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惡化
一開門,撲面而來的是一陣夾雜著陰風的晦氣,血腥味接踵而至,雞血中夾雜著某種腐臭的氣息……我頓時乾嘔一聲退了出來。
馬鳴按開旁邊的換氣開關,這才慢悠悠踱步進去,觀察起玻璃門上的字跡來。我在浴室外緩了一陣,適應了裡面的難聞氣息后,捏著鼻子走了進去。事關自身,加上好奇心作怪,我還是很想知道玻璃門上鬼怪到底留下了什麼線索的。
這是我第一次直面鬼寫下的字,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很普通。只是筆畫歪斜,橫七豎八,好似剛剛學會寫字的幼兒,可細細打量之下,卻能看出這些字透露出的邪性。好似你發現一口黑漆漆的井,埋進身子去看井底,發現有臉色慘白的小丑朝你裂開血紅嘴唇大笑。一種猝不及防的恐懼。
我好似被攝住心神一樣,不敢再看,從浴室里退了出去。我站在門外觀察浴室里的動靜,馬鳴始終很安靜,過了三四分鐘左右,他拿出一疊乾淨的黃紙,將門上的血字拓了下來,然後從浴室中退出。
字體雖然古怪,卻很好辨認,一共十個字,四個片語。車禍。刀疤。海鮮。繩之以法。我腦子也算靈活,立馬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聯。之前買房子時房東說的話我還記得,這一家三口是因為出車禍而死,恐怕刀疤和海鮮味就是兇手的線索,而將兇手繩之以法就是它們的心愿。只要滿足這個心愿,它們就願意自動投胎,宅子的十五萬和提成我也能分文不少。
不然怎麼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呢,想到這裡,我頓時摩拳擦掌,心中的恐懼感也沖淡不少,拉著馬鳴就和他說出了自己的推測。馬鳴基本表示認同,又補充了幾個盲點,於是我們還原出了大部分信息。
首先刀疤線索,刀疤肯定不能出現在車子上,那叫刮痕,就算當時車上還有別的乘客,但人死後還念念不忘的肯定是兇手的特徵。我之前打聽時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案件詳情,當時撞死一家三口的是一輛貨車。貨車,刀疤,司機是個刀疤男沒跑了。而海鮮應該指的是味道,咱們這地不是沿海,案發時又是夏天,這種東西極易變臭,所以印象深刻的臭海鮮味被鬼魂記住也不奇怪。
得出這個結論后,馬鳴就拿過手機打了個電話,語氣挺隨意的,就跟朋友聊天一樣,就說:「你幫我查一下你們局裡的檔案,2003年那場梧桐街附近的車禍,日期在七月中旬左右。」
我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心道不簡單啊不簡單。馬鳴果然是個有關係的,我雖然一平頭老百姓,一些常識還是有的,至少我知道翻閱警局的檔案需要申請,不是說查就能查那樣簡單。如果有人能說查就查,就說明這人級別肯定不低。他開一個小小的房地產中介,能認識這樣的人就很不簡單,馬鳴在我心裡的標籤除了神秘又加上了一條不好惹。
馬鳴掛斷電話,又等了一分鐘,那人電話立馬來了。說找不到我們推測出的這個刀疤男。我離話筒近,還隱隱聽見那個朋友的疑惑,問馬鳴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官方系統也找不到的人,總不至於人間蒸發了吧?
與此同時,另一個更可怕的推測卻湧上我的腦海這些信息都是我們根據鬼的線索推斷出來的,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嗎?鬼就不會騙人嗎?
馬鳴又聊了幾句,掛斷電話。我猶豫一會兒,還是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他,馬鳴卻道:「不會。其實我幹這一行這麼久,遇見需要逼鬼現身的情況也不多見。我別的不能保障,只要鬼現了身,留下的線索八成不會有假。」
我頓時也沒辦法了,馬經理是專業的,我自然是聽他的。
馬鳴想了一會兒,又說道:「現在就兩個調查方向,城南有個海鮮市場你找得到吧,菜市場人多嘴雜,兇手既然是個運送海鮮的,肯定和商家也有所交集,你去那邊打聽一下。還有一個方向就交給我,我怕我朋友查漏了,我過去局裡親自再翻查一下。」
馬鳴說的好像那地方是他家一樣。我誒嘿兩聲,卻也找不到別的更好的辦法。畢竟現在鬼怪纏身的是我自己,馬鳴幫不幫我都是仁至義盡。這便答應下來。
這時天已經快要亮了,我又厚著臉皮擠到他店裡面睡了一覺。說實在的,我現在怨氣纏身,只有跟在馬經理身邊才有點安全感。馬鳴住的地方就在店鋪樓上,面積不大,他一個單身漢住卻綽綽有餘。
我進門的時候,聽到一聲響亮的貓叫,嚇得我急忙後退一步,差點把身後的馬鳴撞倒。貓是土貓,勝在毛色雪白,嘴套甜美,品種貓都過猶不及。最奇妙的是,一金一藍鴛鴦眼鑲嵌在那張雪白的貓臉上,好看極了。
我問:「這你養的貓啊?」
馬鳴卻說是土貓。
他從柜子里拿一袋貓糧出來,招呼道:「小龍女,過來。」這名字讓我醉了,哪有人給一隻貓起名小龍女的。
我越接觸馬鳴這人,就越覺得他古怪,有時候腦迴路真的讓人捉摸不透。我媽有句至理名言,腦子有包,不是有病就是有才。怪才和瘋子往往在一線之隔。
我怕貓撓我,跟在馬鳴身後進屋的。貓不給我面子,我走到哪兒都朝我齜牙,我說馬鳴你得管管,脾氣這麼凶,小心那天被人麻袋套了亂棍打死。
馬鳴古怪地笑了兩聲:「你怕什麼,它又不是在凶你。」
我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當下一陣涼意從腳底板竄了上來。
那東西還在我身上。沒走。
我是貨真價實被纏上了。
養貓辟邪的傳說古已有之。更何況是這種少見的鴛鴦眼白貓,這種貓諢名雪獅子。
獅。雄渾、威猛的象徵,古代人家在大門兩邊放石獅子也是這個道理,石獅子鎮宅辟邪,陰祟不敢輕易入侵。
而鴛鴦眼本就玄妙,能看透的東西太多了。
這下我看小龍女頓時親切起來,恨不得抱起來朝我抓兩下,能把晦氣玩意兒撓下去最好。
馬鳴直接打破我的幻想。我看見他從包里掏出一疊黃符,看著嶄新,就是他拓鬼字那疊。他從裡面抽了一張出來,到飲水機那邊接了杯水,把黃符用打火機點了,燒到一半和著香灰混進水裡,讓我喝了。
我心裡犯膈應。那鬼字畢竟看得我渾身不舒服,現在還要喝下去,讓這東西進我體內,更是難忍。可是看馬鳴神色,不必他多言,我就明白我沒有拒絕的權力。於是捏著鼻子一口灌了。
說來奇怪,這杯符水甫一下肚,我身上那種繚繞不去的陰冷感就退去不少。僵硬的四肢甚至都有回暖的趨勢。
過了片刻,小龍女也不再朝我叫喚。身體暖了,熬夜整晚的疲倦感就湧現上來,我合衣在馬鳴家沙發上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甚至最後自然醒來時,也沒有髒東西打攪,是我買了這個操蛋凶宅以來睡得最穩妥的一覺。
睡起來時已經下午兩點,屋子裡沒人,馬鳴先出門了,在桌上給我留了張紙條。我按囑咐給小龍女餵了貓糧,喂到一半,小龍女又開始朝我齜牙,我身上那種陰冷的感覺也回來了。去廁所鏡子里一照,黑眼圈沒有擴散,印堂還是發黑,不過只是若隱若現。總得來說,不好不壞,只不過要是再解決不了一家三口的問題,估計情況就要秒秒鐘惡化下去。
就著冷水洗了把臉,我拿起花盆底下的備用鑰匙,拾掇兩下就出門了,目標直奔城南海鮮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