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老狐狸
裴陌軒重新回到書案后，看著林閣老道：「今日之事，林閣老也看見了，如今朝廷，黨派之爭，內耗嚴重，朕有心而無力，想做點事情也頗受掣肘。戶部被燒之事，內里有些什麼貓膩，林閣老是多年老臣，怎麼會看不明白。您覺得，朕若是不聞不問，任由如此發展下去，朝堂將變成什麼樣子？我大昱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林閣老聽得眼皮直跳，皇帝這意思莫非是想對曹相爺動手？可是……曹相爺可是皇上的舅家，皇上想要動曹相爺，那就是動太后。太后執掌朝堂多少年？怎麼可能任由皇上作為？林閣老按下心底的不安，卻未曾接皇帝的話，就像是沒有聽懂一般沉默不語。
裴陌軒看著林閣老低著頭，看著地上沒有半點反應，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狸，繼續道：「此番學潮中出現了許多有志之士，但這些學子們，贊成出征也是惹了曹相爺的不快，明年春闈，怕是會有諸多變數。朝堂之上，若是明年春闈，還是又曹相爺把持，那這朝堂之上，怕就只剩下一家之言了。林閣老，您可願意看到這一幕？」
林閣老聽著裴陌軒竟然直接將對曹相爺的不滿挑明在自己面前，頓時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曹相爺把持朝政也不是一天了。皇上如今提出來，而且今日，滿朝文武都跪在大殿上，皇上偏偏傳了自己來。這落在曹相眼中，即使是皇上什麼都沒有說，也一樣會忌憚自己。
林閣老心中轉了幾個念頭，皇上此舉已然讓自己捲入了這場是非，若是再得罪了皇上，那自己怕是難以善終了。想明白以後，林閣老倒是不像剛才那般誠惶誠恐的模樣，很鎮定的問道：「皇上所言甚是，黨派之爭，在歷朝歷代都是難以祛除的弊病，若是嚴重了，還會影響君權社稷。皇上若是需要老臣做什麼，儘管直言，老臣舍了這把老骨頭，也會為皇上辦妥這件事。只是老臣也有個不情之請，還請陛下能夠允了臣下。」
裴陌軒見到林閣老這淡定的模樣，心中終於是鬆了口氣，示意了一下道：「林閣老有什麼話儘管說，朕定然為林閣老做到。」
林閣老聽到裴陌軒這話，突然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給裴陌軒行了一個大禮。
裴陌軒一驚站了起來問道：「閣老這是何意？」
林閣老直起身來，語氣有些蒼涼的道：「聖上如今正值盛年，老臣卻已然垂垂老矣，如今就連我那長孫都已經娶妻生子。老臣這些年，說不上為朝廷鞠躬盡瘁，但好在也未曾碌碌無為，與聖上，與朝廷，與老臣自己，也算有個交代了。此番，得皇上信任，老臣心中歡喜，但老臣卻已有心無力，此事將是老臣為聖上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等到此事了了，還請聖上准許老臣告老還鄉。」林閣老說完，又朝著裴陌軒行了一禮，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裴陌軒看著林閣老那消瘦的身子，還有花白的頭髮，心中有些莫名不是滋味，他踏步下位，伸手將林閣老扶了起來：「閣老請起！」
林閣老年邁，今日跪的次數太多，腿腳有些不利索，裴陌軒扶著他起身，他差點沒站穩，裴陌軒順勢將他扶著在座位上坐好。
林閣老錘了錘腿，訕笑著道：「人老了，這腿腳都不好使了，讓陛下見笑了。」
裴陌軒皺著眉道：「閣老剛才所說是認真的？」
裴陌軒不想林閣老告老還鄉，他是三朝元老，雖然未掌實權，但卻有些影響力，有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總歸有些分量，放眼整個朝堂，能與曹相爺抗衡的，怕也只有林閣老了。
林閣老笑著道：「自然是當真的，長江後浪推前浪，老臣老了，自然該退位讓賢，能夠在走之前替皇上辦一件事情，老臣也算是無憾了。」
「閣老都未問朕到底是想做什麼事情，就如此答應了？您就不怕得罪了曹相爺，日後……」裴陌軒沒有說出來。
林閣老卻是哈哈一笑道：「曹孟那老小子，我會怕他嗎？這些年，不想和他計較，那是看在黃家的面子上。我從來行得正坐得端，他能耐我何？更何況，有皇上撐腰，老臣怕什麼？怕只怕，老臣不能讓陛下滿意罷了。」
林閣老直接稱呼了曹相爺為小子，和先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判若兩人，裴陌軒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清楚面前這老人了。
林閣老看了裴陌軒一眼道：「皇上是否想要換了那戶部尚書郭雲景？還想從那些學潮之中湧現的有志之士中挑選得力之人入朝為官？」
林閣老不再裝聾作啞，一下子就點到了關鍵處，裴陌軒正了顏色，朝著林閣老施禮道：「學生還請老師指點。」
這一禮，林閣老未曾避讓，而是坦然的受了，兩人在御書房之中談了良久，直到鍾明忍不住向皇上稟告道：「皇上，大殿之上，有大臣受不了，暈倒了，您看，是否要派了御醫過去瞧一瞧？」
這才讓裴陌軒想起，如今大殿上還跪倒了一片，如今已經快過去了一個時辰，難怪那些人跪不住了。
林閣老道：「皇上想要小懲大誡，如今也算是達到了，至於其他事情，還得慢慢圖之，不過皇上的想法，老臣覺得倒是解決燃眉之急的好主意，老臣定會全力支持皇上。」
裴陌軒今日和林閣老的一番話，也是收穫良多，林閣老雖然未掌握實權，但對朝中諸多朝臣都有深刻的了解。
對於裴陌軒想要舉薦新人任戶部尚書的主意，林閣老予以否認了，而是推薦了原戶部侍郎后因不入曹相爺一黨，被外放為元州知府的蕭奇。
按照林閣老的意思，這舉薦新人入朝為官，原本就是難事，如果一來就位高權重，定然是會被極力抨擊。而蕭奇原為戶部侍郎，對於戶部的底細知曉，而且為人忠誠可靠，為知府這些年，為名做了很多實事，調任回京，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