那雙銳利的眼睛一直盯著他。

林嘯也站起身，看起來似乎是來勸架，但是傅堯懷疑他是預防自己隨時會逃跑。

「殿下，老臣知道，您在民間這些時日，享受到了和宮中不一樣的生活，但是還請您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和您肩上的那份責任啊。」尉遲丞相見傅堯內心開始動搖，連忙趁熱打鐵的說道。

傅堯平靜的看著他，心中翻湧的情緒如同退潮后的波浪，逐漸的平息，直至再無起伏。

「老丞相請起。」傅堯伸手扶起尉遲丞相，平靜的開口說道：「既然老丞相如此說，那我就跟你們回宮便是。」

說罷，他走上前，深吸了一口，將面前那扇門拉開。

從此以後，江湖上再無傅堯，宮中又找回了他們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