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雲泥之別
一陣陣清風自窗外吹進閣樓,溫柔的拂過掛了滿屋的層層薄紗,就像情人的手溫柔的撫摸著臉龐。
樓心月著了一身水紅紗衣,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梳了一條鬆散的辮子,略施粉黛,一雙桃花眼裡,波光流轉,襯得左眼下的硃砂痣燁燁生輝。
她半趴在案前,一手拿著用繡花綳繃緊的薄紗,一手捏著一根穿了絲線的繡花針,正仔仔細細的綉著一雙並蒂蓮,目光專註,溫柔如水。
屋子裡掛著的薄紗刺繡,不管是山水,花草還是蟲魚鳥獸,皆成雙成對。
木質的樓梯上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樓心月在心裡一下一下的默數著,等數到第二十二下的時候,她放下手中的繡花綳,欣喜的轉過頭去。
看到來人時,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一瞬間又換上謙恭順從的笑,忙欠身行禮道:「賤妾見過玉瑾郡主。」
梁玉瑾並不搭理,邁著蓮步在屋裡走來走去,審視般的看著一幅幅薄紗刺繡,當走到樓心月身前時微微側過頭問跟在身後的小宮娥:「若雪,你看這牡丹繡得如何?」
若雪抬頭看了一眼薄紗上花瓣片片分明的牡丹,開的正艷,用的是上好的絲線,針腳細密,可見繡花之人功底深厚,又是何等用心。只一眼就足夠給人驚喜。
若雪低下頭,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選材粗糙,針腳凌亂,我護國公府的刺繡與之相比等同於雲泥之別。」
梁玉瑾看似隨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正了正神色,嘴角揚起一抹嘲笑,提高聲調道:「雲永遠是雲,泥也只能是泥,捧得再高也還是泥。」說著轉頭看向若雪,接著說道:「若雪,這你可就說錯了,雲與泥,一個高貴,一個低賤,如何能比?」
若雪低頭回道:「奴婢謹記,雲泥不可相比。」
梁玉瑾滿意一笑,轉頭看向樓心月,樓心月躬身退往一邊,梁玉瑾向前走了兩步,頭也不回的問道:「殿下不在此處?」
樓心月:「回郡主,不在。」
梁玉瑾:「本郡主聽聞,殿下可是親自把那個慕……不對,太子妃從這裡接回了夕晨殿,就再沒過來聽琴了?」聽琴這兩個字被刻意咬得很重。
樓心月低頭站在一旁,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梁玉瑾接著說道:「本郡主還聽聞,殿下帶著太子妃去了那個荒廢多年的無雙殿,至今沒出來。」
樓心月的肩膀不可察覺的抖了一下。
梁玉瑾回過身,繞著樓心月走了一圈,笑道:「樓姑娘可是心裡不痛快了?」
樓心月:「賤妾不敢,賤妾只是殿下的奴,不敢有任何想法。」
梁玉瑾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是奴就該遵守奴的本分……這幅牡丹本郡主可否帶走?」
雖是詢問,但若雪已把那副牡丹取下來拿在手裡了。
樓心月:「只盼郡主不嫌棄。」
梁玉瑾不再說什麼,踩著樓梯「噔噔噔」的離開了。
樓心月虛脫一般的跌坐在案前,眼裡的灼灼桃花暗淡無光,許久才轉過臉龐看著放在一旁的銅鏡,目光落在自己左眼下的硃砂痣上。
他總喜歡看著自己,他喜歡看的只是自己的這雙眼,還有眼角的這顆痣!只因這些與他心中的那個人極其相似!
樓心月翹起嘴角,自嘲道:呵!硃砂痣?她天生就沒有這顆痣,這都是她自己用針和硃砂點上去的。再怎麼裝也學不來那人的半點風情,更別提代替那人在鄒子語心裡的位置了。
梁玉瑾說的沒錯,雲里泥里,無從比較。
自己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就比不上一個才在他身邊呆了兩三日的慕茜辰?
不甘心啊……
樓心月抬起手朝著銅鏡狠狠砸下去,忽然一個黑衣身影閃了過來,準確無誤的拉住了她那蒼白枯瘦的手腕,開口道:「別這樣。」聲音是少年清冷的音色,卻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樓心月如夢初醒般的看著握住自己手腕的少年,似乎沒有明白自己剛才要做什麼,訥訥的道:「踏月?」
踏月應了一聲,才鬆開她的手。
樓心月:「踏月……殿下他帶……太子妃娘娘去了無雙殿?」
踏月回道:「是的。」
樓心月頹然一笑,眼神漸漸放空,喃喃道:「呵,那不是殿下的禁地嗎?不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嗎?違令者死。殿下唯一一次沖我發怒就是因為我偷偷跟到了無雙殿門口,只是跟到了門口,還沒進去呢……」
樓心月知道,曾經住在無雙殿里的人也是鄒子語心裡的禁地,不允許任何人觸碰……
踏月看著她,既無奈又心疼,便彎腰橫抱起她,再輕柔的放到躺椅上,道:「好好休息,別亂想。」
踏月,一個一直被鄒子語藏在暗處的影子,在鄒子語面前神采飛揚中帶著幾分不羈野性的少年,可在比自己年長几歲的樓心月面前卻沉穩得更像是個兄長。
樓心月雙眼微閉,突然開口道:「踏月,你可想家?」
踏月:「不想,我們早就沒有家了。」
樓心月翻了個身,背對著踏月,踏月就這樣站在一旁靜默無語,直到她睡著了才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