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市井

老街上的年集是自發而成。

進了臘月門開始，便有一些商販來這裡街上擺攤，因為老街一帶全是居民區，還沒有進行城建改造，居住密度極大，可能一個六七十平的小房子里便住著一家五口人。

住老街的多是窮人，但窮人也得吃喝，而且窮人不缺吃喝。

對於他們這樣的小縣城來說，可能老街一帶的老市民吃喝的比最近幾年來城裡買房的新市民還要好。

新市民們多是貸款買的房子，平時要省吃儉用還房貸，而老市民們捨得花錢，因為別看老楊他們縣城不大，但相對當地工資水平來說房價可不算低。

好些老市民買不上新房，而國家為了刺激經濟一個勁給金融放水，他們明白錢在手裡只會越來越不值錢的道理，所以很捨得在吃喝享受上花錢。

老街的年集便是在這背景下出現，商販們趕來做生意，發現這裡生意不錯，於是慢慢的攤位便多了起來。

除了臘月，其他時間城管是不讓來老街擺攤的，進了臘月則不一樣了，老街的年集已經有年頭了，算是當地一個風俗，政府也默許這種情況存在。

楊叔寶喝著熱牛奶要進入街頭，站在街頭執勤的年輕警察友好提醒道：「管好錢包手機，裡面人多手雜，小心破財。」

他看向妮可，妮可禮貌的對他嫣然一笑，於是警察又補充道：「你順便看好你女伴，小心讓人佔了便宜。」

楊叔寶道謝，拉著妮可的手擠了進去。

老街本來就不夠寬敞，現在臨近年根生意好，有些人便來街道中央擺攤，這樣路面就更擁擠了，人來人往、摩肩擦踵。

此外還有流動攤位，比如有賣糖葫蘆的小販看見他帶著個外國面孔的姑娘，便扛著糖球杆子主動走到他面前招攬生意：「兄弟，老京城糖葫蘆，給你外國媳婦兒買一根嘗嘗？」

楊叔寶問道：「多少錢？」

小販笑道：「價不一樣，經典無核的五塊一根，有核的兩塊五，水果的七塊……」

一聽這報價他驚呆了，物價這麼誇張了？

旁邊經過的人多，聽到這報價后便有人下意識說道：「這糖葫蘆貼金子了？不都是經典兩塊五、有核一塊五嗎？」

小販咳嗽一聲道：「一分價錢一分貨啊。」

楊叔寶可是在這裡上過三年學的，他估摸自己被人當肥羊了。

以前他有個朋友跟女同學一起逛街然後買雪糕，結果當時正常兩塊錢的大板賣給他要五塊，當時他朋友年少麵皮薄，聽了價格后雖然覺得不對勁，但不好意思詢問更不好意思討價還價，便掏錢買了兩根大板。

後來他跟哥們打完球再去買大板的時候，老闆賣的是兩塊一根五塊兩根，然後他們用之前買一根的錢買了兩根……

他懷疑這賣糖葫蘆的也這麼套路他。

現在不同往日，老楊可不再是麵皮薄的少年，他在妮可面前也不用維護面子，於是便直接還價：「太貴了，經典的五塊錢兩根賣不賣？」

「拿走。」老闆痛快的遞給他，「不掙你錢，就當認識個朋友。」

老楊被這話給噁心到了，對方答應的這麼痛快，他感覺這價格有詐！

不過價格已經談好了，他也不好意思反悔，只好悻悻的給了五塊錢。

老闆遞給他兩根糖葫蘆，楊叔寶機智的說道：「誰要兩根了？我只要一根，給我找兩塊五。」

這話讓老闆大開眼界：「哥們，你真會做生意啊，哪有你這麼講價的？」

楊叔寶總算感覺扳回一城：「咋地，不賣嗎？不賣我走了。」

「賣賣賣，就當請外國姑娘白吃兩個山楂。」小販悻悻的說道。

妮可一手紅糖薑茶一手糖葫蘆，她問道：「你買貴了對嗎？」

楊叔寶勉強笑道：「怎麼可能，我這麼精明。」

還有人推著小車賣關東煮，也主動上前來推銷。

楊叔寶看了看渾濁的湯水后斷然擺手：「謝謝了大姐，我們不餓。」

「烤腰子、羊腰子，來自內蒙的大腰子吶！」旁邊燒烤攤上響起喊叫聲。

楊叔寶餓了，去買了一把烤腰子。

攤主看了看妮可的樣貌后給他一個瞭然的眼神：「放心兄弟，我給你弄幾個肥的，效果絕對嘎嘎好。」

等腰子的空當楊叔寶隨意的問道：「大哥，我聽人說這市場上不是有耍猴的嗎？怎麼沒見著啊？」

攤主笑道：「真有個耍猴的，不過不巧了，昨天讓城管給dei起來了。」

「為啥？虐待動物了？」

「不是不是，是說他帶的猴子裡面有川金絲猴，國家保護動物，鬧呢，這玩意兒現在都是人哄著它們開心，哪能用它們哄著人開心？這不直接給dei了。」

楊叔寶很遺憾，他其實想找耍猴的買個猴，然後演化一下給爸媽當寵物。

慢慢悠悠在老街上來迴轉了一圈，楊叔寶跟妮可的肚子慢慢撐了起來。

他們離開老街準備繼續在縣城裡轉，結果出來后看見開電三輪的老漢正對著一個中年人笑：「你給我發這個傳單有什麼用？你瞅我這樣子，像是能買得起新樓房嗎？而且你看你這裡，這是別墅吧？看你傳單上這可夠豪華的。」

大冷天中年人一身西裝沒有穿厚外套，他陪笑道：「叔你可以看看，你不買沒啥，這幾張宣傳頁留在你車裡行不行？說不準有坐你車的感興趣。」

一邊陪笑中年人一邊掏出煙來遞給他一支，老漢接過煙勉為其難的將幾張宣傳頁給收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有城管的皮卡車從旁邊開過，一名城管落下車窗喊道：「這裡不準擺攤不準發傳單，要發傳單去老街裡頭，按照規定罰款五十塊。」

中年人趕緊收起傳單又賠笑道：「領導我這就走，我不在這裡發傳單了。」

城管不悅的說道：「你看看你們把這街頭弄成啥樣了？環衛工人一天掃八遍都掃不幹凈你們扔的傳單，五十塊錢，喏，罰單給你。」

看著他伸手遞出來的罰單，中年人一下子扛不住了，眼睛突然便紅了：「領導你放我一馬、放我一馬，我真沒錢了，家裡上頭媽生著病、下頭兩個孩子上學，我這賣房子的工作還是剛找的，臨時工，一分錢工資都沒有，真沒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