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斷了的袖子

第二十五章 斷了的袖子

路上沒遇到什麼特殊事情,大傢伙安穩休息一個晚上了!

南進一身便裝在一眾士兵中一望而知,岳祺澤帶的人大多都是認識他的。

但因為老李事件,或多或少對他有些意見。

可看到他對金人的手段,就知他對老李算是手下留情了。

其實大家心裡也挺怵他的,為人冷淡——高不可攀了!

南進要是平常心態,對士兵們的情緒自然能察覺。

可他現在愁雲慘淡,哪有心思去看這些!

背書,不準參加軍中的一切活動和訓練,他究竟想幹什麼?

這是一個新兵該做的事情?

他厭惡自己至此,到違反原則的地步?

望著天邊的新月,南進苦中帶笑。

不管怎麼樣,我來到你身邊了!

終有一天,我會改變你的想法!

岳明端來熱水,見自家主子還在榻上看兵書。

「主子,快到三更天了,你也該歇息了!」

岳祺澤眼不離書,看過一頁後放了一枚書籤。

「嗯,時間過得很快!」

岳明給他脫靴子未果,站在一旁。

「那是主子看書入神,沒在意。在意了,時間就慢了!」

岳祺澤把腳放在熱水裡,「我知道你最近累了,早點下去歇著吧!」

「小的不累,小的是高興,主子這次又打了勝仗,連小的都飄飄然了!」

「別來這一套,下去吧!」

岳明不走,拿了條棉帕過去問:「小的心存疑問,請主子說教說教」

岳祺澤不求岳明創功建業,可也不能稀里糊塗,對他的疑問一般都會有所提示。

「你說!」

「主子原是不收那孩子的,現在為何又收下了?」

岳祺澤擦了腳,斜倚在榻上:「想必見他第一面時你是記得的,他那一番言論終究是犯忌諱。」

「軍中大多又是熱血兒郎,他要是在軍中也這樣大放厥詞,你覺得會怎麼樣?」

與收不收人有關係嗎?岳明撓了撓臉。

「小的倒是覺他說得大快人心,並無什麼過錯啊!」

岳祺澤嘆了口氣:「你跟我時日也不短了,朝廷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你也知道。」

「他那番言論極為動亂人心,軍營中對朝廷已有微詞,再聽他的話,離禍亂可就不遠了!」

「二則他要是被有心人抓到,活路都成問題。」

「我就是擔心這兩樣才不願意收他,可要是讓他投在別處,我更不放心!」

岳明想到以後南進有可能會惹出亂子,急的都出汗了!

到那時,還不得怪在主子身上。

主子的投軍之路艱難,要不是賀大將軍賢明,誰敢收下被皇帝貶黜的小將啊!

「主子,小的錯了!小的不該貪圖他的武藝,險些給你釀成大禍了!」

岳明的膽子太小了!

岳祺澤知他事事以自己為先,就道:「你也不用太過緊張,他為人還算有數,打磨他的稜角,也是個不錯的苗子。」

、、、、、、

大興府的洗衣院!

吃過早飯沒一會,緊閉的大門又一次打開了。

三姐妹死水般的心起了不小的波瀾,發生什麼事了?

兩年來,更確切的是十九帝姬死後,僻靜的小院除了一天兩頓飯食開門外。

其他時刻絕無僅有!

林嬤嬤領著兩排六個宮女魚貫而入,她們手持紅漆方形托盤,其上華服美飾。

與破敗的小院格格不入。

林嬤嬤瞅著三個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嘖嘖,宋朝的兵力不怎麼樣,養姑娘卻是個頂個的水靈,宮裡的更甚。

老大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身段婀娜,含苞欲放,眼如秋水,柳眉若蹙,惹人憐愛!

老二是根樹條條,不過,巴掌的小臉上一雙桃花眼勾人耐看,薄唇菱嘴,肌膚白裡透紅,滑膩非常

長大后,了不得了!

老幺,哼,就是一個小啞巴!

痴痴獃呆,長得也不怎麼樣,以後別想有好去處了!

趙金珠與趙賽月行禮道:「見過林嬤嬤!」

林嬤嬤一張塗脂抹粉的黑臉露出前所未有的和善:「給大姑娘道喜了,皇後有令,姑娘秉性柔順,特賜為妃!」

趙金珠如遭雷劈,十九妹的死換來了兩年苟安。

好日子到頭了嗎?時間一長,自己以為他們會忘了這個地方。

到頭來,都是躲不掉的命運!

趙金珠煥然一新,抓住趙賽月的手淚下如雨。

「十八妹,照顧好小妹!」

此經一去,怕是難有見面的機會了!

趙賽月垂下頭,掩蓋眼中的真實。

「十七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妹的!」

有一天,我也會光鮮的出了這院子。

趙金珠看了看坐在門前台階上不言不語的趙金鈴,十九妹被抬走之後。

她哭著睡了一覺,醒來便不再說話了,彷彿少了一絲魂魄。

趙金珠對她的無動於衷痛心不滿,喊道:「小妹,我走了!」

我對你比十九妹差嗎?

你為何不在乎我?

趙金珠被宮女簇擁著上了四人抬的肩輿,穿過一條條紅磚深巷,駛向金碧輝煌的宮廷。

她手中的紅綾帕子變了形,十九妹的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廬州府北城大營!

望著校場上訓練的士兵們,南進一點背書的興緻都沒有。

來軍營也有五六天了,連岳祺澤的影子都沒見過,這對自己實現的目標太不利了!

一道鼓聲響起,士兵們沸騰了!

練了一個上午,疲餓交加,開飯時間到了!

「賢弟走去吃飯,再不去可就讓人搶沒了!」

秦世順自南進入營后,隨後也來了。

南進耷拉著腦袋,懨懨坐在校場邊的草地上,右手躺著一本嶄新的軍紀。

「我不餓,秦大哥自己去吧!」

南進自暴自棄的樣子讓人難受,秦世順老話重勸。

「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飯怎麼能行啊!你懶得動,我給你打。」

「阿傕怎麼樣了?他沒有生氣吧!好長時間沒見到他,真有點想他了!」

阿傕的適應能力強,在書院里小有名頭!

秦世順笑道:「他所在的書院很好,夫子教的也用心。他只要不欺負別人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擔心!」

想到阿傕,南進沉重的心有了些許明朗:「秦大哥好寬心啊,阿傕知道你的想法該難過了!」

人都跑沒了,秦世順定音:「再不打飯該沒了,我去給你打來,等著啊!」

南進把書一扔,走到校場上,感受它的莊嚴寬廣。

周邊的松樹挺拔蒼勁,較矮的一些枝條光禿禿的——強幹弱枝。

地上土質細膩堅硬,安靜的時候,自己才能真正走在上面了。

「嗚、、、唰、、、」

一陣練武聲傳來,南進走過去一看,岳祺澤獨自一人在練槍。

一桿瀝泉槍在他手中虎虎生風,身姿魁梧靈動。

南進不覺看呆了!

「好、、、好、、、」

岳祺澤剛練完,就被喝彩聲喝蒙了,營中有這種「童聲」的人也只有他了。

現在是飯點,他怎麼沒去?

岳祺澤沒在意,徑直去了旁邊的架子,拿起一件黑色夾袍套在身上,連帶子都沒系就走了。

又忽視自己!南進急了,跑上去拉他的袖子。

「嗤啦」一聲,夾袍的肩膀縫合處被拽開一條狹長的口子,裡面的棉絮都露出來了。、

整個袖子岌岌可危。

南進呆了一下,馬上道歉:「對不起,屬下不是故意的,可大人的袍子質量太差了吧!」

南進沒注意他的冰臉,順口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這人病的不輕,岳祺澤吐出一口濁氣:「你不是故意的這袍子自己會裂開?它是太高興見到你了?」

話里的諷刺夾帶疏冷,南進的耳朵哆嗦了一下。心裡話就在心裡,為什麼要說出來,趕緊修補。

「屬下給大人賠一件新的。屬下不是故意的。」

遇到他,自己的火氣就有噴發的趨勢,控制不住不好,躲著總行吧!

岳祺澤抬腳便走:「不用了,是這袍子質量不好,不該你的事!」

南進出於本能又拽了一下,「嘶啦」一聲那袖子就落到了手裡,岳祺澤也呆了!

南進傻乎乎的看著手裡的一節袖子,極為尷尬。

岳祺澤心裡忍不住咆哮,這是打哪出來的人,一點分寸都沒有。

南進誠惶誠懇,想要挽回這一系列不好的映象。

「是屬下的錯,我一定給大人賠一條一模一樣的嶄新袍子!」

岳祺澤停下了,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情。「這袍子年久失修,不怪你!對了,軍紀你背到哪兒了?」

南進一個咯噔,書在自己手裡就沒翻開過,這可怎麼好?

岳祺澤看他的樣子就知結果了,這人端的心高氣傲,心中定然不服。

不服,哪有心思背書啊!

「難不成都會背了?」

南進狠了狠心,實話實說吧,別再落下一個撒謊的罪名。

「不、、、屬下一個字未背!」

岳祺澤腹誹:勇氣可嘉啊,這話他是怎麼敢出來的?

難道在他眼裡,自己毫無威信可言?

騙子!說好的欽佩跑哪兒了?

「給你的任務,結果你一點沒做。你說你這樣的兵將來能做什麼?別人又怎麼敢把重要的事情安排給你做!」

別以為大家不喜歡我,我就什麼也打聽不出來了!

他們大多連字都不識一個,更別提背書了!

南進來氣了:「是屬下的錯?為何別人不背的軍紀,大人一定要屬下去背呢?」

「軍人的命令要無條件服從,要是每個士兵對我的命令都存疑慮,那你說我還怎麼去管理這支隊伍?」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南進不死心.

「大人答非所問,與屬下一樣的新兵,他們哪一個不在校場上訓練,隨時準備抗敵。」

「為何獨獨屬下會受到這個與眾不同的待遇?」

「軍紀從嚴,自是起到約束軍人行為規範的作用。而你是一名軍人,自然也在約束範圍之內。」

南進心裡不是滋味,原來這軍紀只是為了約束自己一個人,其他人用不著。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鬧的太僵難收場,倒霉的很定是自己。

「大人,屬下會背軍紀,能與其他人一起訓練嗎?」

一起訓練意味著能一起上戰場,一起上戰場便能令你刮目相看。

「當然、、、不可以,而且,大宋的律法你也要熟記於心。」

他說這話時中間的大停頓絕對是故意的。

大宋的律法,從頭下來,沒有小半年的功夫是背不出來的。

他想幹什麼?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好的來當一個兵,又不是考科舉,熟記律法有何用處?」

此時的南進像一隻怒張的刺蝟,而岳祺澤在他面前是一灘水。

可強可弱,你一點法子都沒有。

「我早就說過,你不服,可以選擇離開。既然你留下來,就要聽從命令,不得有任何反抗之舉。」

「還有,剛剛你一個字都沒背出來,是我太過輕率了!」

「這樣吧,你把整本軍紀抄寫十遍,半個月後,我會準時抽查,包括律法在內。」

要自己在半個月內完成所有的任務根本不可能,他是讓自己知難而退、離開軍營嗎?

他的心意從沒變過!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人就如此討厭我?我與大人之前只見過兩次,不知從何得罪了大人,請大人明言!」

岳祺澤輕笑:「一團孩子氣,你得罪我什麼了?因材施教,是我的職責!」

你對我還是孩子那樣介意,說話就不忘提醒。

天生的自然生長,這是我能做主的嗎?

「難道不是純屬報復?」

這話脫口而出后,南進就後悔了!

岳祺澤廉潔奉公、大公無私。

怎會獨獨針對自己呢?

岳祺澤眼睛幽深:「你哪得罪我了?」

這個問題值得深思,可南進仔細回想了一下。

真沒有找到。呃,這條斷袖算不算?

可這會是理由嗎?

他一個深明大義的人,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對付自己。

再說這是在背軍紀發生之後的事情,也不對啊,背律法和抄寫軍紀就是後跟來的。

別說是普通士兵,就是堂堂的大將軍,也不用必須背惱人的「東西」吧!

岳祺澤看他一臉沉思,也不要那一節袖子,大步就走了。

「大人等一下!」

這一回南進沒追上去,在他背後五六步遠的地方問:「屬下要是背熟了這些,是否能與其他的士兵一樣進行訓練?」

「可以!」

有了這兩個字,南進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

「屬下一定會按時完成任務!」

看他說的信誓旦旦,岳祺澤不禁懷疑,當真可以嗎?

見他走遠了,南進這才發現手裡還拿著他的一節袖子。

「大人等一下!」

岳祺澤本打算趁著人少的時候先回去,以免被人撞見這副樣子,誰知這人是無休無止了!「還有什麼事?」

南進拿著袖子來到他跟前,很不好意思。

「大人,你的袖子不要了嗎?你這樣回去讓別人看見了也不好!」

合著是自己的問題了,這麼一會功夫就忘記你才是元兇的事實了?

岳祺澤的胸口起伏較大,問道:「你——有——辦法?」

「也不是特別好的辦法,但也強過大人現在這般!」

見他沒反對,南進給他穿好袖子,又把兩邊能用的線頭相接凝結。

岳祺澤的胸口起伏正常,雖不牢靠齊整,確實好過露著白色裡衣的失調不雅。

「先只能這樣了,屬下會賠給大人一件嶄新的。」

「不必!」說完話人就走了!這人能不見就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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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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