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196章
盤兒想了會兒,就去睡下了。
等再次醒來,是被人叫醒的。
「起了起了,都什麼時候了還睡,還真以為侍了一次寢,就是主子了?」
盤兒揉著眼睛坐起來,明明渾身酸疼,卻還是忙就下了榻。
琴兒翻著眼睛斜瞅著她,眼睛在她身上來回睃著。
就見她如春夢初醒,臉頰紅潤,隱隱帶著春色,就連盤兒腿腳無力下榻時差點沒摔了,在琴兒眼裡也是被太子爺給疼愛狠了,才會如此。
琴兒臉上帶著遮掩不住的嫉妒。
富春富夏等四個大宮女相貌平平無奇,下面早就有宮女們猜測太子妃提拔人肯定會從她們之中選。誰曾想太子妃娘家送來這麼個人,不中用不說,行為舉止也不夠大方,小家子氣的很。
若說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張臉吧,和身上那股楚楚可憐之態。
見盤兒一直被太子妃壓著,其實琴兒她們還是挺高興的,心想太子妃定是瞧她不中用,才會棄她不用,誰曾想太子妃這回有了孕,提拔的還是她。
所以琴兒又怎麼會看她順眼?
「你可真是能行啊,太子妃都起了你還睡,難道還打算讓太子妃來請你不成?別怪我沒提醒你,太子妃那兒已經問了你幾次,小心去了挨訓斥。」琴兒一面說,一面眼睛在床榻上睃巡著。
「這是什麼?」她一伸手將枕邊的那顆大石榴撈進手裡,還不及看清楚,東西就被盤兒奪了去。
「這是我的。」盤兒緊緊地把石榴抱進懷裡。
琴兒瞪了她一眼,氣笑道:「不過就是一顆石榴,還真當誰稀罕?」
可不是稀罕,石榴寓意著多子多福,若說太子妃把庭院里那棵石榴結下的果子給其他幾個院送,不過是出於面子,可也給盤兒送了一顆。
還是當著太子爺面說的,恰恰是前腳說了這話,後腳太子爺就臨幸了盤兒,那意思就再明白不過了。
太子妃也覺得東宮子嗣太少,不想胡良娣生,而是想抬舉身邊人生。
想想,盤兒是繼德堂的人,生了孩子也是太子妃一系的,以後自然會成為大皇子的好幫手。
這對主子們來說,不過是抬舉個人的事,可對於下面的奴婢們來說,能生下太子爺的子嗣,那就是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不怪琴兒會嫉妒成這樣,說話的時候臉都變了形狀。
盤兒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還明白自己的處境,於是只能保持著默不作聲。
琴兒諷了兩句,見盤兒也不接腔,遂也有種很無趣之感。她目光又落在床榻上,在看清被褥下的床單上有點點紅斑,眼神頓時又變了。
盤兒也跟著看了過去,這次她沒有給琴兒說話的機會,道:「這裡我來收拾就是。」
她平時並不是住在這偏殿里,而是在後罩房,昨晚實在是太累了,又沒人來讓她回去,她就在這裡睡下了。
床褥自然也沒有換,沒想到竟被琴兒看個正著。
那種東西被看見了,盤兒自然又是羞又是急,落在琴兒眼裡又成了刺疼她眼睛的毒刺。
「還真以為我是來侍候你的?你算什麼東西?就侍這麼一回寢,指不定太子爺不會再來第二次,還真以為你跟咱們不一樣了。」琴兒在繼德堂就是負責洒掃偏殿的宮女,才會有這麼一說。
她氣呼呼往外走,覺得盤兒擋了自己的道,將她往旁邊撞了一下,還不解恨順手掐了盤兒一把。
「你給我等著。」這句話聲音很小,卻傳入盤兒的耳中。
可她根本顧不得這些,將床榻上的床單被褥都收拾了收拾,一路躲著人抱回后罩房自己的住處。又忙洗了把臉隨意挽了個髮髻,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就急匆匆往正殿去了。
她在門外求見,有宮女進去通傳。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的人才讓她進。
盤兒從昨晚到現在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又經歷了昨晚那場事,早已是精疲力盡飢腸轆轆,往裡走時步履微微有些蹣跚。
太子妃正坐在炕上喝茶,
盤兒只來及從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就忙跪了下來。
「起晚了?」
「回太子妃的話,奴婢不小心睡遲了,才會耽誤了時間。」
她匍匐在地,只聽得上面似乎傳來一聲細不可查的輕笑,就聽太子妃又道:「你第一次承寵,會如此也是正常,瞧瞧當初胡良娣剛進東宮時,第一次承寵不也是這樣。真是可憐見的,富秋還不快挪個小墩子來,讓她坐著。」
富秋挪了墩子來,盤兒卻不敢坐。
進東宮來到太子妃身邊也有些日子了,所以她對太子妃的性格乃至她話音里的一些潛意詞都能聽懂。
胡良娣第一次承寵,恃寵而驕第二天不來給太子妃請安,就因為這件事太子妃就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所以這話與其說她是可憐見的,不如說是在警告她。
這種情況,她怎麼敢坐。
「瞧瞧,盤兒這丫頭就是這麼聽話懂事,是你們都比不了的。平時我稍微對你們和悅些顏色,你們就跟我蹬鼻子上臉,再瞧瞧盤兒。」太子妃這話是含笑說的。
富春幾個對視一眼,笑著道:「還不是太子妃慣的,太子妃現在倒挑起奴婢們的錯兒了,既然太子妃今日說了,以後奴婢們就跟著盤兒多學學。」
「瞧瞧這口氣,還怨上我這當主子的了?」
殿中一片笑聲。
盤兒跪在那裡,也只能陪著笑。
太子妃笑過後,目光落回盤兒的身上:「你是我娘家送來的人,我日里讓人拘著你管著你,也是為了你好,畢竟宮裡和宮外不一樣,規矩太多,一旦不小心犯了規矩,我是護著你還是不護著?
「不護著,說來你是我娘家送來的人,護著會被人挑揀不夠公平大度。人人都羨慕本宮這太子妃之位,殊不知這位置並不好坐。」
「太子妃說的是,奴婢明白。」
「既然你侍候了太子爺,身份自然和尋常的宮女不一樣了,再住后罩房也不太合適。這樣吧,以後你就搬到偏殿的耳房去住著,本宮再派個宮女侍候你……」
說到宮女時,太子妃看向富春。
富春想了想道:「琴兒負責偏殿洒掃,不如就她?」
太子妃點了點頭:「那就她吧。你放心,只要你忠心對本宮,本宮總不至於虧待了你。」
「是,太子妃,謝太子妃。」
「行了,你下去吧。」太子妃抬了抬手。
等盤兒下去后,富秋才道:「太子妃,您這般抬舉她,可會縱得她驕縱?瞧瞧今天,才剛侍寢頭一回,竟然敢睡遲。」
「驕縱她倒是不敢,這些日子你們難道看不出來?是個膽小的。至於睡遲,想必也是昨晚受了苦,經過今天這事,她下次必定不敢了。」
至於為何昨晚受苦,今早才會睡遲,富春幾個都是黃花大閨女,雖然多少知道點兒,但還是有些懵懵懂懂,不過太子妃既然這麼說,她們自然不好再質疑。
而另一邊,琴兒接到命令,說太子妃讓她以後侍候盤兒,整個人都快爆炸了。
當然這不過是形容詞,實際上在宮裡,哪怕是再膽大愚蠢的人,也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人可以欺什麼人不可以欺。
所以琴兒也就只敢在幫盤兒收拾屋子的時候,小聲抱怨幾句。
所說的不外乎,也不知太子爺還會不會來,太子妃干甚抬舉這種人之類的。
坐在屋裡的盤兒,默默地聽著外面時不時傳來的小聲抱怨,摸了摸手裡紅艷艷的石榴。
她將皮剝開,掰了幾顆喂進嘴裡。
好甜。
***
盤兒睡到半夜的時候醒了,是被熱醒的。
她伸手摸了摸身邊的人,宗琮的身上很燙,還出了汗。
她忙坐了起來,又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發現上面並不熱,汗也是涼的,正這麼想著,身邊的人突然坐了起來。
「你怎麼了?出了這麼多汗?」
「朕方才做了個夢。」
盤兒一愣:「什麼夢?」
「朕夢見你了。」
呃……
這是大半夜在說情話?
之後宗琮去沐浴,盤兒叫了人來把床榻上的被褥都換了,才坐在榻上想著這件事。
宗琮性格本就內斂,這些年說過的情話加起來屈指可數,他只會默默地做些對你好在乎你的事,哪會說這些肉麻兮兮的情話。
沒想到會突然來這麼一出。
等兩人都躺下后,她偎了上來:「你剛才說的是真的,真的做夢夢到我了?」
她眉眼軟軟的,眼角還帶著笑,一看就非常高興愉悅。
宗琮腦子一轉,就知道她想到什麼方向去了。不過見她這麼愛嬌,心情也極為不錯,撫了撫她臉頰嗯了一聲。
「那夢到了什麼?」
一提起這個,宗琮就不自覺皺起眉,不過盤兒埋在他懷裡,自然也沒看到這一幕。
「其實也沒什麼,就夢到陳氏欺負你了。」
陳氏欺負她?
盤兒面色古怪起來,忍不住撐起來看了他的臉龐一眼。
他怎麼會做這種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卻也不禁讓她想到很多年前,也就是年輕時的那會兒的一些事:「你老實說,你當年是不是特別怕太子妃欺負我?」
這下輪到宗琮呃了。
認真想一想,確實是有的。
這些是基於對陳氏的性格了解之上,他當時確實覺得如果真鬥起來,媛媛不會是陳氏的對手。
甚至現在讓他來想,他依舊是這麼覺得的。
媛媛心太軟,也太有底線,又看重感情,而陳氏,不提也罷。
得到他的默認后,盤兒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宗琮本來在想心事,見她笑得像偷了油的老鼠,忍不住道:「笑什麼?」
「沒什麼。」
雖是這麼說,盤兒的好心情卻連著保持了好幾天,以至於讓她沒有發現宗琮這幾日在面對她的時候,特別容易走神,偶爾看她的眼神也挺怪的。
宗琮一直以為這就是場夢,夢過了無痕,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夢竟然接著做了下去。
而陳氏也確實如他所言欺負了那個和媛媛長得一模一樣的『盤兒』,他甚至覺得這就是媛媛,只是性格有些不同。
可即使是這張臉,也讓宗琮格外難以忍受。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他』明明對盤兒有些不同尋常的在意,例如他連著去找她了兩次,例如在繼德堂時不時就會觀察四周,見到她了還會多看一眼。
宗琮太了解自己的,也因此也了解『他』,雖然這些跡象不太明顯,卻恰恰是在意的一種。
可『他』卻在隱隱約約了解到,陳氏不會像面上那麼好去對待盤兒,甚至可能會苛責她時,選擇了漠視。
只是為了所謂的大局?
不,其實在憤怒的表面之下,宗琮心裡也清楚,其實漠視才是保護。
當然也是因為不愛。
是的,這個夢裡的『他』還沒有像現實中那樣在意她,在意到不願意讓她去受任何的委屈。
在第三次又再度做起這個夢時,宗琮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了。
他選擇了石榴。
再又一次『他』從偏殿離開,他把早就準備好的石榴,像第一次那樣塞給了盤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