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蘇輕窈一向比較慈祥,宮人也都道皇後娘娘素來端惠淑和,大氣持重。在她面前，魯星倒也不會太過隱瞞，一般都是有什麼說什麼。

見她自己也似猜到了，魯星才道：「娘娘似是滑脈,不過月份太淺,脈象不重，臣還有些不太確定。」

就因為不太確定，所以才不敢妄言。

蘇輕窈點點頭：「本宮知道了。」

魯星道：「臣回頭命人送來一份膳單，柳沁姑姑給小廚房參考備用，平日所用香料、茶葉、胭脂一類也要逐一翻檢,下午臣便讓林醫女過來,把宮中例外都檢查一遍。」

如今宮中還真沒有什麼人敢翻花樣，蘇輕窈倒也不怕,只是早先從未想過這一遭,日常衣食住行可能都有些禁忌,檢查一遍自是最好。

魯星又叮囑柳沁幾句,便對蘇輕窈道：「娘娘,此事是否要……」

蘇輕窈擺擺手：「不必宣揚,待下次平安脈時再看。」

還不確定，能不說自然是最好的，魯星這才鬆了口氣：「是。」

待他跟柳沁又交代幾句注意事項,這才告退。他一走,柳沁當即就端不住了,笑成了個傻子：「娘娘，真好。」

蘇輕窈見她如此，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行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千萬別表現出來。若是叫陛下知道，這些時候都要睡不著覺。」

柳沁使勁點點頭，笑容依然燦爛。

原本蘇輕窈還沒多少真實感，現在看她笑得這麼開懷，這才下意識摸了摸小腹。

依舊平坦又柔軟，也不知孩子是否真的已經到來。

柳沁顯少情緒這麼外露，自己努力剋制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成效，便叫來桃蕊伺候蘇輕窈，自己退了下去。

若真叫陛下瞧出來，娘娘定要生氣，她還是收斂些才好。

是以，等到了五月初時，楚少淵還被蒙在鼓裡，根本不知宮中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

蘇輕窈同他交流，也大多都是如何籌備女子學堂，想著要開什麼課程，如何讓學生們能學有所成，如此忙了五六日，她自己反而平穩了心態，不如剛開始那麼緊張。

不過說到底，若此事成真，她可真是幾十歲才做母親，倒也是老來得子了。

這麼一想，蘇輕窈就忍不住笑起來。

待這一日午歇起來，魯星便又提前過來候著，這一次他很嚴肅，還帶著林醫女，一看就特別慎重。

近來胃口略微好一些，卻有些不耐熱，這會兒正坐在院子里讓宮人給她扇風，這才沒那麼煩躁。

魯星一來就看她在吃芋圓，看起來也還很是放鬆，不由心裡敬佩一句：娘娘就是穩重。

柳沁道：「兩位大人這邊請，娘娘已經準備好了。」

魯星點頭，讓林醫女先去給蘇輕窈診脈，待林醫女診完他才上前。

雖是來了倆個太醫，不過倒也很守規矩，真箇過程都沒交頭接耳，等魯星也診完，他就示意林醫女先說。

林醫女跟蘇輕窈也算是老熟人，一直都在她宮中伺候，倒也不怕說錯話，因此便道：「娘娘脈象尚淺，但確實是滑脈，依臣多年所學，是錯不了的。」

魯星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道：「回稟娘娘，娘娘喜脈雖不顯，卻已綿長穩固，應當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蘇輕窈抿了抿嘴唇，終於笑了。

「那便好，多謝兩位大人，賞。」

蘇輕窈話音落下，柳沁就呈上喜錢，賞給兩位太醫。

皇後娘娘有孕，這是天大的好事，伺候的宮人自然都很喜氣洋洋，就連一向沉穩都柳沁都笑了起來。

魯星自己也有些高興，宮中娘娘少，事也少，倒是不用太緊張皇后這一胎，沒有比這再好的差事了。

蘇輕窈心裡有數，這會兒反而是最冷靜的那個一個，她問：「我如今身子如何？孩子可好？」

魯星道：「娘娘身體一向康健，您自可不必放心，小殿下如今脈象不顯，臣也看不出來，但依娘娘自身脈象來看，應當無礙。」

有蘇輕窈這般身體健康的母親，孩子自來也應當很好，所以魯星才敢如此下定論。

蘇輕窈略鬆了口氣，因著注意事項上次魯星已經講過了，所以便也不多留，只道：「那這些時日，林醫女便留在坤和宮吧，日常柴米油鹽還勞你多費心。」

林醫女雖覺得責任重大，但也想近身伺候皇后，於是便利落行禮，點頭稱是。

待一切塵埃落定，蘇輕窈才吩咐：「如今本宮月份尚淺，胎心不穩，暫且不要四處宣揚，待月份大一些再說不遲。」

魯星心中一凜，頓時收斂起臉上笑容，對蘇輕窈行過大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林醫女也道：「娘娘放心，太醫院從不會亂說，晚間時分臣再悄悄搬過來，不會驚擾其他人。」

她本就多伺候皇后與太后，旁的宮妃除非是得了必須要面診的病症，輕易也用不上她，因此這般悄無聲息搬來坤和宮，倒也不會弄得滿宮皆知。

蘇輕窈點點頭：「林大人有勞。」

待人都退下去，蘇輕窈才低頭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可能是心裡作用，她總覺得如今小腹比以前軟了許多，摸上去軟綿綿的，特別可愛。

蘇輕窈笑著說：「你父皇一定很高興。」

皇後娘娘所言甚是，待晚間楚少淵回來，蘇輕窈特地等他用完晚膳，兩人在院中攜手散步時，才道：「陛下，臣妾有個喜事要說。」

楚少淵頓了頓，轉頭看她：「什麼？」

蘇輕窈捏著他的手，湊在他耳邊道：「陛下，你要做父親了。」

楚少淵一開始沒有聽明白，愣在那裡滿臉錯愕，似乎蘇輕窈說了什麼驚天大事一般，讓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都嚇傻了。

蘇輕窈也不著急，就笑眯眯看著他，等他自己回過神來。

但這一次，楚少淵愣神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夜風吹來拂去，在他們兩個人身邊打了好幾個轉，最後才飄然而去。

楚少淵這才如大夢初醒一般，用那雙蘇輕窈最喜歡的璀璨眼眸看向她。

「真的？」他聲音好輕，似乎還帶著顫音，卻令蘇輕窈的心越發柔軟下來。

蘇輕窈捏了捏他的手，堅定道：「自然是真的。」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楚少淵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腹上：「來陛下，跟小傢伙打個招呼吧？」

楚少淵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淚珠突然從眼睛里滾落，在衣襟上綻放出氤氳的水痕。

蘇輕窈想過楚少淵很多種反應，就是沒想到他居然哭了，不由也有些呆愣，手忙腳亂給他擦眼淚：「陛下怎麼能哭鼻子？」

楚少淵一雙手都不知道要放哪裡，根本不敢碰她，只虛虛在她腰上環了一圈，也並沒有碰她的小腹。

他任由蘇輕窈給他擦臉，哼說一句：「朕怎麼就不能哭鼻子了。」

蘇輕窈「噗」地笑出聲來：「好好好，陛下能哭，放聲哭吧！」

楚少淵被她一噎，頓時哭不出來了，就帶著一臉淚痕，站深深吸了口氣。

「你啊，這麼大人了，還要我哄，」蘇輕窈嘴裡埋怨他，聲音卻異常溫柔，「我知道陛下這麼多年心裡頭憋屈，現在柳暗花明，哭一哭也就過去，以後可就不許再哭了。」

她仔細給楚少淵擦乾淨臉上的淚痕，楚少淵才悶悶應了：「好。」

蘇輕窈伸手摟住楚少淵的腰，讓他把自己抱進懷中，這才道：「我們要做父母啦。」

楚少淵一雙眼眸定定看著遠處的燈火闌珊，末了微微揚起嘴角：「嗯，寶兒一定是最好的母親。」

等他情緒穩定下來，蘇輕窈才牽著他的手繼續散步。

楚少淵問了問太醫的回話，得到蘇輕窈身體康健的回答，自很滿意：「你原來身體就好，孩子定也會很好，你自家安心便是了，不用如何慌張。」

「再說，宮中有這麼多太醫看護，根本不用怕。」

蘇輕窈沒慌也沒怕，現在慌的是楚少淵，蘇輕窈卻也點頭：「是，我知道了。」

楚少淵念叨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走得太慢了，回頭問她：「可以略快些嗎？」

見他現在就緊張上了，蘇輕窈哭笑不得。

兩個人散了會兒步，照常回寢殿準備沐浴歇下，待進了暖閣，楚少淵又問：「能沐浴嗎？」

蘇輕窈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覺得楚少淵這樣太過緊張，也怕他晚上高興得睡不著覺，想了想便道：「魯院正留了本注意事項，回頭陛下看看，看過您就放心了。」

楚少淵完全不覺得媳婦在調侃自己，很嚴肅點頭：「你說得對，寶兒就是細心。」

蘇輕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待晚上歇下，蘇輕窈現在很容易困頓，躺下沒一刻就睡著了，而楚少淵躺在她身邊，怎麼都睡不著了。

身邊的蘇輕窈睡得沉，甚至打起了小呼嚕。

楚少淵卻一點都不覺得煩，他就著昏暗的宮燈，就那麼看著蘇輕窈的睡顏。

在他心裡，蘇輕窈有時候是需要寵愛的少女，又有時候是值得敬仰的英雄，更多時候，蘇輕窈是他的愛人、是夥伴、是並肩前行的伴侶，是從不會背叛的朋友。

重活一世，他已經得到太多，早就覺得知足，但蘇輕窈卻總能給他新的驚喜。

楚少淵輕輕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中睡得更安穩些，然後自己也閉上雙眼。

他不困、不累也興奮得睡不著，但就這麼抱著她，他卻覺得渾身放鬆，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流竄在他四肢百骸，令他的心都雀躍著。

楚少淵低頭看了看蘇輕窈，心裡對她說：寶兒，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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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朕怎麼就不能哭了？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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