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2.我是一個懦夫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立刻變得複雜了起來。
軒轅芷晴願意，那軒崇雲卻不一定願意，而軒崇雲若願意，軒轅芷晴卻是否願意？
這種問題，根本不能拿在明面上來說，那等於直接討論軒轅皇族，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一時間，在場的人員各個沉默不語。
蘇林的眼神，若有若無的飄向了軒景昊，相比軒景昊是最願意看到那一幕發生的吧。
如果軒崇雲的血脈不純正了，那他軒景昊將會是軒轅皇族的最佳繼承人了吧。
「冰河師兄，請把軒崇雲再次冰封起來。」
當蘇林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大家都立刻明白了。
誰也不是傻子，具體怎樣做，還是讓軒轅皇族自家人來商量吧。
在冰河將軒景昊冰封起來之後，軒崇雲只有頭部可以自由活動。
冰河道：「接下來，我要往軒崇雲體內注入一道猛烈的浩然正氣，那會讓軒崇雲獲得一分鐘的清醒時間。」
「好好利用這一分鐘吧。」
說完，冰河雙指併攏，直接往軒崇雲的眉心注入了一道強烈的浩然正氣。
而後，除了軒轅皇族之外，所有人都離場了。
站在走廊中，蘇林的心情多少有些複雜，他不知道為軒崇雲輸血，會不會對軒轅芷晴造成傷害。
如果比賽結束，軒轅皇族重回皇室呢？
如果今後有人以軒崇雲接受了軒轅芷晴的血液，而質疑軒崇雲的「純正」度呢？
那麼軒轅芷晴，會不會再度成為軒轅皇族的話題人物。
她好不容易撐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間，自己舔舐了自己心靈上的傷疤。
可在多年之後，她再次要被千夫所指，這對她不公平。
這個輸血事件，遠比大家想象中要複雜的多，牽連也是極廣。
短短的一分鐘，像是無期一般漫長。
當房門被打開之後，門內門外恍如隔世，那軒轅芷晴的面色憔悴了許多。
所有人都緊閉著嘴巴，靜靜的等待軒轅芷晴的答案。
軒轅芷晴雙目低垂，半晌后，有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
等她抬起頭來，她已哭的梨花帶雨。
「進去吧，用我的血。」
聽到這句話，蘇林心中的某一根弦被觸動了。
她得到認可了！她得到了軒崇雲的信任！
時隔多年，軒轅芷晴終於迎來了那久違的親情，就算只有軒崇雲一個人認可了她，那對軒轅芷晴來說，也是意義非凡的。
連一向跟軒轅芷晴關係水火不容的納蘭雪，也都眼眶通紅了起來。
大家很清楚那句話代表著什麼。
蘇林深深的看了軒轅芷晴一眼，無言之中，是心知肚明的關懷。
自此，軒轅芷晴與軒崇雲之間再無芥蒂。
隨後，醫師們小心翼翼的將軒轅芷晴的血液抽取出來，然後謹慎萬分的注入到軒崇雲體內。
當輸血完畢之後，蘇林立刻和其他師兄弟們，一起為軒崇雲繼續進行治療。
至於無關人員，則是紛紛退場……
這場治療前後進行了足足四天三夜，就算六個人同時聯手，想要治癒軒轅皇族成員也一樣困難。
就在第四天的晚上，軒崇雲的生命狀態終於恢復穩定了。
蘇林他們六個，一個個累的幾乎要爬不起來。
淡淡的微光從窗口照射進來，映襯著軒崇雲那張蒼白而憔悴的臉。
他緩緩的睜開了雙目，眼神里依然是那不可磨滅的鋒芒。
「呼……你終於醒了。」見到軒崇雲醒來，眾人長鬆了口氣。
軒崇雲勉強的笑了笑，道：「其他人都出去吧，蘇林一個人留下。」
「我？」蘇林指著自己的鼻子。
「是你。」軒崇雲用不容置疑的說道。
聞言，冰河、陸不凡他們五個人，紛紛離開了病房。
透過暗淡的光線，蘇林站在病床前，靜靜的注視著軒崇雲。
那軒崇雲拍了拍病床，道：「坐下吧。」
「這……」蘇林猶豫了。
坐在皇子的床上？那也是大不敬之罪。
軒崇雲笑了笑：「在這裡，我們只是武者，坐。」
「好吧。」蘇林也不是一個那麼在乎繁縟禮節的人，聞言便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軒崇雲呵呵笑道：「除了我父母，你是唯一一個能坐在我床邊的人了。」
蘇林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是感謝皇子的信任呢，還是誠惶誠恐？
但這兩者，都不是蘇林想表達的本意。
軒崇雲當然看出了蘇林的本心，他更是對蘇林有了幾分刮目相看。
「知道為什麼讓你一個人留下來嗎？」軒崇雲問。
蘇林大概猜到了問題的所在，但依然搖頭。
軒崇雲道：「我知道，芷晴很在乎你，她把你當做了她生命中最後的一個男人。」
問題來了。
這就是蘇林最擔心的問題，他一點都不想要被牽扯到皇族當中。
蘇家對於軒轅皇族來說，就是彈指間灰飛煙滅的存在。
如果蘇林的行為舉止有任何不妥之處，那麼軒轅皇族直接就能將蘇家給抹平了。
「你想說什麼？」蘇林遲疑了一下，問道。
軒崇雲道：「不管怎麼說，她是我的姐姐，你今天必須要給我一個明確的態度。」
「你蘇林，是否願意對她負起責任。」
「我剛剛救了你的性命，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蘇林深深的看了軒崇雲一眼。
「我必須要再次強調一次。」軒崇雲的表情無比認真：「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詢問你的想法，如果我用皇子的身份跟你交談的話，那我根本不必徵詢你的意見，你明白嗎？」
是啊，堂堂皇子，是不會跟人商量問題的，他只會直接宣布結果。
而他的子民，也只有傾聽聖音的權利，沒有詢問和拒絕的資格。
既然軒崇雲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林也不再藏著掖著，他坦言道：「我與軒轅芷晴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不妥的關係。」
「我知道。」軒崇雲道：「所以我才把你當成朋友，而不是皇族的恥辱。」
蘇林點頭，道：「所以我沒有任何義務，要對軒轅芷晴負責。」
軒崇雲啞然失笑：「你真的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嗎？感情這種事是沒有道理的，就算是芷晴單方面喜歡上了你，那你也一樣無可避免的被牽扯進來了，這你不能否認。」
蘇林沉默……
軒崇雲又道：「認下這個姐姐，是我多年來一直的心愿，我不怕告訴你，早在我小的時候，就知道有這麼一個姐姐，也知道她的身份。」
「但你了解我的為人，我不在乎那麼多條條框框，我也曾多次悄悄去觀望過她。」
「對我來說，軒轅芷晴的童年，是我心中很難抹去的一道灰色痕迹。」
「我曾親眼目睹她對生活的孤獨與無助，我想幫忙，但卻一直不敢。」
軒崇雲正視蘇林：「因為我是一個懦夫，我害怕跟她扯上關係，那會影響我未來的前途。」
我是一個懦夫，這幾個字讓蘇林心中轟然炸響了一道驚雷。
軒崇雲，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沒錯。」軒崇雲用力點頭：「我是一個懦夫！」
「蘇林，也許我應該感謝你把我打殘，才讓我擁有了這次和她正面交談的機會。」
「多少年來的心愿，在那短短的一分鐘之內，被我一口氣說完了。」
「如果她不願意輸血給我，我必死無疑，那時我在想，如果連死亡我都不怕，我為什麼要害怕認下這個姐姐？」
「好在，我真正的勇敢了一次，我沒有懦弱到讓我老死之前，回望自己的一生時，因為不敢表露心聲而遺憾的死去。」
蘇林聽著軒崇雲的話，一次都沒有打斷。
軒崇雲稍稍頓了一下，又道：「我不是想要以同情的方式，讓你勉強接受軒轅芷晴，而是想要告訴你，捫心自問，你蘇林究竟是一個真男人，還是一個懦夫。」
聽到這句話，蘇林心中猛然顫抖了一下。
多年來，蘇林都在默默的努力，尋找未來變強時，可以去東陽世家尋找母親的機會。
並且美其名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那真的只是因為自己的實力不夠，才一拖再拖的嗎？
蘇林叩問自己的良心，其實他不僅僅是因為實力不夠，而是因為他害怕去尋找自己的母親。
怕聽到母親已經死去的噩耗，好像只要不去尋找，他那未曾謀面的母親，就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等待著他。
這一刻，蘇林的眼神里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精芒。
他蘇林有弱點嗎？
有！
他行事風格，向來受到社稷學府的嚴重影響，一向喜歡將正義兩個字掛在心上，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可他也有弱點，那就是他的軟肋。
當聽到軒崇雲的話后，蘇林心裡突然明確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母親，不管是任何人，任何困難攔在自己的面前。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蘇林願意放棄所有，甚至是出賣自己的靈魂！
「你，真正看穿自己的內心了嗎？」軒崇雲雙目微眯：「你真的想要做一個標準的聖賢之人，做一個沒有任何罪惡在身上的完人么？」
「可你要知道，就算是你們社稷學府的眾多長老，甚至是你們的夫子，他們年輕的時候也一樣會犯錯，而且是滔天大錯。」
「蘇林，你真的理解什麼叫做正義么？我不這樣認為。」
「如果一個人不知道罪惡是什麼味道，那他何談懂得正義這兩個字的真諦？」
「問你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在你面前有三個人，殺掉其中一個，可以救下另外兩個，否則三個人都要死，但這三人全是無辜者，你該如何抉擇？」
「如果你必須要殺掉的那個人，只是一個孩子呢？」
軒崇雲眼睛里閃爍著咄咄逼人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