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1章 番外：福氣
八皇子齊珠看似是大懿朝最不幸的皇子，哪怕是他如今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可也傻名在外了。
幼年時候，安氏還活著的時候，他過的其實並不算很好。
安氏是個野心十足的女人。因為齊珠生的時辰好，她恨不能叫齊珠一夜就通曉了天文地理。
可也因她野心太大，反而害了八皇子。
渾渾噩噩那些年，八皇子過的稀里糊塗。
幸而還有六哥，六哥關心他，他跟著六哥以後，沒在被人欺負過。
再後來，又成了皇后的兒子，自然更是用度都更好了。
可皇后並不疼他，這其實很正常。
誰真的會對一個很大的別人的孩子視如己出？
可皇后做的無可指摘，該有的關心都有了，只是沒有母子之情。
當然了，沒有這份情，皇后也就從不對八皇子有指望。
互相有個母子名頭維護罷了。
不過，八皇子倒是與二公主關係不錯。
父皇臨走的前一年，給八皇子定了親事。
是蓉城守備嫡女沐氏，沐氏性情活潑，真誠又善良。是個很好的人選。
同時還有兩個妾室。
沐氏進府後，果然與八皇子相處的不錯。
沐氏從不嫌棄八皇子的反應慢一點，而八皇子最喜歡沐氏笑起來的樣子。
婚後第三年，沐氏生了長女。
八皇子的第一個孩子。
也是這個皇子落地之後，八皇子開始變得越來越好。
他無大志向，只願意過安逸日子。
父皇去世后，六哥繼位，他很高興。
倒也時常進宮跟六哥說話，只是從不說政事。他也確實沒有興趣。
沐氏生第二個女兒的時候，六哥要給他側妃。
不過八皇子不要，他只願意要一個沐氏，連府中那兩個妾室也已經打發出去了。
六哥便也不勉強他。
年年賞賜，他府里得的最多，最好。
一眾兄弟都比不得。
可他素來只說書畫，遊玩，一絲一毫也不涉及朝政。
沐氏的第三胎，還是女兒。
沐氏自己都要急哭了，可八皇子卻道：「你若是生七個，就是七仙女。我盼著。」
「也不必念著無後，齊氏子孫眾多，你實在生不齣兒子，等我四十了，就去抱一個來。不是一樣？」八皇子安撫她。
宮中太后也安撫她。
八皇子這三個女兒長得都好看，身子也好，時常被皇后叫進宮說話陪伴公主。
一年又一年，沐氏沒再能懷孕，也漸漸不著急了。
他們王府的日子倒是過的極好。
八皇子很少去想那些複雜的，比如說，到底是因為他對政事的絲毫不關心，只知道過悠閑日子才叫皇兄對他一直好？還是皇兄就是念著情誼。
他從不去思考這個，所以他就一直能與皇帝相處的好。
少年有少年的好，中年也有中年的好。
四十一這一年，比他小一歲的沐氏再懷孕。
其實兩口子都沒盼著了，只想著抱個同族的孩子養就算了，只是一時沒找到合適的。
沒成想，沐氏這一胎竟生了個兒子，一樣身子極好。能吃能睡。
皇帝也大喜，甚至出宮來看望侄子。
並且親自賜名。
孩子也聰明懂事，只是一心非要考狀元。
最後竟是皇族裡第一個去考狀元的人。
當然了，沒考上……
也不氣餒，巴巴的就去找他皇伯伯安排差事去了。
八皇子活了六十一。
不算大，在這時候也不算太小。
只是他小時候那一場災禍畢竟嚴重，問題出自腦中。誰也說不清傷的到底如何了。
待到他臨終，只拉著沐氏的手：「你也別難受，我等著你，咱們還能團聚。」
外頭唱和說皇上來了。
比他年長卻比他健康的皇帝進了裡頭。
拉著他的手：「八弟，你安心。你家裡還有哥哥我照顧。日後也有你侄子們照顧。」
「六哥，我這些時候病著，常想的都是小時候，那時候我稀里糊塗的，只一心知道六哥親近。也是我不孝，竟連父皇的記憶都沒那麼深刻。六哥護著我一輩子，我這一輩子，是大懿朝最有福氣的王爺啦。如今要去了，我的兒孫自有自己的福氣，六哥不必關照了。」
皇帝只是拉著他，許久之後笑了笑：「八弟，安心去吧，咱們總有團員日。與你，與父皇，與母后。與我娘。」
「哎，都是哄人的。什麼來生啊，什麼那邊啊。別說有沒有，便真是有，那又怎麼一樣？沒有一樣了。」
「人啊，過好這一輩子就夠了，求什麼來生。不過是聖賢叫人少作孽罷了。」
「六哥。我這一輩子過的好，縱然有過那麼一個不堪的母親，可也依舊得了許多疼愛。所以沒有遺憾，沒有不甘。」
「再是不舍，也是要走的。六哥，弟弟就先走了。」
皇帝許久沒說話。
他從小疼愛大的八弟先走了。
這些年，走了的人越來越多了。
也許小時候關注他只是因為年少時候想做個英雄。
可漸漸就習慣了。
旁人接近他或多或少都有些想法，可八弟只因為他是他六哥，真心實意的疼他罷了。
八弟這一去，這世上便沒有人再叫他六哥。
其實這些年，他唯有一個八弟還肯叫哥哥的。
也沒有了。
八弟說的對，人總要去的，去了那邊，就都不一樣了。
誰也不例外。
早晚而已。
八皇子的身後事自然風光，本就是親王之尊，又是皇帝最寵愛的弟弟，又是記在先上官皇后名下的。
那便也是嫡出。
而皇帝還給他追封了聖尊純親王的封號。按照親王禮儀升一級安葬。
整個大懿朝前後幾百年，再沒有一個親王死後有這樣的規格與追封。
後世考古對這位親王十分興趣濃厚，演繹出無數愛恨情仇。
可後世之人畢竟不能得知真相，再多的揣測也不過是表象。
而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小皇子無助的時候，被他的親六哥保護的那些年，卻遠比死後的追封更珍貴。
人啊，來世上走一遭，總會遇見幾個於自己而言最要緊的人。
對於齊珠來說，那個最要緊的人，便就是他的六哥齊琰。
一直是，永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