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翌日一早,大概日頭也就上到兩竿半,沉寂一夜的採薇院終於又恢復了生機。
在一片樓閣花園後面,一處偏僻的普通小院,開始有炊煙裊裊升起。
劉金鎖手裡拿著個大蒲扇,一邊扇著風,一邊哼哼呀呀的唱著他自認為的那首----兒歌。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雲遮滿天。哎哎喲,好似那烏雲遮滿天……」
灶台上的砂鍋中,熱粥早就開始沸騰,鮮嫩的綠菜葉在粥中翻滾,醇厚的米香味撲鼻而來。熱粥旁,幾籠蒸屜也開始冒著熱氣,製作精美的糕點散發著穀物和花香,模樣誘人,味道更加誘人。
一條大黃狗懶洋洋的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抬起頭,迎著炊煙的方向,使勁嗅了嗅鼻子。
如果它會說話,那麼現在肯定要說的就是:啊,好香的肉包子哦,勤勞善良的小哥哥,你能不能,用肉包子狠狠的打我一頓……
然而事實上,它只是搖了搖尾巴,叫了兩聲,就有一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飛出窗外,在半空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準確的落在了大黃狗的嘴裡。
「喂,大黃,你又來蹭吃蹭喝!」
二廚子周全,拎著掃把從隔壁沖了出來,大黃狗一看是他,啊嗚一聲,叼著肉包子,掉頭就跑。
周全要追,廚房裡忽然慢條斯理的傳出一個聲音來。
「哎呀,蓉媽媽的冰糖蓮藕蓮子羹燉好了,可是沒有人送去怎麼辦呢?」
周全就像聽到了聖旨一樣,腳步頓時定住了,屁顛屁顛的往廚房就跑。
「我來送我來送,蓉媽媽的早點最重要,別人去我可不放心……」
周全剛端著那一碗蓮子羹美滋滋的討好去了,又有一個壯漢快步走進後院,扯著脖子喊:「劉金鎖,依依姑娘的早點做好了沒有,這可是蓉媽媽親自吩咐的,這都幾點了,你想餓死依依姑娘啊?」
劉金鎖麻利的應了一聲,掀開鍋,嘿嘿笑道:「好了好了,別說依依姑娘的小灶,所有姑娘們的早點都做好了,桂花糕配八寶粥,還有四色小菜。另外,我還給王大哥你多加了兩個溏心蛋。」
「哼,算你小子懂事。」
這人哼了一聲,回頭喊了幾聲,很快有手下人進來,七手八腳的開始準備姑娘們的早點。
這壯漢叫王大壯,身高體壯,不但是龜公的頭兒,還兼職護院的工作,也就是保安隊長,另外,還是蓉媽媽的貼身保鏢,和鄭乾正是蓉媽媽的左右手。
很快,王大壯和那些龜公們都走了,院子里又重新清凈下來,劉金鎖在圍裙上抹了抹手,然後走到門口,四下看看沒人,臉上忽然露出一副傻笑。
「大黃,大黃,去喊小馬和玉哥兒吃早飯了。」
剛才那條大黃狗又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搖了搖尾巴,就從這小院的後門跑了出去,直奔另一處比這廚房更偏僻的地方----採薇院的馬廄。
看著大黃狗遠遠去了,劉金鎖轉身回到廚房,把他為自己和小馬,還有玉哥兒準備的早點,一一擺了出來。
「好奇怪哦,聽說採薇院的馬廄里只有一匹馬,據說都養了快二十年了,就算是想吃馬肉,這也太老了吧,莫非那個馬,跟蓉媽媽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如此奇葩的腦迴路,大概也就劉金鎖的腦子能想出來了。
小馬還沒有來,劉金鎖擺好了早點,沒事做,便在廚房裡的板凳上坐下,從懷裡取出那個蘿蔔小人,仔細端詳了一陣,忽然又取出小刀,歪著頭想了想,便用小刀在蘿蔔上又動了幾下。
這一下,原本模樣有幾分像是白依依的蘿蔔小人,脖子的位置卻多了一顆黑痣,眉眼間也似乎換了一個人。
劉金鎖看著這個「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時,小馬走了進來。
「金鎖哥,今天的早飯確實有點晚啊,我都餓了……咦,你這個蘿蔔小人刻的是誰,看著有點面熟。」
「這個是……」劉金鎖努力思索了一下,便舉起手裡的蘿蔔小人,臉上很是認真地說:「是我媳婦。」
「你媳婦?」小馬噗嗤笑了出來,「拉倒吧,我知道你也喜歡依依,對不對,這蘿蔔小人,是按依依的模樣刻的吧?」
「依依?」
劉金鎖又想了想,隨後搖搖頭,卻又冷不丁嘆口氣,沒頭沒腦地說:「不是依依下的葯,是玉哥兒下的葯。」
小馬臉色有點微變,支吾道:「什、什麼玉哥兒下的葯,亂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在說啥……」
「唉,反正全是我乾的就對了,下藥的是我,偷白玉鐲的也是我。」
劉金鎖雙手托腮,唉聲嘆氣。
「呃……我就知道瞞不住你。」小馬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好吧,我承認,昨天晚上的事,是玉哥兒要乾的,白玉鐲是我偷的,葯是他弄的。不過,其實也沒打算把事鬧大,玉哥兒說了,讓花魁宴開不成就行,那葯也死不了人……不過,你是咋知道的?」
劉金鎖卻沒回答他,抬頭往門外看著,不說話。
小馬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大半年以來,劉金鎖著實替他和玉哥兒背了不少的黑鍋,以至於這採薇院里不管出了什麼事,大家習慣性的都往劉金鎖頭上扣。
劉金鎖也奇怪,對於這些滿天亂飛的黑鍋,他是有鍋必背,什麼都不在乎。
可奇怪的是,每次劉金鎖都能在一番胡鬧之後,解開事情的真相。
所以,老鴇蓉媽媽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劉金鎖,雖然時常恨的牙根發癢,真有事的時候,卻還需要他出手幫忙。
小馬正想給他說幾句好話,劉金鎖忽然開口問道。
「對了,玉哥兒呢?」
「唉,他心情糟透了。昨天晚上的事你也知道,最後趙員外還是點了依依姑娘,他白折騰了一場。而且,早上的時候蓉媽媽說,已經托媒婆給玉哥兒介紹了一個姑娘,大概這兩天就要相親了。」
「嘿嘿,相親好,相親了娶媳婦……」劉金鎖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傻笑,對於小馬的話似乎完全沒聽見,沒心沒肺地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點。
「玉哥兒不來吃的話,咱們就簡單點。嗯,就來個雞蛋蝦卷,蟹黃豆腐,豉汁排骨,海參蒸蛋,再來個冰玉荷葉粥,馬馬虎虎湊合一頓吧……」
小馬目瞪口呆。
「金鎖哥哥,這樣好么?」
「哦,是不是太少了點,那就……再加一道桂花釀山藥,一道魚翅羹,嗯,這就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決不能太浪費!」
「好吧,那就……湊合一頓吧。」
小馬笑的連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往廚房外看了看,然後,隨手關上了門。
劉金鎖看了看手裡的蘿蔔小人,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懷裡。
……
蓉媽媽的這座採薇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主樓是一座四層高的大紅木樓,叫做望春樓,樓內大小房間都是不同風格,論格調和品味,那在縣城裡絕對是首屈一指。
裡面更是別有洞天,不但有幾進院落,亭台樓閣,後院一座富貴園,更是有山有水有花草,最適合富貴人家的少爺和權貴們來此地瀟洒。
此時此刻,蓉媽媽已經用過了早點,她上身換了一身鵝黃色的對襟外套,下身套著一襲水藍色長裙,上面用金絲綉著一樹梅花,站在閣樓上看過去,顯得格外顯眼。
但蓉媽媽此時卻是眉頭緊鎖,就連那冰糖蓮藕蓮子羹,也只吃了一點點。
昨天夜裡雖然出了點事故,但並不影響白依依成為本月的花魁。
原因很簡單:趙員外出了三千兩銀子,他說誰是花魁,誰就是花魁。
沒錯,有錢就是可以這麼為所欲為!
花魁就要有花魁的待遇,何況今天晚上白依依要開苞,按照採薇院規矩,今天她就是新娘子一樣,必須好好照顧著。
如果換個說法的話……嗯,誰上刑場的時候還不給吃點好的?
所以蓉媽媽一大早就讓人吩咐劉金鎖,給白依依做點小灶,本想讓她歡喜一些,沒想到,白依依一口都沒吃,獨坐閣樓,悶悶不樂。
蓉媽媽嘆口氣,又想起另一樁心事……
正如小馬對劉金鎖說的,為了讓玉哥兒對白依依斷了心思,今天早上蓉媽媽把玉哥兒喊去,當面告訴他,已經為他找了一個清白人家的姑娘,這兩天可能就要去相親。
結果兩人大吵了一架,玉哥兒一氣之下,一直在院子里打拳,到現在已經有幾個時辰了,飯也不吃,蓉媽媽派人去問也不吭聲。
其實,玉哥兒的住處,距離白依依所在的閣樓還隔了兩重院子,這是蓉媽媽故意安排的,她不想自己兒子接觸那些姑娘太多。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沒防住。
玉哥兒和小馬,這兩人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白依依從十三歲進採薇院到現在,也已經有三年了。
昨天晚上的事,蓉媽媽察言觀色,早就看出來了,在花魁宴下藥的人,絕對就是玉哥兒。
如果說還有同謀的話,那就是小馬,和劉金鎖!
沒錯,劉金鎖,這個腦子總有些不清不楚的傢伙,自打大半年前進了採薇院,雖說做的一手好菜,為採薇院留下了不少貴客,可從他來了之後,玉哥兒就好像突然一夜之間長大了,不但懂了好多事,而且對白依依的心思也越來越不一樣。
想到這裡,蓉媽媽嘆了口氣,她現在閉著眼睛都能腦補出來,此時玉哥兒和白依依這兩個小冤家此時多半在隔空相望,滿眼幽怨。
「劉金鎖,給我把劉金鎖找來,玉哥兒和依依姑娘都不肯吃早點,讓劉金鎖想想辦法,如果搞不定,今天晚上他就別想吃飯了!」
隔著幾重院落,這道命令被迅速的傳到了廚房小院,劉金鎖的耳朵里。
「唉,蓉媽媽又不讓吃晚飯了,早知道,剛才我就再多吃點,把晚上那份提前吃出來……」
劉金鎖雙手捧腮,愁眉苦臉的坐在廚房門口,喃喃的自語著。
小馬也發愁,在他身邊坐下,說道:「玉哥兒的心事,咱們都知道,他的脾氣咱們也知道,這時候要想勸他吃飯,不容易啊。」
劉金鎖忽然嘿嘿一笑,說:「其實也不是沒辦法,心事就得心藥醫,治好了他的心病,他自然就肯吃飯嘍。」
小馬心裡一動,試探著問:「金鎖哥,你可別又出什麼幺蛾子吧,趙員外今天晚上要點依依姑娘的蠟燭,這眼看著再有不到十二個時辰,趙員外的褲子可就要脫了,你有什麼辦法?」
「放心吧,我能讓趙員外的褲子脫不下來,嘻嘻……」
劉金鎖歪著頭,眼睛看著望春樓的方向,忽然神秘兮兮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